楊齊聽她們兩人對話，耳朵動了動。唇角以一種詭異的弧度向上勾起, 說道：“如果你抱有期待的話, 你一定不會對接下來的坐騎失望的。”

夏風：“真的假的？”

邱聲抖腿哼哼：“騙你有錢嗎？”

“喲。”

夏風沒想到, 邱聲還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她們兩人先去把貼身衣服給換了。

剛出完汗, 直接洗澡雖然舒服, 但其實對身體不好，容易受寒。兩人隨便擦了一下，確認沒什麽味道, 出去到門口匯合。

楊齊和方皓已經就位了。兩人社會老大哥一樣地靠在一輛電動鐵皮小三輪，後面帶著一個小鬥的那種。只是烈日下的太陽有些刺眼, 瞇成一條縫的眼睛和糊了滿臉的汗漬, 叫他們狼狽不少。

夏風止住腳步，指著它半晌說不出話：“這就是……你的車？”

這有點淩亂啊！

方皓拍了拍：“可不是, 我的拉風小鐵皮, 剛好能坐一車人，帥吧。”

這沒有遮掩車篷, 開起來可不是夠拉風嗎？光這四個長得高高大大的人坐在上面, 也足夠醒目了。這樣看來，各個層面上的拉風都很到位。

幸虧這裏是郊區。

邱聲淡定應對, 表情一點都不慌, 還附議地點了點頭。什麽的是對的。她指著旁邊一個三交叉式的老舊劃痕，大言不慚道：“看見沒有？這是瑪莎拉蒂的哥哥, 瑪莎拉戈。”

夏風由衷求問：“……這叫碰瓷還是侵權？”

方皓呵呵道：“傻，這叫放屁。”

“……”邱聲說, “哥你果然沒變，還是那麽的討人厭。”

楊齊抱著自己的包，一言難盡說道：“方皓說開車送我來的時候，我簡直受寵若驚。這車牛逼壞了！”

“放心吧，質量頂好。”方皓擺擺手說，“我這有電力人工雙保險。如果發動機壞了，還可以裝踩踏板。大家夥兒都是力氣大的人，不虛，每個踩個十五分鐘也就回來了。”

夏風絞盡腦汁誇獎道：“這車聽起來真是特別有安全感啊。”

他們圍觀讚賞了一通，紛紛坐進它的後車鬥裏。方皓踩著發動機，嘟嘟嘟地啟動了，然後朝前開去。

楊齊從包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遮陽傘，挪動著跟夏風靠近一點，撐開他那粉粉的小傘，佝著自己的脊背，獻寶道：“我好吧？”

夏風接過傘柄，看著傘邊的白色蕾絲，點了點頭。

邱聲被孤立再旁，嘁聲道：“瞎了我的眼。”

三輪車路過減速帶，“咚”地一聲，向上一震，又落了回來。邱聲咬到自己的舌頭。

邱聲吃痛：“靠！現在狗糧還特麽強制的嗎？”

夏風說：“你想真多。我們是純潔的友誼。”

邱聲：“呸！都是矯情，純友誼這個詞就是被你們這種人帶壞的。看看，方皓對我的這種才叫純潔，我們之間的友誼只允許他在我曬死之後給我收個屍。還求打傘呢？直接上天吧。”

方皓在駕駛座上哼了一聲：“你也別這麽說，哥對你還是好的。低頭看，你腳下踩著的有個黑色塑料袋，加厚加大，防曬絕佳。你主動蒙上吧，到時候就是收屍也能給我省點功夫。”

邱聲伸手從後面捶他：“滾犢子！”

眾人笑起來。

四人乘著“馬路殺手”在郊區的道路上盡情馳騁，附近的車輛不多，看見他們基本會繞開遠路，讓夏風真有了一種自己雄霸天下的錯覺。

方皓跟楊齊確認了一遍飯館的位置，順著地圖悠悠拐了個彎。

不得不說大中午真的是太熱了，再不到目的地的話，他們都要化了。

坐小三輪打傘，風太大，撐著費勁。好在這傘質量好，頑強地挺立著，夏風跟楊齊也不是個會憐惜傘的人。

夏風隨著車的方向轉過陽傘，遮擋光線：“都不知道你們家以前是做什麽的，家道中落的日子不好過哈，其實我有點懂，曾經我也是個揮金如土的人。”

“家道中落？”方皓笑道，“你聽她騙，這小騙子，我們家就沒道過，一脈相承的貧窮，原汁原味。”

“放屁！”邱聲大聲說，“古時候的窮人娶得上老婆嗎？中華上下五千年，我們能繁衍至今已經證明了我們祖上的優秀！”

楊齊：“喔！”

好有道理！

邱聲甩了下頭，覺得自己機智極了：“就算我窮了三代，也絕不可能窮上十代。優勝劣汰是自然界準則。指不定我祖上還是哪位落魄皇帝出來避難留下的血統呢？”

方皓嗤道：“吹吧你！中國古代有哪個皇帝姓邱啊？”

他想了想又說：“姓方的好像也沒有？”

幾人跟著一起回憶。記憶被掏空。

“擦！”方皓抓著把手用了力，“連用姓碰個瓷都碰不上，我祖宗真這麽低調的嗎？”

邱聲不死心道：“古代不許入贅啊？落難鳳凰不如雞呢？指不定其中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奇遇。一個姓而已完全不能證明我沒有皇家血統！”

“喔……”夏風，“陛下？”

邱聲驕傲道：“叫我小公主！”

眾人跪服：“小公主。”

他們去了附近的一家農家菜館，點幾道菜普通的吃了一頓。坐在一起胡侃聊天。

菜館中間的電視正在一部偶像劇，裏面的演員演技感人，但都是最近紅遍大江南北，號稱流量小生的小鮮肉們。長得帥氣，渡一層光芒，就會有人瘋狂地愛上他們。

方皓眼睛有點迷離。

有的人真是比不上啊，比不上。他們這些人是老天爺不肯給飯吃的人。不僅不給飯，有時候連個努力的機會都不給。

他以前還在想，現在整容行業這麽發達，這樣子的風氣和三觀啊，如果繼續發展下去，社會會變成什麽樣呢？後來翻了下書，發現，哦，沒事兒，以貌取人那都是傳統習慣了，要他瞎擔心個屁？他起碼長相在社會平均線以上，也是部分得益者了。

方皓喝了一點酒，正間歇的打嗝。他喝酒上臉，加上曬傷，臉頰紅撲撲的特別明顯。又伸手去抓杯子。

他覺得自己最好的品質就是拼搏不息，但也就是這種狗屁品質讓他不知所措。

他的人生經歷過太多次打擊，沒能習慣打擊，反而習慣了惶恐。每次日子剛剛好轉就會迎來一次滅頂之災，擱誰誰受得了？

他以前覺得這世界太不公平，日子太難了。好幾次心裏崩潰又壓下，坐在街頭空曠的地方慢慢煎熬做自我催眠。差一點沒走上歧途。現在還能成為有為青年備選股，得虧於多年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

如今邱聲終於要走上成功道路了，其實他很擔心，每天睡覺都不安穩，生怕怕哪天天又變了。運動員那麽多，傷患也那麽多，如果邱聲就那麽不幸受傷了怎麽辦？

臥槽，那日子真沒法了。

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導致他有事沒事就想給張教練打電話，詢問一下她的訓練情況。又怕煩到人家，影響邱聲的未來。他不知道該怎麽說，讓教練嚴格一點還是寬松一點，不管哪個建議他都不敢說出口。

邱聲這混世魔王雖然不在，存在感可一點也不小。終於看見這人全須全尾的活著，還能蹦達，真是太好了。

他拍著邱聲開始不停念叨，讓她註意溫度，註意休息，聽教練的話，缺錢就說，該吃就吃……

邱聲耳朵都要發繭了，太啰嗦了。幾次想岔開話題，問問他關於店裏的事情，方皓不樂意多說，就四個字回絕：“不用你管。”

邱聲說：“什麽叫不用我管？那家店也有過我的心血好嗎？”

方皓心道這孩子太不懂事了：“說得好像你能管得著一樣。”

邱聲靠在椅背上，坐得相當豪放：“難得喜相逢啊，說點高興的事兒行嗎？再晚一點我就要去打比賽了，不知道多久才能見呢。”

楊齊拍他肩膀：“方哥，考驗你的時刻到來了，來套高級VIP伺候。”

方皓：“你能啊？”

“能啊。”楊齊環胸得意道，“我一句話就能把人給逗高興了！”

方皓不以為意，揮了下手示意他上。

楊齊於是偏過頭，對著夏風說：“幾天不見，看起來你好像長高了一點。”

夏風是真的高興了：“把好像去掉，我真長高了1.5公分。”

楊齊：“喲！過一米七了啊？”

夏風：“我不讚同你無視我零頭0.5的做法。四舍五入，就是一米八了呢。”

楊齊：“嘖嘖，你這四舍五入了不得啊，直接越了一個量級。拿小數位碰瓷人十位數合適嗎？”

夏風搖搖手指示意他不動。

邱聲哈哈笑道：“照這速度，指不定等你到三十歲的時候，真能到一米八呢？”

“我不是吹，我覺得我可能是被耽誤了。”夏風說，“人的身高跟磁場還是有一定關系的，不同地方的磁場不一樣。在我青春期正在長高的關鍵時刻，留在了日本。不得不說，這個國家還是在我脊椎的成長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重量。”

楊齊服了：“這鍋甩得漂亮。”

邱聲：“你要點AC臉吧！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方皓問：“真到三十歲還能打球嗎？”

“能。”夏風說，“意大利名將羅比安科，身高一米七二，世界傳奇二傳，三十六歲的時候付出打奧運會。”

邱聲手裏的杯子都要掉下去了：“我擦？”

四人嘻嘻哈哈地吃完飯，楊齊看了眼時間，發現已經太晚了，得送她們回去。於是幾人起身，過去結賬。

夏風推開門，熱氣灌進空調房，吹得眾人眼淚都出來了，四人整齊劃一地發出一聲慘叫。

他們再次回到那擡拉風的小三輪旁邊，四肢並用地往上面爬。兩邊金屬的扶手座板在太陽下被曬得燙人，屁股難以落座，眾人也不挑剔，從底下抽出兩塊硬紙板，墊在下頭調整。

老板見那車是他們的，看幾人眼神都不大對了。

楊齊問：“屁股坐穩了沒有？我要走了！”

三人稀稀拉拉回道：“坐穩了坐穩了。”

楊齊笑道：“進城賣豬咯！”

鑒於方皓喝了酒，眾人都是守法公民，於是改由楊齊來開。雖然吧，開個小三輪不需要駕照，但楊齊畢竟還沒成年，他們又沒學過什麽交通法，所以這一路開得特別忐忑。

眾人在下午兩點左右的時候才回到基地，楊齊拍了下把手，說道：“這車開著還挺有意思的。”

邱聲和夏風矯健跳了下去，楊齊也下去送一送。方皓熱得不想動，繼承了夏風的陽傘，委靡地坐在後排打哈欠。

見夏風就要進去了，楊齊脫口而出道：“夏風！”

邱聲先進行，夏風回頭問：“幹嘛？”

楊齊一時也想不起自己要說什麽，站在原地尷尬摸了下鼻子，然後認真說道：“有些事，其實就算做不到，也沒關系的。”

夏風低下頭想了想，說：“那如果做到了呢？”

楊齊笑道：“那就是賺了啊。”

夏風跟著笑了下，跟他揮手告別，小跑進基地。

楊齊看她人影都不見了，才轉身回去，準備將方皓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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