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開口辯解，卻聽見一個除在場人之外的低沈聲音響了起來：

“冷靜一點流子，這個女孩子的身上沒有惡意。而且……她和她的水手服與我們的情況似乎有點不一樣。”

纏流子半信半疑：“……鮮血你說的是真的麽？”

“真的啦真的啦。”

不再在意幾乎抵在鼻尖的刀，林淩祈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衣服。眼睛裏浮現出一種不易察覺懷念的神色，不過沒有說出兩人曾見過面的事實，她彎起嘴角。

“我只是送病人過來看病的，不是來傷害流子的。初次見面多多指教~”

目光從對方的面龐下移，她也沖著那件墨藍與紅色相間的水手服打了個招呼。

“也請你多多指教了，鮮血。”

周圍幾人都對這兩人內容莫名其妙的對話感到不解，包括纏流子背後一個圓溜溜的腦袋睜著同樣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林淩祈。

不過覺得她好像對她身上的衣服更有興趣的樣子……

果不其然，在大家重新圍著矮幾坐下來後，叫做滿艦飾真子的小姑娘慢悠悠地喝下一口茶，然後猛地撲到林淩祈面前，鼻尖頂著鼻尖，瞪著一雙鬥雞眼問道：

“你和流子一樣也總是對衣服說奇奇怪怪的話麽？那麽是不是也會變身的很H？”

什、什麽變身？林淩祈一頭霧水，而也在喝茶的纏流子頓時噴了出來。

她漲紅了一張臉：“真、真子那才不是什麽奇怪的變身呢！”

滿艦飾真子一拍桌子，有根已經被蟲蛀得千瘡百孔的桌角立刻支撐不住倒了下去，盛著滾燙茶水的茶杯也順勢傾斜滑下。而她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唰唰唰”兩手接住，頭上還頂了一個。

“流子你怎麽總是不能正確認識自己呢！”

她神色嚴肅認真，一口氣把水喝幹。

“變身的時候流子總是很H這一點根本就不能夠否認！順帶一提，流子你的變身照在黑市上已經賣到了高價。你流子你要記住，這不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因為和你一體的鮮血也在戰鬥著，你否定了自己也是在否定鮮血！”

轉過頭她沖林淩祈喊道：“你覺得呢！”

正聽得一楞一楞的突然被點名了，然後林淩祈條件反射地點點頭。

“聽、聽起來很厲害……”雖然也不太明白。

對面繼續吵吵鬧鬧著，她左看看右看看，胖子福來和那條叫做大壯的狗早就溜出去了，而真子媽媽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悠哉地邊哼著歌邊織毛衣。

猶豫著要不要去勸阻一下，身後被當做病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

室內頓時安靜下來。真子爸爸握著一塊臟兮兮的手帕擦拭額頭上的汗水，向林淩祈搖搖頭。

“我已經盡力了……病人說最後想見你一面。”

頭腦空白了一秒。但很快回過神來，林淩祈點點頭。

“我明白了。”

她關上門，隔絕外面一切好奇的眼神。

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半年的時間，卻已經探病過三個人了。兩個是劫後餘生，一個卻是正走向死亡。

看清老人的情況，林淩祈皺起眉。

“怎麽針管紮得亂七八糟的？真的有好好治療麽？”

“外行人不懂就別啰嗦了，那個胖家夥看著不靠譜，但意外地挺有用的。”

用力地咳嗽起來，緩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說：“你過來坐下。”

有點摸不著頭腦，但林淩祈依舊乖乖過去坐了下來。

靜了靜，他冷不丁道：

“在我死之前，幫我殺一個人吧。”

“……啥？”

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她又湊過去一些。

“我說你幫我殺了一個人！”

突然激動起來，老人猛地睜開了眼睛，渾濁的眸子裏居然滿是濃濃的怨恨。

“太不甘心了……居然比那個女人還要先死……這個不公、已經顛倒了黑白的世界！”

林淩祈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卻又見他慢慢平靜下來，側過頭直直地盯著她，嘴角掛著難以理解的笑意。

“你來到本能市，也是為了弄清楚你身上這件衣服的事吧？”

心裏重重地彈跳了一下，手握住一瞬間從折疊到展開的太刀，林淩祈警戒問道：

“……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一個馬上就要死的老頭子，還會怕你的威脅麽。”

對方不屑地冷笑一聲。

“只是——”

“這個世界之所以如此荒誕、可笑，全部是因為這個女人！再不殺了她，再不殺了她……”

熱淚從緊閉的眼角流下，早已呼吸急促，他顫抖著，泣不成聲。

“一切都會結束的……”

默不作聲，林淩祈最終還是收起了刀。

那個女人。

又是那個女人。

簡直就像黏附於身上甩不掉的灰塵，頭頂上空遮住太陽的烏雲，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開始就揮之不散。

從白蘭的口中，從朝日奈光的書中——

“會不會殺了那個人我無法承諾。”

林淩祈擡眼，目光落在遠處。

“可是我會找到她的，會找出這一切的真相。以及如果我做得到的話，我會阻止你所說的那種情況發生。”

“請相信我……相信我。”

長長呼出一口氣，老人微微瞇起了眼。

“算了。歸根到底是我在鉆牛角尖，被趕出來十幾年還不死心，最後還落得一個潦倒病死的下場。”

“記住那個女人叫鬼龍院羅曉，千萬不要小看她。我已經沒力氣再告訴你更多了，希望你能夠做到，不要像我一樣，不要像我一樣……”

意識漸漸地遠去，耳畔那個女孩子正在說著什麽模模糊糊無法聽清。

仿佛眼前出現了一盞不斷旋轉的走馬燈，黑井戶瀧部飛速瀏覽過他四十餘年的人生。

沒錯其實他只有四十歲，可被這殘忍的人生折磨得卻已有六十歲衰老無能的模樣。

二十歲時他和弟弟一同進入鬼龍院家成為執事。彼時尚只有十六歲的鬼龍院羅曉就已經出落成了一個美人，高傲的神色，不可違抗的氣魄，讓人心甘情願就會跪伏於她的腳下。

那時，她是他的神。

無盡的噩夢就在鬼龍院羅曉正式接任REVOCS社CEO的那天開始。

被帶入一間實驗室，被套上奇怪的衣服，被一縷縷如吸血水蛭的纖維緊緊綁縛……

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的那一刻起，黑井戶瀧部就明白了，這個笑著能將人送入地獄的女人其實從來不是什麽神——

她是個惡魔。

不知道是幸或是不幸，他在一次次的實驗中居然頑強地存活了下來。被囚困在那間又寬闊又狹窄的實驗室裏，他冷眼看著無數的人前仆後繼拜倒在那樣美麗而邪惡的力量面前，又被那樣的力量所吞噬。

一群蠢得要死的人。他想。

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終於被壓榨完最後一絲有用之處，奄奄一息的黑井戶瀧部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無數屍體所堆成的山丘之上。

踩踏過萬丈枯骨，熱血淌流成河。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抱著這樣的信念，他繼續茍延殘喘在貧民窟活了十幾年。

只是越來越糟糕的身體早在那些年就已成空殼，說什麽報覆終究是癡心妄想。

絕望地想自己最終果然要這麽忿忿不平而孤寂不屈地死去時，那個女孩子卻出現了。

在她闖進來的那一刻，他就瞬間察覺了這個不速之客身上所穿的衣服不同之處。

這個令人厭惡的、痛恨的味道與感覺，實在是太熟悉了。

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對方幾天，看清她制服了貧民窟最大集團的本事與身手，看清她真正是個怎樣的人，然後在清楚自己即將死亡的前一刻，他說——

“幫我殺一個人。”

他想，不論對方願不願意，這都將是他最後，也是唯一的一絲希望。

手輕輕拂過床上那人臨終前仍未闔上的雙眼，林淩祈趁著四下無人燃起死氣之炎，陪他靜靜看完了那段長長的回憶。

將那個女人的臉牢牢刻在了腦海裏，她站起身來。

萊弗開口問她：「現在怎麽辦？」

扶著額頭，林淩祈嘆口氣。

“剛才信息量接受過多導致現在頭還有點暈……不過走一步是一步吧，起碼目標也明確下來，不用再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了。”

剛才那段回憶裏，像是怨恨、悲慟等等的負面情緒實在是太多，再加上歷史也有點久遠，很多畫面都是一閃而過，林淩祈讀取得也十分吃力。

懷著極其覆雜的心情推開門走出去，卻看見纏流子和滿艦飾真子已經不在了，而滿艦飾爸爸媽媽還有一個疑似弟弟的小男孩，三人再加上一條狗有穿衣服的有翻檢錢包的有上躥下跳的，忙成一團。

一時間被嚇了一跳，林淩祈撓撓頭。

“那個……流子和真子呢？”

“今天是流子和四天王決戰的日子啊！因為家裏沒電視所以大家都準備出去看直播！”

留下這樣一句話，滿艦飾一家雙腳高速轉動，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等……”

林淩祈伸著一只爾康手，嘴角抽動。

半晌，她頭痛地揉揉太陽穴，回頭看了一眼還放著一個停止了呼吸的人的房間，決定先把不知道溜到哪裏去的胖子抓回來當苦力。

至於剛才所說流子和什麽四天王的決戰——

“我們也去看看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吧，來福。”

作者有話要說： 滿艦飾真子，kill la kill中擁有最強嘴炮技能，必殺技“超速嘴炮”無人能敵。

黑井戶瀧部的故事是原創的，設定的是原作中鬼龍院羅曉執事的哥哥。

話說昨天寫了個冰室生賀小短篇，原來咱還有少女心啊哈哈哈（雖然不確定那算不算少女心就是了`_ゝ`

☆、水手服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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