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的精神更好了下，她吩咐夏夏，“你去把針線筐拿過來，我調些布料。”

孕婦忌諱拿刀子動剪子之類的，但幫未來的小寶寶分分布料，選選花色還是可以的。

子都挑選的一水的都是藍色的，從深到淺各個程度的藍都有。這些布料有細軟的棉布，有柔滑的綢緞，還有給小寶寶做包被外皮的錦。

夏夏有些看不過去，“娘娘，還是選些紅色的吧，顏色鮮亮，小孩子穿著也喜慶。”藍色銀白這種看著太素了，總讓人心裏不太踏實。

子都接過夏夏手裏的大紅色布料，想象著一個和銀禧長得差不多的可愛嬰兒咧嘴沖她笑，心裏就變得特別柔軟。“那好，紅色的也做些，藍色做點小褂，天氣熱了給他穿。”

夏夏一臉驚喜，子都竟然聽了她的建議。她用力把淚水忍回去，“好，奴婢再去找些別的，前天還看到一塊銀紅色的料子，拿到手裏比水還滑軟，奴婢這就去找出來。”

子都難得有些興致，和夏夏討論用什麽布做什麽衣服，被夏夏催了好幾次才肯睡覺。

夏夏服侍她躺下來，開心地抱起那堆布料，“奴婢明天就讓針線房趕著去做，小主子看到肯定特別高興。”

“嗯。”子都點點頭，放下了床帳。

子都睡得很沈，到了後半夜，她突然自己醒了。房間裏黑漆漆的，屏風後面就有值夜的宮女。可她就是覺得不太對，絕對是有人進來了。

“哎喲，疼死我了。”黑暗中有個聲音嘟嘟囔囔地抱怨著，那人似乎撞在了桌角上，“這屋裏怎麽這麽黑，還是皇家呢，連盞油燈都不留，小氣。”

然後，有一小團瑩瑩的光亮了起來。來人得意地把手裏的光舉高四處地看，“耶，還是我的夜明珠管用。……咦，怎麽還有個沒睡著的？”

子都想躲，卻已經來不及了。床帳被唰的一下拉開了……

銀禧瞪大了眼睛，驚異地看著子都，“呀，這裏有個同類。你怎麽不回閩中山呢，留在這裏對你的孩子可不太好。這裏太幹了啦。”

子都慢慢地問道：“你，你知道我是……誰？”

“那當然，你可不要小瞧我。”銀禧在她床邊坐了下來，“再說了，鮫人哪能不認得鮫人呢？”

子都伸出手去，摸到了銀禧笑嘻嘻的臉，“你沒事了，真好。”

銀禧樂呵呵的，“你也知道我生病的事情啊？娘親關了我好幾個月才肯讓我出來，真是快悶死了。”

“你怎麽會來這裏的？”子都的心跳得厲害，她在努力控制著不讓聲音顫抖。

銀禧晃著腳尖，他鞋子上綴著的明珠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子都捂住了嘴，他穿的鞋還是她給的做的那一雙。她在針線活上實在沒有天分，好在創意還可以，把他掉的那些珍珠都收集起來，綴在他的鞋子上，立刻就得到了他的喜愛。

銀禧笑瞇瞇地湊近她，“嗨，美麗的夫人，能把你的那副祖母綠頭面借給我看一看嗎？我只是看看它怎麽做的，就摸一下。”

“祖母綠頭面？那是什麽？”子都楞了。她就知道，銀禧肯定又看上她這裏的什麽東西了，那種閃閃發光的小石頭，他完全沒有抵抗力。

“就是……哎呀，就是你夫君給你打的那套祖母綠頭面呀，”銀禧道，“你不要小氣嘛，我就看看，又不會怎樣它們。”

子都明白他說的是什麽了。是……大概是仲墨給她的東西裏的一樣。她根本就沒看過。她握住了銀禧的手，“你聽好了，他不是我的夫君，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永遠都不是。”

銀禧眨巴眨巴了眼睛，“我聽到了。那，你可以讓我看看了嗎？”

子都不讓銀禧去亂翻箱子，怕驚醒其他人引來了仲墨。

銀禧很不開心，捧出一大堆珠寶首飾討好她，“我跟你換好不好？這個，看到沒有，”他挑揀出一對南珠的耳環，“用這個換摸一下。”

子都低頭看著他攤在床上的一堆東西，勉強笑了下，“你怎麽有這麽多現成的首飾？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嗎？”

銀禧正擺弄著一只藍玉手鐲，肉痛地想要不要用這個跟她換祖母綠的頭面。藍玉也是很難得的寶玉啊，打磨成這樣一只毫無瑕疵的手鐲也很廢功夫的。聽到子都的問話，他湛藍色的眼睛裏充滿了迷茫，“……應該都是我做的吧，娘親說家裏的一大箱首飾都是我做的。不過我已經忘了是給誰做的了，用這個跟你換好不好？”

那只手鐲圓潤小巧，在暗夜裏也散發著瑩瑩的光芒，仿佛點綴著日光的洋流，光華流轉，美不勝收。

子都接過來，將它套進手腕上，不大不小，正正好好。

“哈，你帶上真好看。”銀禧拍手稱讚道，“就這個吧，藍玉很養我們族人的身體的，對你的小寶寶也好。”他期待地看著子都，“你答應交換了吧？”

子都舉起手腕觀賞著這只藍玉手鐲，和他討價還價，“我的頭面一套有很多樣，你只有一個，太少了。”

“啊……那你還想要什麽？”銀禧的臉幾乎皺成了包子，他把床上的一堆首飾往子都身前推了推，“這些全給你好了，交換。”

子都搖搖頭，“藍玉鐲子都是成對打造的，還有一個呢？”

銀禧看到子都伸到他面前的小手，傻眼了，大眼睛眨巴眨巴了幾下，“是這樣嗎，我怎麽沒見到另一只。我回去找找。”他立刻就要走，被子都拉住了胳膊。

對上銀禧不解的目光，子都慢慢地把手從他胳膊上收回來，“找到了就跟你換。”

銀禧喜氣洋洋地走了。

他走後，子都將那些首飾抱在懷裏，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銀禧，她的銀禧……這些都是當初他給她的聘禮，每一樣都是他親自去找了原料，親手打造而成的。他真的已經忘記了她……明明是她已經知道的結果，可真的見到將她視作陌生人的他，她還是這麽的難受。

銀禧回到閩中山就翻箱倒櫃地找東西。胭月不放心地跟過來，“銀銀，大晚上的又不睡覺，找什麽呢？”

銀禧半個身子都埋進了一口大箱子裏，長腿在外面翹著，他的聲音從箱子裏傳來，嗡嗡的帶著些回音，“娘親，我那只箱子哪去了？就是裝滿首飾的魚形箱子。”

胭月輕咳了聲，“我幫你收起來了，找它做什麽？”

“您拿著呢，我說怎麽找不到了。”銀禧從大箱子裏擡起身，奔到胭月身邊撒嬌，“好娘親，快把它給我，我有重要的事情。”

胭月看他急切的模樣，欲言又止。真不知道他和子都算怎麽回事，明明她已經清除了子都在他腦中的記憶，偏偏他又逛到了她那裏。不過，他忘記了，就永遠不會再想起來了，隨他去好了。有他在，子都也能好過一點兒。

文國這邊，仲墨下朝後來看子都。頭一次，子都主動和他說話了，“你送我的東西放哪了，拿過來看看。”

仲墨很激動，忙命人去開庫房。大總管親自飛奔而去，小心翼翼地捧來了皇後點名要先看的祖母綠頭面。嘖嘖，這可是稀罕物件，貨真價實的千金難買。

東西拿來後，子都扶著腰走過去仔細觀看。一整套頭面在白日裏就熠熠生輝，且做工精巧至極，難怪銀禧會喜歡上。這東西的確對他的胃口。

“你想試試嗎？”仲墨問道。

子都搖搖頭，“不用，放這吧。”

小太監們吭哧吭哧地扛來了其他的箱子，打開後裏面是一只又一只精致的妝奩。

仲墨拿出一只打開，裏面是一串血一樣紅的珊瑚手釧，“要不要試試這個？”

子都厭惡地別過頭去，“不用。”她讓夏夏把那套祖母綠頭面收起來，放到她常坐的窗戶邊，自己也慢慢地坐過去。

仲墨擺擺手，其他人頃刻間就退得幹幹凈凈。子都雙手護著肚子，警惕地望著他，“你又想做什麽？”

仲墨半跪到她面前，輕輕吻了吻她的手，“你現在身子重了，我肯定要忍著，你放心。”

子都啐了他一口，“無恥！”

仲墨猛地捏住了她的手腕，“誰給你的這個？”陽光下，那只藍玉手鐲仿佛一道流動的海水。

子都用力地掙了幾下，反被他抓得越來越緊，“放手，混蛋，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又來找你了？”仲墨緊緊盯著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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