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墨突然發脾氣了，狠狠地譏諷了她一頓，“是誰說的，娘親還在受苦，沒心思去想兒女私情？又是誰和銀禧勾勾搭搭，不知檢點！才等了幾年，就耐不住寂寞，要男人了！……你要做鮫人，我不要做，我要回家，文國才是我的家，我不想在這裏了。”

他發過脾氣後，就摔門而出，一直躲著不肯見她。

如今已是深夜，子都不死心地坐在門前等著仲墨，明天就是她大喜的日子了。

“子都……”陰影裏慢慢走出來一個瘦高個的人影，是仲墨。

“你終於回來了。”子都快步迎了上去，走近了才發現仲墨精神頭很好。

不止是很好，他簡直是神采奕奕。可是，這樣的仲墨卻讓子都沒由來的害怕。這種極具侵略感的眼神，她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仲墨抱住了她，沈聲道：“子都，對不起，那些話，都是我胡說的，你不要在意。”

他的話頃刻間就消解了子都的防備，她輕輕拍著他的背，“好了，沒關系。我一向不跟你計較的，是吧？”

仲墨很給面子地“呵呵”笑了兩聲，很利落地松開她，伸了個懶腰，“我困了，先去睡覺。明天才有力氣送你出門。”

“快去快去。”子都提醒他，“睡之前泡個澡去疲勞。”

仲墨擺擺手，進屋後關上了房門。

這是子都記憶中，最後一次和仲墨好好地說話。那時候的她，從來沒有預想過，她會有那麽憎惡他的那一天。

52

子都永遠都會記得她和銀禧成親的那一天,整個閩中山似乎都在為他們高興，雲天舒朗,日光和暖,空氣裏流動的都是甜蜜的花香。

鮫人尚藍，他們的嫁衣都是最純正的天藍色，寬袖束腰，走起路來衣袂飄飄,清逸絕塵。胭月幫子都換好衣服後,不由滿意地連連點頭，“真的不錯。”

子都皮膚白皙水嫩，身量高挑又玲瓏有致，穿著藍色的嫁衣更襯得肌膚勝雪，唇紅齒白。精致的腰帶包裹著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愈發顯得纖弱動人。

子都被收拾好後，就乖乖地捧著一只大海貝坐在房間裏，等著銀禧接她去白沙灘舉行儀式。

她手裏的大海貝足足有一只菜碟那麽大，厚厚的鉛灰色外殼上布滿了暗紅色的紋路。這種海貝被鮫人親昵地稱為媒人貝。等到了白沙灘，銀禧要親自打開它，裏面的珍珠個越大，顏色越透亮，就代表他越真心，相應的，子都以後也就會越幸福。

“子都，恭喜你。”叁目帶著一群小魚宮女們游進來，圍著她跳了一陣舞蹈，“希望你和銀禧永遠幸福。” “謝謝你，”子都正對叁目它們表示感謝，突然看到仲墨出現在了門口，忙笑瞇瞇地沖他招手，“仲墨過來，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了，”仲墨走過來，對著胭月行了一禮，“胭月師傅，有些話我想和姐姐單獨說說，麻煩您行個方便。” “好，”胭月掩嘴一笑，“仲墨再好好撒撒嬌吧，以後子都可是我們家銀禧的了，你想再這樣靠近她可就難了。……叁目，跟我去外頭看看，銀禧他們怎麽還沒來。” 房門被從外面關上了。

仲墨低頭望著子都，她真美。鮫紗的確是他見過的最輕柔華麗的布料，穿在子都的身上再合適不過了。他單膝跪在了子都面前，伸手捉住了她的右腳踝。

她穿了一雙綴著珍珠的藍色繡鞋，沒有穿襪子。 子都下意識地要抽回腳，反對仲墨握得更緊。“別動，”他說著，從衣袖裏掏出一根紅色的腳鏈，細心地為她系上，“這是我自己做的，不太好看，姐姐不要嫌棄。……成親的時候，還是有點紅色更好看。” 子都把裙子往上拉了拉，以便更好地欣賞仲墨的手藝。“真好看，仲墨，謝謝你，我太喜歡了！”

仲墨微微地笑，“你喜歡就好。” 子都看著他溫和的笑容，竟有些出神，仲墨真的好像父皇。她摸了摸他的臉，“要好好照顧自己，最多三天，我就回來看你。我們還跟以前一樣，銀禧是銀禧，你是我唯一的弟弟，知道嗎？” 仲墨聽話地點頭。他的劉海有點長，遮住了他的眼睛。 “來了來了，銀禧他們來了！”門外突然熱鬧起來，有人喊子都，“新娘子快準備好，新郎來啦！” 仲墨起身退到一邊的陰影處，靜靜地看著子都緊張地整理衣裙，順便坐得更端莊，嘴角漸漸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她早晚會成為他的。

銀禧喜氣洋洋地跨進來。他也是一身藍色的喜服，只不過比子都的要簡潔許多。看到盛裝之下光彩奪目的子都，銀禧的眼睛也閃閃發光，俊美的臉上綻放出大大的笑容，仿佛冬日裏最暖人心的艷陽。“子都，我來接你了。” 他利落地將他嬌美的新娘打橫抱起，驕傲無比地出了房門。 宮門外，由最強壯的海馬套的婚車正等著他們。銀禧要先帶著子都在閩中山逛一圈，然後在白沙灘下來，祭拜天地，叩謝父母，宴請親友，然後才能入洞房。

等到婚禮終於結束，賓客散盡。銀禧抱著他心愛的新娘進入洞房，自覺人生就此圓滿。

不過，洞房，對於這對新人來說，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是夜，銀藻與胭月手挽著手坐在閩中山最高處，滿意地看到天幕中，代表銀禧的那顆星星周圍生長出紅色的姻緣線。

閩中山的天是一層水膜，每當有新的鮫人寶寶出生，水膜上便相應地多出一顆不規則形狀的寶石。這種寶石星與鮫人一同成長，興衰他的興衰，榮辱他的榮辱。

銀禧的姻緣線光澤純正，弧度精美。說明他與子都契合的非常好。胭月很欣慰，依偎進銀藻懷裏，“真沒想到，我們的銀銀變成了雄性鮫人，還成親了。”

“是啊。”銀藻也是感慨萬分，“銀銀還是很有眼光的，子都就挺好的，起碼比九淩家的二小子讓人放心。”

想起那一樁未遂的姻緣，胭月還有些耿耿於懷，“我不知道銀禧的寶石星是怎麽回事，一開始他與九縝是有緣的，所以我從小把他當成姑娘養。誰知道九縝那邊的姻緣線突然斷了。”

胭月是野心勃勃的女人，她一開始為銀禧看好了門強強聯合的婚姻。青丘的帝君九淩家，有一對同胞兄弟，大的叫七寶，小的叫九縝，也是萬年難得一見的九尾。以前她上門喝滿月酒時，對他家那只機靈活潑的小白狐很喜歡。況且九尾狐也是出了名的堅貞不二，胭月覺得自己天真可愛的銀禧嫁到青丘去，也是不錯的選擇。

不過，天地間那次浩劫過後，的確很多種族的命運都被改變了。九淩家的兒子們姻緣線都斷掉了，和銀禧的撮合自然就無從談起，胭月也就漸漸歇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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