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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別院,安置好春華後,立刻神識傳音請人過來幫忙。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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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他已經把一身修為都用在了曹丕身上。

“你還好嗎?”司馬懿問。

“我自然是好的,倒是你,我看你過得並不好。”春華說。

“是啊。”司馬懿也不打晃,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說道,“你有空替我去看看阿宸吧,先帝不在了,陛下會如何待阿宸,我有些擔心。”

春華點頭,“我會的。”

聽說陛下追封了他的生母甄氏,郭宸這個太後的境遇就有些尷尬了,而自己受她照顧頗多,關心一下也是應該的。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又陷入一陣沈默——從何時起,他們的話題變得越來越少,到了如今這個無話可說的地步。

第二天,春華就從別人的口中得知了兒子是用什麽理由把司馬懿叫過來的。

外間盛傳,她氣憤絕食,兒子陪她一起絕食,司馬懿心疼兒子,不得不低頭來向她謝罪。

她一時間哭笑不得,難怪問起阿師,他的表情會變得如此奇怪。

作者有話要說: ①揚州(後轉涼州)刺史溫恢、揚州刺史劉馥、兗州刺史司馬朗、並州刺史梁習、豫州刺史賈逵、涼州刺史張既。

————

☆、孩子

春華回來已經有五年了,這些年先是司馬蕙的親事,接著又到司馬師娶親,然後去年司馬昭又剛剛成家,總之春華這六年一直待在家中。

本來打算等司馬昭的昏禮結束,她再離開,卻沒想她被診出有了身孕,只好繼續留下來。

只有春華和司馬懿知道這個孩子是什麽時候有的,面對孩子們驚訝的目光,饒是司馬懿也架不住老臉上的尷尬。

春華不想讓他太難堪,便開口打破了屋子裏詭異的氣氛,“媛容……”

媛容是司馬師的妻子夏侯徽的字,聽到春華叫她,便停下腳步聽春華的吩咐。

“現在伏夫人也懷著身子,內宅的事情就由你打理。”前幾個月,伏氏有了身孕,管家的事情又回到她的手上,看司馬懿的樣子,是不打算給柏氏哪怕一點實權,既然是他的意思,她就順著安排下去。

夏侯徽頷首:“是,母親。”

春華繼續說道:“元姬剛嫁過來,有時間給你大嫂打個下手,不要被子上帶壞了。”

“娘親,我哪有!”司馬昭忙開口,臉上十分不服氣。

王元姬掩口笑道:“元姬知道了。”

春華點點頭,擺擺手道:“你們都各自回去吧,我和你們父親還有話要說。”

“是。”孩子們齊聲告退。

伏氏所出的司馬伷磕磕絆絆地跟在司馬昭身後走了,好像他從懂事起,就經常被司馬昭帶著一起玩,這些年下來跟司馬昭的感情倒是比他同母哥哥司馬亮好上很多。

孩子們都走遠了,春華這才收回目光,轉而看向一旁的司馬懿。

“二公子。”

“對不起。”司馬懿突如其來的道歉把春華一下子弄懵了,“那天……抱歉。”

曹丕的忌日,司馬懿一個人關在書房喝悶酒,連柏氏想進去都被他趕了出來,最後是伏氏放心不下,特地來她的院子裏求她過去看看司馬懿。

伏氏沒什麽心眼,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裏,看得出她一心是為了司馬懿好,春華也不願給她難堪,就去了一趟書房。

沒想到被司馬懿拉上一起喝酒,她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喝了三壇了。

或許是剛從祁山回來,諸葛亮讓他想到了過去的事情,那天他拉著她說了好多話,提到很多人,獨獨沒有替曹丕。

可她知道,能讓他變成這副模樣的只有曹丕,也只會是曹丕。

第二天醒來,她睡在他的屋裏,他還在睡夢中。

她離開後,回憶了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記憶卻模糊了,唯一還記得他最後說的那句話——“如果當年我沒有帶你一起去過荊州該多好。”

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從思緒中走出來,春華搖頭道,“至少你還知道那時候的人是我。”

司馬懿苦笑,春華認真起來,往往一句話就能令他啞口無言。

“子翼已經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那些年我的心思都在政務上,忽略了對他的管教,他對子元子上都有隔閡,我只能盡量讓阿伷和其他孩子向著他們兄長。”這是司馬懿第一次跟她談起孩子們之間的問題。

盡管司馬懿這麽說,但她卻看得出來,司馬亮對阿師阿昭已經不是隔閡那麽簡單,甚至還有怨恨,若不是她相信自己的孩子有能力解決這些問題,她還真放心不下這麽個潛在的危險因素時刻待在他們身邊。

“至於柏氏,她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司馬懿說起柏氏的時候,就像在說一件物品,“日後她若有孩子,想必不會像伏氏一樣願意把孩子讓子元子上帶著,不過我不給她權力,她跳不起來,不會讓她危險到你們。”

春華還能說什麽呢?笑他無情嗎?

她很清楚,曹丕死後,司馬懿的感情都給了整個大魏,只要有他一日,大魏的江山就會牢牢地印著曹的姓氏。

春華默默聽司馬懿把話說完,她輕撫尚未起眼的腹部,對他說道:“二公子,看得出來你一心為阿師阿昭好,我就告訴你一件事吧。這麽多年,我一直瞞著你的事情……”

司馬懿心頭一跳,“是什麽?”

春華說道:“還記得當年你讓我到許都來找人的事嗎?回去之後,其實我漏了一件事沒有告訴你……我現在懷的這個孩子,是天的轉世。”

朱建平對司馬懿自稱“天”。

司馬懿渾身一震,“朱建平?”難怪,如今已臻化身期修為的春華還能輕易懷上孩子,原來是早已註定的嗎。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司馬懿問。

“我總歸是要飛升的。”春華說,“而他,我帶不走。這個孩子不會帶著前世的記憶,而且也不可能成為修士,既然你對我們的孩子是真心的,那麽把他交給你,我也能放心。你會照顧他的,對吧?”

司馬懿點點頭,“嗯。”他已經對不起她,不能再對不起他和她的孩子。

·

太和六年,伏氏生司馬駿,春華生司馬幹。

幹為嫡子,因而排行第三。

本來是第三子的司馬亮對此多有不忿,他的弟弟司馬伷對他的變化十分敏感,再被他教訓了一次之後,索性就搬到司馬昭的院子去了。

伏氏進門那麽多年,早就看清了形勢,老爺對夫人所出的孩子和其他孩子不同,且她本質就不是一個好爭的,只要春華不為難她的孩子,她願意安安分分地待著。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的孩子自然是跟大公子二公子交好才是正確的選擇。

所以即便司馬亮在她面前抱怨,她也沒有放到心裏去。

倒是王元姬見到這位小叔搬過來,很是意外,當時還問了丈夫的想法。

司馬昭也不瞞著她,對她說道:“阿伷很聰明,既然他願意跟過來,我也不會把他拒之門外,多一個兄弟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司馬駿更是在滿周歲之後,伏氏就把他送過來給春華,跟司馬幹一起養著。

所以司馬昭每次過來看三弟的時候,就能看到這個跟三弟同年的六弟,一來二去,連帶著對這個弟弟的感情也好了起來。後來來的時候,幹脆也把司馬伷帶過來。

在司馬懿的默許、司馬昭的舉動和伏氏有意的靠攏下,司馬亮漸漸被這群孩子們孤立了。

接下來的幾年,戰爭頻繁,蜀漢諸葛亮的進攻、遼東公孫淵的叛亂,曹睿把這些戰事都交給司馬懿處理,司馬師和司馬昭開始跟著父親上戰場。

家中的孩子們,最大的無疑就成了司馬亮,但實際上,真正的帶頭的卻還是司馬亮的弟弟,司馬伷。

某天,司馬伷溜進來神神秘秘地對春華耳語:“母親,伷今天發現,阿駿居然能看懂大哥的那些書!”

司馬駿今年才五歲,所以司馬伷感到驚奇是十分正常的。

春華笑笑瞧他一眼,說道:“這算什麽,稍後你去跟阿駿提議,叫他寫一封信給你們父親。”

“母親是說,阿駿已經懂寫信了?”司馬伷看到春華一臉肯定,頓時感覺自己這個哥哥當得不稱職,直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弟弟那麽聰明。

對上春華一臉玩味的表情,司馬伷微窘,一溜煙地跑了,“伷這就去讓阿駿寫信!”

司馬伷走後,春華轉頭看向一旁自己靜靜待著的司馬幹,無奈地嘆了口氣。

“娘親不開心?”司馬幹擡頭看她。

春華更無奈了,如果不是司馬幹真有朱建平的那般的能力,她幾乎懷疑這個兒子精神有問題。

他不喜歡跟任何人玩,哪怕是他的兩個同母的哥哥都不親近。但若說他情感淡薄,卻對她這個母親的情緒變化非常敏感,就像現在這樣,她一嘆氣,他就能聽出其中的情緒。

“阿幹告訴娘親,為什麽不喜歡跟弟弟們玩?”春華問道。

司馬幹睜著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回答道:“不喜歡。”

“是不喜歡玩,還是不喜歡弟弟?”春華認為,這個問題她得早點弄清楚。

司馬幹答:“不喜歡玩,幹在思考。”他能看到別人的結局,卻看不到自己的未來,但他十分清楚自己的一生有限,弄懂很多事情十分不易,時間能節約便節約。

這下春華真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但不管怎麽樣,只要一想到司馬幹是朱建平的轉世,她就知道自己的擔憂是多餘的——那樣的人,對危機比誰都敏感,就算身處亂世,也能輕松保住自己的性命,過得瀟灑自在。

司馬伷真的按春華說的,讓司馬駿給司馬懿寫了一封信,司馬駿自己還在裏面多加了對大哥二哥說的話,這份聰慧讓他的父兄都感到了驚訝。

司馬懿回來後,司馬駿和司馬幹因他們父親的功勳而獲封平陽亭侯和安陽亭侯。

後來,司馬駿更是因為才德出眾,在齊王曹芳即位後,年僅八歲的他,就擔任散騎常侍為曹芳講學。

幾年後,伏氏再出一子司馬京,同樣放到春華身邊,像他的兩個哥哥一樣,長大後和司馬昭的關系很要好。

作者有話要說: 據史書記載,司馬幹有無法治愈的間歇性精神病……不是我杜撰啊= =

這我要解釋一下為什麽我單單把司馬亮拿出來,因為後來的“八王之亂”就有他跟柏氏兒子司馬倫的分。

司馬伷、司馬駿都是很有才幹的,尤其是司馬駿。

另外一點,司馬京二十四歲就過世了,司馬昭把自己的兒子過繼給他。

☆、終章

景初三年,曹睿病逝,將繼承人齊王曹芳托付給曹爽和司馬懿。

曹爽是曹真的兒子,之前曹真抱病在家,司馬懿曾經去向他討要兵符,之後不到一年,曹真就因病過世。曹爽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

曹芳即位時年僅八歲,比起司馬懿這位老臣,他更親近同為曹氏宗親的曹爽。

一開始,曹爽遇事都會跟司馬懿商量,司馬懿一切以大魏為重,對曹爽十分禮讓。可惜好景不長,曹爽的謙遜僅僅維持了不到兩年,在他的親信丁謐的建議下,開始對司馬懿明升暗貶,尊司馬懿為太傅,削去他的軍權,與此同時,把蔣濟晉升為太尉,免去他執掌禁衛大權的領軍將軍一職,改任自己的弟弟曹羲統領。

從此,曹爽開始了他的專政之路。

司馬懿對曹爽的種種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春華感到很奇怪,照理來說,朝政被曹爽敗壞,司馬懿不是應該拿出一點手段來嗎?這樣沈靜可不是他的作風。不過司馬師過來給她請安時,並沒有透露出一絲端倪,那就是說司馬懿心中有數。那她就沒什麽擔心的必要了。

只要司馬懿安全,她的孩子們就都能平平安安的過下去。

春華掐指一算,擡頭望了眼窗外的一小方碧藍的天,這段時間她的修為隱隱有突破大乘的征兆,如果之前蔔的三卦沒有算錯,這一次若能順利突破,以她的心境可以直接迎來飛升的雷劫。

“娘親,蔣叔叔來探望您,現在人在院子裏。”司馬幹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因為大夫說司馬幹的腦袋有問題,需要人長時間照看,所以他並沒有像司馬駿和司馬京一樣搬出去,而是住在她的院子裏。

已經無從得知,這是不是司馬懿對司馬幹的變相保護了,至少,知道他能力的人越少,他的生活就能跟平常人一樣。

春華走出房門,見到司馬幹手裏拿著一劄手書,著裝正式,不由奇道:“阿幹穿成這樣是要去見客人嗎?”

司馬幹有些局促地答道:“大哥說士載今天會到家裏來,我有一點問題想要請教他。”

他的不安讓春華忍俊不禁,隨著年齡的增長,司馬幹面對她的時候,越來越像當年朱建平。

春華說:“那你去吧,不過不要打擾到你父親他們議事。”

“孩兒明白。”

士載是鄧艾的字,正始二年起,淮南、淮北那邊實施的屯田方案據說就是出自他之手。

如果她沒看錯,鄧艾會是司馬懿發掘出來最重要的人才。雖然,司馬懿現在在外人看來已經自身難保了。

春華一邊想著,腳步不停來到了外院。

院子裏那個高大的身影見到春華時,唇邊噙起一個細微的笑容,不知何時,蔣濟已經褪下那身青布短衫,換上了朝臣的深色常服。

“嫂子。”蔣濟彬彬有禮地向她打招呼。

春華點點頭,問道:“阿濟怎麽有空過來?”

蔣濟攤手,露出無奈的表情,說道:“現在朝野上下誰不知道,懿哥哥和我是最閑的兩個人。”

“我聽說人忙碌太久,突然閑下來很容易生病。”春華似真似假地說道。

蔣濟撫掌道:“那嫂子可要多關心一下懿哥哥才是,阿濟都快飛升的人了,哪能這麽容易就生病呢?”

春華自動忽略前半句話,若有所指,“心病。”

蔣濟的眼皮狠狠一跳,面上的笑容掩飾住心中的一絲慌亂,“嫂子別開玩笑了。”

“我是說真的。”春華舉目看向遠方,似乎想到了什麽人,微微一笑,說,“當初我師父也因為放不下一些事情,所以在大乘期停留了數十年。”

她收回目光,看著他道:“阿濟若有心事,早點了卻吧,這世間紛紛擾擾,拖得越久,越難放下。”

越久越難放下嗎?蔣濟垂下眼瞼,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不過僅僅一瞬,他便笑道:“沒辦法,放懿哥哥一個人,我總歸不能放心的。”

春華好笑,打趣道:“這下我可算知道了,因為你們兩個綁在一起誰都分不開,所以曹爽索性一竿子把你們一起敲了。”

蔣濟也笑了,被春華這麽一說,曹爽倒像棒打鴛鴦不成直接一箭雙雕了。

春華說道:“阿濟,我快要到大乘了,若無意外,很快就能等到飛升雷劫。”

蔣濟微微一怔,繼而說道:“那恭喜嫂子了。”

春華問:“阿濟,飛升之後我應該還會見到你吧?”

蔣濟點頭,笑道:“自然會的,我總不會在這裏停留一輩子。”

·

曹爽及其黨羽在朝中作威作福,胡作非為,使大魏國力衰退,時人多稱何晏、鄧飏、丁謐三人為“臺中三狗”,更有“二狗崖柴不可當,一狗憑默作狙囊”的說法。

很多人都感到了不安,希望司馬懿能出來主持公道。

並州刺史孫禮就專程登門拜訪,跟司馬懿抱怨,司馬懿聽後也只是勸他:“先忍著,忍不了也要忍。”

正始七年春正月,曹爽不聽司馬懿勸告,一意孤行,在與吳的交戰中失利。

曹爽和他的手下怎麽也不會想到,這是司馬懿看在曹睿的面子上,給他的最後通牒。

正始八年,曹爽用三狗之謀,把太後遷到永寧宮,時人就他們的作為編了歌謠,其中有一句這麽唱:“何、鄧、丁,亂京城。”

同年五月,司馬懿上書曹芳,請求告老養病。

而此時的春華,已經帶著司馬幹回了溫縣,同行的,還有司馬伷和司馬駿,她早在兩年前就對外稱病,回鄉療養也在情理之中。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河內郡已經換了它的居民。

司馬家和張家的舊宅還在,仆人卻換了一批,主人家都搬到了洛陽,她再次回到那座承載著她最美好年華記憶的別院,百感交集,卻無法用言語道盡。

她回來之後,在別院住了將近一年。

“這裏有我跟你父親的回憶,可惜再也回不去了。”春華闔上雙眼,那個對她許諾若非命絕絕不相棄的人,已經在生死之際放棄了她。

可即便是此間種種皆因曹丕而起,她仍是無法對曹丕生出一點怨恨,或許在她的心裏,無論學會怎樣殘酷冷血的偽裝,曹丕一直都是那個睜著一雙小鹿似的眸子,對她說自己喜歡大哥的少年。

曹丕因為曹昂而強迫自己改變,司馬懿為了曹丕而釋放自己的本性。

是的,本性。未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是司馬家的本性。

自湖邊初見的驚鴻一瞥,她就從司馬懿和司馬孚兩兄弟的身上看到了這一點。

或許她沈默得太久,讓一旁的司馬幹感到了不安。

耳邊響起他帶著局促的聲音:“娘親,您後悔跟父親在一起嗎?”

春華的眉眼綻開淡淡的笑容,就像天邊的浮雲,仿佛一陣風就能將其吹散,虛幻而不真實,“我不曾後悔。”

他們有過同生共死的經歷,他們有過生死相許的曾經,縱使經不起時間的磨礪,但那終究是他們一生難以磨滅的共同記憶。

“那是真實的,沒有旁人插足的,只屬於我和他的曾經。”春華對司馬幹說,“我想,你父親也有相同的想法。”

其實真正論起來,他們之間沒有誰對不起誰,因為曹丕的變化,追根到底,根源還是宛城一戰,而宛城之謀,是出自她師父之手。同樣,若她不是修士,司馬建公也不會與張家結親。

很多事情,並不是是是非非能分清的。

所以,她從未在意過伏氏她們的存在,對她們的孩子,也能心無芥蒂地對待,即使無法像對待自己親生的孩子一樣,也絕不刻意為難。

司馬幹還想說些什麽,他看到司馬伷和司馬駿過來,便收了口。

“母親。”司馬伷二人向行禮。

他們對被司馬懿派來跟他們三哥一起照顧母親一事並無怨言,但平日也不會無故打擾,今天突然過來,明顯不是僅僅請安那麽簡單。

“怎麽了?”春華註意到他們臉上的笑意,也朝他們微微一笑。

比起司馬伷是在她回來的時候才接觸,司馬駿就是她看著長大的,在她面前也不像司馬伷那麽拘謹,聽她問起,便嘿嘿笑道:“母親,二哥來了。”

聽說司馬昭來了,春華有些回不過神,畢竟現在朝堂的局勢,司馬懿絕對離不開阿師和阿昭兩個幫手,難道阿昭是偷跑過來的?

像是明白她的想法,司馬伷開口:“母親,二哥是得到父親同意過來看望您的。”

春華了然,看來有一半還是司馬懿的意思。

不過子將子臧跟阿昭的感情還是像小時候一樣,一聽說二哥來,無論是不是專程來看他們,卻比誰都要高興,尤其是子將,一旦她和司馬懿有要怪罪阿昭的意思,第一個開口為阿昭開脫的非他莫屬。

才說了不久,就見司馬昭風風火火地進來了。

“娘親!”司馬昭一見到春華,臉上立馬綻開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就跟當年在她回張家把他從山氏那裏接回來時一模一樣。

春華笑道:“這麽大的人了,在娘親面前還是老樣子。”

“那是當然,阿昭在娘親面前永遠都長不大。”說著,他還撒嬌地眨眨眼。

一旁的司馬幹三人早就在他開口的時候十分有先見之明地退了出去,他們當年年少不懂事,沒少被二哥在娘親(母親)面前賣乖討好的模樣煞到。

“你啊。”春華點點他的臉頰,伸手拉過他的手,“阿蕙、阿師、元姬都好吧?”

“他們都很好。娘親怎麽不先問阿昭好不好?”司馬昭佯裝不樂意地別過臉。

春華深知他的脾氣,馬上給他順毛,“我的阿昭當然最好了。”

司馬昭立刻眉開眼笑。

母子倆說了一會兒話,春華這才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來。

“阿昭,娘親的雷劫大概就在這段時間,我離開後,你多多照顧一下阿幹,他不像阿師和你,很多事情自己都不能斷決。你呢,今後不要太依賴你的兄長,他跟你一樣,也會累,也會痛。”春華語重心長地交代,“子將子臧子左都是你弟弟,希望你待他們的心意能跟過去一樣。至於子翼,只要不傷害到你們,就由著他去吧。至於你,要照顧好自己,因為這個世界上,會有很多人為你擔心。”

“娘親,我都記下了。”司馬昭鄭重點頭。

“嗯。”春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回去之後,替我向你父親帶一句話吧。”

“娘親請說。”

“就說……”春華轉臉看向寬廣的天際,莞爾一笑,“二公子,春華已經原諒你了。”

司馬昭緩緩點了下頭,“孩兒會帶到的。”

·

正始八年,春華渡劫飛升。

走上天階的最頂端,她在鳥語花香的世界見到了久違身影。

那人立在樹下,一襲紫衣飄逸翩躚,一如當年。

她緩緩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師父,我來了。”



史載,正始八年,張春華過世,時年五十九,葬洛陽高原陵,追贈廣平縣君。

鹹熙元年,追號宣穆妃。

及晉武帝司馬炎受禪,追尊為皇後。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撒花!*★,°*:.☆( ̄▽ ̄)/$:*.°★* 。

歷時兩個半月終於寫完了?(^?^*)

腦洞的開端是當時和德啾啾還在渣劍三的時候,有一天我開春華給她的賈詡放了一個海誓山盟,然後我說想寫個賈詡春華師徒的文,於是就有了這篇產物。

感謝所有收藏、點擊、留評的小夥伴(* ̄? ̄)ノ你們是我堅持的動力!

接下來是4篇極短的番外,算是交代一些沒有說明的事情。

下篇文是古龍同人,再次感謝各位小夥伴(鞠躬)!

☆、【郭宸番外】

子桓直到最後也不知道,我早就發現了他的秘密。

甄氏跟那個人太像了。一開始看見畫像時,我還以為是她的,可很快,我便發現那上面是個男子。

被子桓如此珍重的畫像,那只有一個可能,曹昂。

如此,卞夫人對甄氏的態度就說得通了。

我不知道當年他見到甄氏是懷著怎樣一種心理將她收入府中,又是怎樣的狠絕能在秘密被當事人戳穿後將其賜死,批發塞糠。

於這個世界來說,我是它的一部分,但他們於我來說,卻僅僅是一場戲,需要我用一生配合的戲。

子桓最後的日子,是司馬懿陪他一起度過的,他說不想讓我見到他的病容。

直到他離開這個世界,我一直沒有機會再見他一眼。

最後出現在我眼前的,是冰冷的一座棺木。

後來,曹睿繼位,我被封為太後,一切的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這個帝國並沒有因為一代帝王的逝去產生動蕩,即便有事,只要有義兄在一日,這個國家就能一直樹立著屬於曹氏的旗幟。

有一天,曹睿突然問我,“太後,朕的生母,到底是怎麽死的?”

他在懷疑什麽?又在期望什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告訴他:“這是你父親的命令,如果你有什麽不解,可以到他的書房看看,或許能有所發現。”

曹睿去了,我看著銅鏡中自己的影像,沒有消失,那麽這個決定是一定是對的。

自那天起,曹睿不再提起此事,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到子桓的書房見到了真相。他每天早晚都會來看我,似乎我們之間的關系恢覆到原來的模樣。但我知道不是的,他的生活,已經開始走上自暴自棄的軌跡。而這些都是歷史的既定軌跡,我無法阻止。

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來見我最後一面。

他說:“阿宸,其實你什麽都知道對不對?”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盯著帳頂,好像能把那裏看出花來。

是的,我郭宸什麽都知道,這一段歷史,每個人的結局,但我無力去改變。

我一直當自己是局外人,可當我下決心退出的時候,我的影像會從鏡中消失。

如果改變了結局,整個歷史都會為之改變,而我,也不應該存在。

所以曹睿,我只好欠你一句對不起,然而,這句話你永遠也聽不到了。

·

青龍三年春,郭女王在許昌駕崩,時年51歲。

三月十一日,按其遺囑,將其安葬在首陽陵西側。

曹睿為郭女王服孝舉殯,追謚她為文德皇後。

※追加一則郭女王的生前記事:郭女王對家族中男人們三妻四妾的行為很反感。

☆、【蔣濟番外】

其實很早以前,我就見過春華,只不過她已經不記得了。

我比她大一歲。

我以為我們不會有更多的交集,沒想到再見到她,她會面臨這麽大的危險,更沒想到,她會成為懿哥哥的妻子。

懿哥哥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我們志同道合,我們有共同的理想。我以為這天下不過是我們修行路上的一個磨練,卻未曾想懿哥哥會遇見一個讓他甘願放棄自己的人。

或許沒有那種經歷,所以我無法理解懿哥哥和文帝陛下的關系。

但顯然,對懿哥哥來說,文帝陛下就是他的一切,為了他,懿哥哥可以放棄與他出生入死的發妻。

春華離開了,她重新踏上修行的道路。

我又想到那一天,她出嫁前,我去看她。

我問她愛不愛懿哥哥,她說不愛,毫不猶豫。若是這樣,即使他們的關系走到這個地步,她心裏能好受一些。

我很想告訴她,她是這樣的人,與她相處得越久,你會越清楚地看到自己身上的缺點,漸漸被她的鋒芒吸引。

她的態度越是冷漠,她的鋒芒越是奪目。

春華不知道,我遲遲沒有渡劫,並不是因為懿哥哥。

早在我為了她跟懿哥哥攤牌後,我們已經沒有了過去的無間。因為中間擱著她,可她不會知道,永遠也不會知道。

在她飛升前,我見了她最後一面。

她告訴我,拖得越久越難放下,我很想告訴她,如果可以,這一生我都不願放下。

春華飛升一年後,我決定為懿哥哥做最後一件事,成全我們這麽多年的情誼。

不知再見她,是否還能一睹當年她紅衣似火,笑靨如花。

·

※正始十年(公元249年),太傅司馬懿乘曹爽兄弟與曹芳到高平陵拜祭明帝,發動高平陵政變,以太後下詔的名義宣布罷免大將軍曹爽等人的職務,蔣濟亦跟隨司馬懿駐屯洛水浮橋。

蔣濟又寫信給曹爽,稱司馬懿只是想將他們免官,勸告他盡早交出權力投降,可以保他們爵位富貴。最終曹爽自願交出權力,被軟禁於府邸,但隨後即被司馬懿指控謀反,曹爽被誅滅三族,司馬懿開始掌控朝中大權。蔣濟因功進封都鄉侯,食邑700戶。

蔣濟上書拒絕封賞,但不被準許。同年四月丙子(十九)日(5月18日)發病去世,謚景侯。

☆、【司馬昭番外】

娘親托我給父親帶的話,我終究是沒有轉達。

娘親能原諒他,我卻不能。

父親臨終前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有絲絲的期待,我明白他已經知道了,只是想聽我說出來而已。

直到他離開這個世上,我也沒有開口。

為此,後來知道真相的兄長把我揍了一頓,然後叫我去娘親的牌位前下跪請罪。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兄長對娘親的尊敬並不比我少,只是他比我更理智,更懂得控制而已。

我不會重蹈覆轍,父親為了文帝選擇放棄娘親,可我不會。

元姬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女子,娘親也說過,她看見元姬就好像看到當年的自己。無論有多少人,元姬是唯一一個值得我把名字放在心上的人。

如果說這一生我有什麽後悔的事,那就是沒能帶元姬一起走。有時候,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

子良說,因為我,屬於司馬氏的時代不會長久。

我無所謂啊,做了我該做的,其他人與我又有什麽關系?在這一點上,我該說自己不愧是父親的兒子嗎?一樣的狠,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若非大魏尚存大哥的一絲心血,我的手段也許會更偏激。

所以,毀了它不如竊取它,不,是強取豪奪。

當年第一個看出我偽裝的大哥曾說過,子上你只比強盜好一點,就是會隱藏自己的殘暴,用天真的面具偽裝自己。

這個世上,只有大哥和賈充見過我的真面目。

這是我的榮幸,也是我的悲哀。

自阿炎懂事起,我就告訴他,司馬一族的能有今天的榮寵,都是他祖父的功勞,若有一日,不要忘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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