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樣子還是過得去的, 只是架不住人細琢磨。

來往的巡侍就那麽兩個人，護衛之間的間隔的空擋幾乎也防不住什麽人, 宮墻幾處細看像是掉皮了很久似的, 也沒有再補上, 宮瓦灰蒙蒙的, 已是許久沒有人打掃過的樣子。

就這程度，李景至今還能茍住一條小命, 可能也是李染真的就沒怎麽在意他吧。

幾人跟著進入側殿，引顧若安入座之後，李景才在上首坐下。

端了一副慈善的面孔看著顧若安, “自從離開書館，我和松筠已是數年未見了。”

侍立在顧若安身後的沈馳, 聽到這話就想笑。

何止數年, 估計顧若安都不一定記得這個人叫什麽。

不過轉念一想又不對。

既然顧若安知道這麽個人，那顧松筠也未必不知道。

不過這種知道可能就與李景想象的不一樣了。

沈馳估計顧松筠看李景，也就是個用來搞李染的工具人。

“家兄也多次念起您, 稱您當年在瓊芳閣也是眾人中數一數二的優秀之輩, ”頓了一下，見李景臉上露出了喜出望外的神色, 顧若安又補充道, “比之太子殿下也是不差什麽。”

“松筠當真這麽說？”

李景的聲音驟然拔高了幾度。

這下沈馳是看出來，這個人是發自真心的高興。

就因為被顧松筠誇獎了嗎，要是這樣，沈馳就不得不重新評估顧松筠的影響力了。

似乎是被李景的態度給弄得楞了一瞬, 勉強像是壓住自己接話的欲望，顧若安停了一下才繼續說：“家兄向來是不屑於說謊的，這點您知道。”

見顧若安順暢的說了下去，沈馳悄悄的松了口氣。

她嚴重懷疑，要是讓這人放飛自我，那大概和李景是真的聊的來的吧。

不就一起吹顧松筠麽。

“哈哈！好！好！”

李景撫掌大笑，“我與若安一見如故，不如若安多留兩日，總歸瓊芳開學不急在一時，我們兄弟倆可以多聊一聊！”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個李景……

見兩人似是相談甚歡的樣子，沈馳趁機打量著他。

這個人倒不見得真的為顧若安的話感到高興，恐怕也是有心想和江華谷攀上關系。

要是這樣的話，事情可能就比想象得還要順利。

等到兩人寒暄過後，李景想要留顧若安一起吃飯，沈馳悄悄得向顧若安遞了個眼色，就安靜的退出去了。

回到房間之後，仔細的檢查了周圍，小心的關上房門，沈馳從袖中掏出了一封信。

靠在桌邊，借著燈光仔細閱讀，沈馳的眉眼都逐漸舒展開來。

是謝雲歸的信。

信上大致的講解了一下南域的情況。

青葉島和郢城的往來已經逐漸步上正軌了，商貿互通的情況下，青葉島也沒有當初那麽閉塞了。

至於運國，果然像兩人當初計劃的那樣，運國主趙易死後，運國內部大亂，稍加挑撥之後，上層就沒有人在關心下層百姓的心情了。

但是一來運國大敗本身就很打擊士氣，前線的士兵返鄉之後，趙易的一些作為在百姓之間傳開，民眾信任度變得極低，加上這次戰爭運國也可以說是堵上了一切，所以失敗之後經濟上也一蹶不振，稍微控制一下風向，運國將亡的概念就深深的紮根在百姓的腦海裏，為了生存他們自然會選擇另謀出路。

只要不讓運國的上層反應過來，很快郢城就能一統南域了。

這樣的話沈馳也算是能松口氣。

等到一統南域之後，尚國的建國大典也可以提上日程，而東域這邊也要加快腳步了。

將自己這邊將會做出的安排大致的寫在回信裏，沈馳將信折收起來。

宴廳之內，顧若安和李景之間看起來氣氛很是熱絡的樣子 。

不過短短一會已是能稱兄道弟的程度了。

李景舉著酒杯，看起來非常地愁苦，“若安別看我也要被人尊稱一聲陛下，但這齊柔王當的實在是憋屈。”

“也不怕你笑話，我這國家其實如今還是靠著其他國家救濟著過活的。”

“這李染當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我留！”

說著，像是怒極了，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辛苦您了。”

顧若安隨口應答著，說的簡直不走心。

但是李景需要的也不是顧若安能有多同情他，他要的只是他的態度。

“哎，說到這我也想提一提我那兄弟。”

顧若安放下手中的酒杯，“李壽殿下？”

“沒錯，也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麽，竟然落得如今的地步。本來那麽優秀的一個人。”

“李壽殿下當年也算與兄長交好，在下也因此對殿下仰慕已久，聽聞您和殿下自來感情甚篤，也請您多放開心，不要再為此傷神。”

顧若安坐正，盡管表情並沒有展露出多少情緒，但竟神奇的還能感受到幾分真誠。

“不瞞兄弟你說，我這心裏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下，”李景滿臉沈痛，“只單憑我一人，想要抗衡宮中貴妃和太子，實在是蚍蜉撼樹，如今便舔著臉求到兄弟你面前，只給支個招，讓兄弟能有一條活路！”

顧若安皺眉思索，像是確實在審度著這個問題一樣，“我這裏的確有個辦法，只是在下如今尚且還是學子，實在不適合走在眾人目光之下，您……”

“我懂，我懂，若安兄弟盡管說，這點你放心！”

像是真的信了李景的話，顧若安松了口氣，然後向李景提了一個人，“您可知道北域端國溫太傅之子，溫齊光？”

“溫齊光？”不明白顧若安怎麽會提起這麽一個人，李景楞了一下。

“李景陛下憑借自己的力量想要抗衡太子殿下，請恕我直言，恐怕有點異想天開，不如選擇坐山觀虎鬥。”

“溫齊光能和李染鬥？”

“別看這位名聲不顯，但根據朝霧樓的情報來看，此人才是端國暗中實際的掌權者。”

見李景有些猶豫的樣子，顧若安又加上了一個籌碼，“不知道您是否聽說了北林城主失蹤的事。”

“這件事也是溫齊光的手筆，他的手已經伸向了北林城，拿下北林城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李景陛下，您現在認可我的說法了嗎？”

李景一臉震驚。

“陛下，已經不是能猶豫的時候了，希望您能盡快做出決定。”

沈馳沒有等多久，顧若安就回來了，她有點驚訝。

“這麽快？”

坐在榻上，顧若安拿起桌上茶水一飲而盡，“李景已經等不及了。”

“看來他也是被逼到絕路上了。”沈馳笑了笑。

“明日我們就可以啟程去成國應圖，阿流他們應該也快要到了。”

起身走到窗邊，沈馳心中推算了一下容國和北林的戰事，“塞提那邊應該也不會太久。”

“大家都該動起來了。”

夜色沈沈，盡管目前一切都還算順利，沈馳還是覺得心中沈重，不只是大陸的事，天極淵的問題恐怕要更嚴重一些。

雖然尚且不是親身經歷，但是神代是個什麽景象沈馳再清楚不過了，無論大陸上怎麽鬥，那都是屬於人類的戰爭。

任何超出這個範圍之外的存在都不該插手進來。

“這應圖不愧是東域最大的城市，果然熱鬧的很。”阿流還是第一次到這邊來，往常都只聽別人說。

即便是這樣，一說起應圖，大家就要提起瓊芳閣，一提起瓊芳閣，大家就要說到顧松筠，倒是沒什麽人會關註應圖本身。

“跟郢城比不了。”阿大興致不太高，這一路上折騰來折騰去，雖然沒有多大的危險，但是也是疲憊異常。

阿流瞪了一眼阿大，“哪個能比的上郢城。”

轉念一想又覺得應圖確實沒什麽好看的。看過流易竊鳴的崖間冰宮，看過日息城的江河日圓，又本就出自清幽寂靜的江華谷，這應圖的確少了幾分意趣。

“說什麽呢？”一個少年音在阿流身後響起，他回過頭，立馬驚喜的瞪大眼睛。

“公子！沈公子！”

看到阿流這般像是要哭出來的樣子，沈馳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顧若安，訕訕的摸了下自己的臉。

畢竟是她一手給阿流和阿大安排的工作，對於這件事的困難程度心裏還是有點數的。

“辛苦阿流和阿大了！走，我請你們吃飯！”

說是這麽說，但最後還是顧若安帶著幾人找了家酒樓。

畢竟沈馳是真的不怎麽了解東域。

“你們聽說了嗎？貴妃像是又身體不適，為表孝心太子殿下將要再赴南域了！”

剛一坐下，沈馳就聽見身旁的幾個做學子打扮的人，一邊喝著酒一邊閑聊著什麽。

沈馳擡頭和顧若安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見了對方眼裏的嚴肅的神色。

要是李染離開應圖，他們兩人的布局怕是有一半都要廢了。

不能讓李染的心思放在外面。

沈馳在心中下了這樣一個判斷。

幾人裝作無事的開始享用美食的時候，忽聽外面一陣騷動。

“怎麽了？”

看著起身站到窗邊的顧若安，沈馳沈聲問道。

回到桌前坐下，顧若安面色平靜。

“是李染。”

沈馳垂眸，沈默了一會，然後笑了一下。

那看來李染的南域之行，是走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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