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嘉樹答應了一聲, 衛紹成又道：“你爸爸現在歲數逐漸大了，也不好總讓他奔波, 正好你和浩倡也可以一起幫他分憂。”

他說完這句話，自覺挺正常的，突然發現埋頭吃飯的老婆兒子一起擡起目光, 詭異地看著自己。

衛紹成：“……怎麽了？”

姜淑幽幽地說：“沒事，就是覺得你挺關心沐言睿的。”

衛紹成摸不著頭腦, 想想又覺得沒毛病：“嗯……我是挺關心他的啊。”

衛洵睡了一夜，雖然仍然有點發燒, 但也好的差不多了，坐在沐嘉樹旁邊, 偷偷給他夾了根雞腿, 表面上裝的沒事人一樣跟衛紹成說：“爸，我勸你......還是吃飯吧。”

衛紹成：“……”

啥意思？

沐嘉樹的心情也非常覆雜，這還是自上次坦誠身份以來他第二次到衛家吃飯。昨天衛洵一病沒來得及多想, 回家之後才突然意識到，從上回的談話內容來看，衛家的兩名長輩全都知道了衛洵喜歡他的事。

沐嘉樹總覺得心裏發虛, 明明他自己什麽都沒做, 還是有種謎一樣的愧疚感——尤其是發現衛紹成和姜淑對自己的態度依舊沒有改變之後。

呃, 難道正常的做法不是說應該找他談一談, 讓他跟衛洵保持距離，或者……讓他把話跟衛洵說清楚什麽的才對嗎？這個態度，總覺得是哪裏不對的樣子呢。

沐嘉樹心裏琢磨著, 也沒忘了接衛紹成的話：“衛伯伯，我明白了，一定會註意的。我爸也經常說，好多事都要謝謝衛伯伯和姜阿姨呢。”

姜淑笑了：“要說會說話，反正小樹是得了你爸爸真傳了。”

老婆一笑，即使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衛紹成還是覺得周圍的氣氛一松。

他欣慰地拍拍沐嘉樹的腦袋，也給他夾了個雞腿。

沐嘉樹：“……”

一只雞總共就只有兩條腿，現在都跑到他碗裏來了，還有熟悉的摸頭殺，衛家這對父子也是一脈相承的像啊。

沐嘉樹將自己這一次出門的事說的輕巧，那是因為桌上的另外三個人誰也沒有真正踏足過莫塞福特，也就信了他的鬼話，實際上，這片土地十分荒涼頹敗，這一下飛機就可以看出來。

遼闊、荒涼、渺無人煙，即使是在最應該人口密集的機場也只不過寥寥數人而已，這裏的景色並非人跡罕至未經開發的那種荒蕪，而是遭到了破壞和掠奪之後的斷壁殘垣。

樹木與樓□□錯掩映，馬路旁邊就是澎湃的河水，由於這裏的地勢不甚平坦，過大的落差使得河流中段形成了很多的瀑布和支流。

馬路旁邊的欄桿已經腐朽，人走在此處必須要格外的小心，如果落水，很有可能被沖的失去蹤跡。

沐嘉樹抱著手在街頭站了一會，打量著不時往來的人們，手機亮起，一名合作夥伴在半開玩笑一樣詢問他“沐少感想如何，有沒有被這麽破敗的地方嚇到”。

“只有廢墟中才有可能‘重建’希望。”沐嘉樹微微一笑，回覆道，“我看到了巨大的商機。”

這裏的天氣的確十分炎熱，街上行走的人中無論男女都帶著頭紗，以免被烈日灼傷皮膚，不時有路過的人好奇地看著這個戴著鴨舌帽和墨鏡的小夥子，大概也感受到了他同這片土地的格格不入。

沐嘉樹壓了壓帽檐擋住陽光，按照地圖走了一段路，找到了他事先就看好的一家出租越野車的店鋪，交付押金之後租了一輛車，開著它直接到了華人港。

這裏的確應該算是莫塞福特的繁華之地了，到了華人港之後，路上的行人都多了起來，偶爾還能聽到一兩句中文。

沐嘉樹同約好的生意夥伴接頭，兩人談妥之後又共同開車到礦上轉了一圈，之後他禮貌地謝絕了對方邀請吃飯的好意，獨自一個人回到了華人港。

一路走來，遠處的水流聲一直伴隨左右，車軲轆碾過地面上枯死的樹藤和白骨，沐嘉樹心裏暗暗盤算重新修葺這片地界所需要的資金——如果他想要在這裏開礦的話，當然選擇本地的廉價勞動力才是最劃算的。

這裏雖然人煙稀少，但工作機會同樣短缺，大量的招工勢必引起人口向這裏聚集，以及帶動商業的發展。當然，這還需要得到政府的支持，不過華人港的出現本身就已經代表了國家的一種態度不是嗎？或許他回去之後，可以跟衛伯伯和舅舅談一談。

天色漸晚，行人漸少，很長一段路上都只有他自己在開車經過茫茫荒野，沐嘉樹一邊想一邊瞄了一眼後視鏡，突然一個大拐彎剎住了車。

他從座位旁邊摸出一把□□，開門下車，利落地拉開保險栓，槍口對準前方：“跟了我這麽久實在辛苦了，這位先生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三哥？”

跨坐在越野摩托上的人摘下頭盔，沐嘉樹一下子啞然，半晌，默默收起了槍。

“被你發現了。”衛洵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沐嘉樹不知道他具體是什麽時間來的，不過從膚色的變化程度來看，顯然衛洵跟了自己很不短的一段路。

他現在非常後悔跟對方交代了自己的行蹤：“你來幹什麽？”

沐嘉樹苦笑著揉了揉額頭：“就算部隊裏面沒有事，這也不是一個度假的好地方，三哥！”

衛洵趴在車頭上，修長的腿點著地面，整個人看上去慵懶而富有野性，有點像是叢林的獵豹：“啊，我倒覺得還不錯，這裏的景觀非常別致。對了小樹，你不用管我啊，你去談生意吧，我就是隨便轉轉，恰好跟你走了一條路。我不累，也不曬，更不覺得餓，我這還有半瓶礦泉水呢，完全夠喝了！”

沐嘉樹：“......”不要臉。

裝逼最怕遇上不要臉。

他忍著氣指了指衛洵的“坐騎”：“你就靠這個？”

衛洵道：“租車的店裏面就剩它了。”

倒也是，沐嘉樹提前做了功課，知道這裏租車的業務非常搶手，他是因為提前有了預約才能排上一輛，衛洵估計就沒做這方面的準備了。

怎麽辦，難道還能真的讓他開著這輛可憐巴巴的小鐵驢跟著自己車屁股後頭嗎？

沐嘉樹無奈地下車，把衛洵從摩托上揪下來，憋著氣道：“王子殿下，跟我把你的‘駿馬’擡到後備箱裏吧，你要去哪，我護送你一程。”

他俯下身抓住摩托車的後座，打算跟衛洵一起合力把它擡起來，然而衛洵伸出了手，卻沒有落在車把上，而是握上了他的手腕。

“小樹。”

這一次的聲音很正經，不像剛才那樣戲謔。

沐嘉樹的胳膊微微一顫，扭頭看著衛洵。

兩個人的距離近在咫尺，彼此間呼吸相聞，衛洵甚至可以把沐嘉樹一根根的睫毛看得分明，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對方的嘴唇上，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前幾天的事。

這一次，是沐嘉樹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面對衛洵，打他下不了手，罵又張不開口，好好跟他說他不聽，躲到國外他都能追過來，這讓沐嘉樹在有生之年頭一次生出了一種無路可逃的荒謬感。

如果沒有重生之後跟在衛洵身邊的那段日子，他永遠都不會知道衛洵為了自己承擔了多少，或許心腸還會硬一點，但現在，卻是無論如何都辦不到了。

“三哥，放手吧，已經不早了，別耽誤時間。”沐嘉樹聽見自己淡淡的聲音。

衛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抓住他。就在沐嘉樹湊近的時候，在這片異族的土地上，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鍍出兩個人的影子，渺無人煙的大地上似乎亙古以來就只有他們兩個相依相伴。

自己能看見他的側臉，感受到他的氣息，耳邊響起他的聲音……好像真實，又好像夢境。

或許就在某一個瞬間，潘多拉神秘的魔盒被悄然開啟，已經有什麽不知名的誘惑讓衛洵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只是想憑著本能抓住他，不讓他遠離。

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帶起更加深刻的迷戀，愛情的滋味隨著血液流遍了全身各個角落，衛洵將沐嘉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本能地俯身觸碰他的面頰。

沐嘉樹被衛洵和身後的摩托車夾在了中間，幾乎是半靠半躺在車座上，根本就沒法動彈，剛剛皺眉說了句“放開”，衛洵的膝蓋頂住他的腿，嘴唇已經從沐嘉樹臉上移開，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這是他們兩個第二次接吻了，和第一次時那種猝不及防的憤怒和慌亂不同，這一次的吻不是因為想要宣洩情緒，而只是單純的被蠱惑，相比要溫存許多。

舌尖掃過牙齒，占有的滿足與幸福感充斥了整個胸腔，衛洵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非常、非常地愛他。

心跳如擂鼓，手臂越收越緊。

恨不得把他壓進懷裏，揉進骨子裏，恨不得把心挖出來捧到他的面前，恨不得把整個生命都註進他的靈魂。

這就是愛情嗎？這就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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