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洵喝了一口水, 漫不經心地問：“你在試探我？想知道什麽呢，直接問就可以了。”

他想知道什麽呢——當衛洵說出這句話的時候, 沐浩倡反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連他自己都根本沒有頭緒，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想知道什麽, 在懷疑什麽。

“也沒什麽，馬上家裏就要多一個人, 我這心裏忐忑啊。你也知道，我其實不太喜歡跟陌生人接觸。”

沐浩倡回答的敷衍, 衛洵也不接這句毫無意義的閑扯，將手中的杯子放下來, 舒展了一下長腿, 從衣兜裏掏出一個用紙巾包著的東西遞給沐浩倡：“還你吧。”

沐浩倡接過來打開，發現裏面是一支雪茄，他稍微一怔就想起來這東西是哪裏來的, 嗤笑一聲，當著衛洵的面隨手扔進了旁邊的廢紙簍裏：“謝謝三哥，不過這東西我已經用不著了。”

衛洵笑了一聲, 眼中卻毫無笑意：“也是, 你要是想弄自然多得是, 也不在乎這一根。”

沐浩倡一攤手：“三哥說笑了, 我那是之前跟沈樹不熟，想著招待客人總不能失禮才特意搞來了的，現在既然是一家人, 要它還有什麽用？”

衛洵盯著他，慢慢地說：“那就好。”

這時候沐家的門鈴再一次響起，沐浩倡站起身來往外走：“我都忘了，今天約了靜幀過來的，我去迎迎她。”

他身後，衛洵坐在沙發上沒動，目送著沐浩倡的背影，眼中充滿了深思。

剛才他和沐浩倡實際上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衛洵當面把雪茄給他，實際上就是明明白白地要求沐浩倡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而沐浩倡的回答中，強調出“之前跟沈樹不熟”，“這東西已經用不著了”，實際上是在隱晦地向衛洵表示，他雖然接觸了這種違/禁/類的藥物，但是自己並不沾/毒，並且以後既然知道沈樹是沐家的人，那麽也就不會再動他。

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衛洵覺得如果沐浩倡能夠遵守諾言，那麽他會很欣慰的。

兩人之間的交鋒到此為止，另一頭沐言睿與沐嘉樹父子之間的對話則剛剛開始不久。

沐嘉樹跟著沐言睿進了書房，沐言睿轉過身親自給他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吧，傻站著幹什麽。吃早飯了嗎？”

沐嘉樹道：“和三哥在外面吃的。”

沐言睿點了點頭，拿起桌子上的保溫瓶倒出一杯豆漿放在他面前：“把這個喝了。你原來不是說過，最喜歡喝家裏營養師配的豆漿，外面的都不是那個味道，這是我今天早上讓他新做的。”

沐嘉樹一點食欲都沒有，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就放回去，沐言睿看著他，過了一會說：“在跟爸爸生氣嗎？是爸爸沒有保護好你。”

沐嘉樹淡淡道：“不關您的事。這都是命。”

他說完這句話，父子兩人同時沈默了片刻，沐言睿道：“大致的情況，我都聽小洵說了，龐興就交給我吧，這件事怎麽也要查出個結果。”

沐嘉樹沒有反駁，輕描淡寫地道：“也好。”

雖然和衛洵是不分彼此的鐵哥倆，但就算是為對方考慮，他也不願意讓衛洵在這件事上再費精力了——他已經做了夠多的事了。

況且有的事只能他自己來，別人，包括是沐言睿，衛紹成也都辦不到，因為很多細節只能靠既是被害人又是目擊者的沐嘉樹自己慢慢去琢磨，不過這些他也懶得解釋，就沒說。

沐嘉樹換了個話題：“沈樹也是您的兒子。”

沐言睿道：“我......知道了，生而不養，是我對不起他。我打算幫他的舅舅開個小店，沈樹的外祖母有風濕是吧？城郊有家療養院的條件設施都很好，裏面還有專門的按摩師和醫師，你勸一勸她，讓她去那裏住吧。”

他說的那家療養院的確條件極好，雖然要價極高，能住進去的人非富即貴，但還是讓人爭著搶著想弄到名額，幾乎爆滿，要不是沐家有那裏的股份，想進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沐嘉樹思考了一下：“您這樣安排，是想讓我回家來住吧？”

沐言睿沒有用“這裏是你的家，你應該回家”這類衛洵才會說的話來勸說沐嘉樹，只是道：“你身上還有很多事沒查清楚，和他們一起住的話，不怕給沈樹的家人帶來麻煩嗎？”

不得不說，父子兩個的思維方式比較相近，沐嘉樹沈吟片刻點了點頭：“沈家那邊我來負責溝通，療養院能很快安排上嗎？。”

沐言睿道：“哪裏有我為自己預留的一個房間，先給沈樹的外祖母吧。”

沐嘉樹十分意外地擡起頭看他，沐言睿嘆息道：“爸爸也老了，我心臟不好，又有高血壓，再過兩年熬不住了，就也得去療養院嘍。咱們父子兩個為了過去那些事僵了這麽多年，如果你還不肯原諒爸爸，恐怕我也看不了你幾年了。”

雖然明明知道沐言睿純屬裝可憐，沐嘉樹還是微微動容，幹咳一聲道：“您想多了，我沒有……”

但沐言睿已經很快轉移了話題：“現在回來就好，把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都忘了吧。過一陣子再找個中意的女朋友，我也就放心了……”

他不提還好，一說女朋友，沐嘉樹又是一陣來氣，打斷他道：“我不想找女朋友，不要說這個了，你就當我喜歡男的吧。”

誰都知道這個話最觸他們家大少爺的黴頭，平時沐言睿都不怎麽在他面前提起這個話茬的，這一次還是因為沐嘉樹房間裏那些文有蓮的照片實在讓他擔憂才不得不說，聽他說氣話反而放下了心，笑笑說：“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無論男的女的，你相中了都沒什麽不可以。”

他年輕的時候之所以能勾搭上那麽多的妞，除了刷臉以外，全是靠滿嘴的甜言蜜語，沐嘉樹壓根就懶的信，似笑非笑地站起身來道：“好，那過幾天我就找個男的，帶回來給您看看。”

“小樹！”他剛剛按上門把，就聽見沐言睿在身後說，“你記住，我是你的父親，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永遠會是你的父親！”

沐嘉樹的腳步一停，回過身來神色覆雜地看著他，張了張嘴，然而終究什麽也沒說，快步走了出去，帶上了書房的門。

沐言睿微微嘆了口氣，閉著眼睛將頭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陽光灑上他的臉，良久，他才從桌面上拿起了一份資料，開頭端端正正寫著“沈樹”兩個字，旁邊還有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孩長得跟剛才走出去的沐嘉樹一模一樣，然而氣質迥異。

沐言睿摸了摸他的臉，把資料鎖進了自己的抽屜裏。

“我的兒子，雖然沒有見過你，但希望你在天堂能夠一切都好，如果有下輩子，遇見一個稱職的父親。”

沐嘉樹一走出來，就看見大廳裏三個人正站在一起說話，並肩面對著他的是沐浩倡和方靜幀，衛洵站在他們對面，似乎正準備送這兩個人出去，一見到他，三個人都暫時停止了交談。

沐嘉樹略一頷首：“早上好，各位。”

衛洵快步迎上去，帶著詢問的目光看著他，沐嘉樹笑著點了點頭，衛洵這才放心，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經地介紹道：“來，小樹，這位是方家的小姐方靜幀。”

“小樹”兩個字一出口，方靜幀和沐浩倡都盯著衛洵，衛洵神色不變，繼續說：“這位是沐家三少，跟他媽媽姓，名字是沈樹，靜幀，你比他大幾歲，可以叫他小樹。”

他這句話算是把場子圓回來，變相解釋了剛才那樣稱呼沐嘉樹的原因，只不過方靜幀可叫不出口，勉強笑了笑，伸手道：“沐三少，你好，第二次見面了。”

“方小姐好，我上次還不知道原來你就是方靜幀。”沐嘉樹禮貌地輕觸了一下她的指尖，“我之前在衛三哥的公司上班時曾經聽說過方小姐，當時只知道你在投資眼光和理財能力方面很厲害，卻不知道原來方小姐的外表和你的能力出眾。”

只要他想，可以讓任何人快速地對他產生好感，果然一番話下來，很快就把方靜幀說笑了，轉頭對沐浩倡道：“你們沐家的人裏面，你一定是最不會講話的。”

“誰叫我是老實人呢？”沐浩倡半開玩笑地回答了一句，又轉向沐嘉樹，“小樹。”

他慢悠悠地從齒間擠出了這個名字：“既然準備回來了，就不能在三哥的公司上班了吧？你有什麽打算嗎？”

這個還真得好好的考慮，沐嘉樹沈吟了一下，身後的書房的門已經被推開了，沐浩倡叫了聲“爸”。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呆呆吃魚的霸王票，謝謝斑馬姑娘的灌溉，麽麽噠！

小樹你說帶個男的回來給爸爸看，是講真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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