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燈光緩緩鋪開, 將立在客廳中央的兩個身影拉長。小奶貓吃飽喝足，慢吞吞地繞著兩人的腳踝軟綿綿的撒嬌。

奚呦動了動手腕，受傷的地方纏著繃帶, 隱隱可以看見血色, 霍明昭擔心傷到她, 立刻松開了手。

“你的傷……”他話說一半, 她已經沈默著轉身, 一言未發往沙發那邊走，霍明昭跟過去，原本想坐到她的身邊, 卻在對上她冷冷看過來的視線時, 遲疑了幾秒，然後坐到了她的對面。

燈光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視線半垂著，落在地板上, 鴉羽般的睫毛輕輕地顫動著, 一根一根仿佛輕撫在他的心上。

霍明昭松了松領帶，有些粗魯地扯下來扔在沙發上, 他視線一直落在對面的人身上，知道她此刻不想說話, 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她：“江沛川和你說什麽了？他是不是——”

“沒有。”奚呦知道霍明昭想要問什麽，但她不想聽他說這個，於是出聲打斷他, 並提前給了他答案，“我沒有答應他任何事，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她發生車禍的時候, 他正在外省出差，得到消息後，他一刻也不敢耽擱，撇下一辦公室的人，直奔機場，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柏原告訴他，車禍發生後，是江沛川忙前忙後，一直陪著她，他一路上都在擔心和害怕，擔心江沛川趁虛而入，害怕她答應和他訂婚。

直到現在，親口聽到她說出答案，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緊繃的弦驀然松開，霍明昭懶散地往後靠在沙發上，他很突兀地輕笑了一聲，奚呦擡眸看他一眼，只看到他揚起的下頜，和滾動的喉結。

收回目光，蜷在腿邊的手指慢慢收緊，她眨了眨眼，把剛才看到的畫面從腦子裏清除幹凈。

這時，對面的人忽然站了起來，奚呦感覺自己被籠罩在他的陰影裏，她擡頭，撞進他的眼睛裏，然後他對她笑了笑，問她：“餓了嗎？要不要吃面？”

奚呦搖頭：“我不餓。”

霍明昭說：“但是我餓了。”說完，他利落的脫掉外套，將襯衫卷到小臂上，沒有給奚呦拒絕的機會，邁步往廚房走。

她聽到他打開了冰箱，自言自語地小聲嘀咕，似乎在找什麽東西，隔了一會兒，他大聲叫她：“西西，雞蛋在哪裏？你進來幫我找找？”

奚呦不想去思考霍明昭大半夜跑到她這裏做飯是什麽意思，她現在也不想去靠近他，便捂住耳朵，試圖把這些聲音隔絕在外。

可廚房那人沒有得到回應，就一直叫她，一直叫，奚呦深呼一口氣，揉了揉臉，噌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走向廚房。

霍明昭正在洗青菜，他一米八八的身高，襯得原本就不大的廚房更小了，奚呦拉開頭頂的櫃門，拿出兩個雞蛋放到流理臺上。

“謝謝。”霍明昭將洗好的青菜放到一旁瀝水，又問她，“有圍裙嗎？”

奚呦沒有答話，但還是把圍裙找了出來。

霍明昭已經開始煎蛋了，鍋裏滋滋滋的冒著香氣，他看了一眼奚呦遞過來的圍裙，也不嫌棄圍裙上面全是小碎花，動作自然地低下頭，湊近她，說：“你幫我穿上。”

“……”奚呦想扔下圍裙直接走。

霍明昭誇張地催她：“快點西西，蛋要糊了。”

奚呦還是沒動。

“真糊了。”霍明昭委屈了，“我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了，下了飛機就來找你，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餓了，想吃點東西。西西，你不會這麽狠心對我的吧？”

奚呦嘴硬心軟，吃軟不吃硬，霍明昭但凡無理取鬧強硬點，她就能狠下心將他趕出去，可他現在毫無脾氣，還委屈巴巴的樣子，她就心軟了妥協了，一點一點縱容了。

“低頭。”奚呦語氣幹巴巴的，但霍明昭知道，這一次，是他贏了。

穿好了圍裙，霍明昭就讓奚呦出去了，他沒有得寸進尺，他小心翼翼地把握著兩人相處的那個尺度，不敢像以前那樣，瘋狂地在邊緣試探。

十分鐘後，兩碗熱騰騰的青菜雞蛋面上桌了。

霍明昭取下圍裙搭在椅背上，走到客廳，看見奚呦抱膝坐在窗邊，看著外面闌珊的燈火。她的身影太孤寂了，他好想上前抱抱她，可他又害怕她抵觸他，反感他，於是只能輕輕走到她的身邊，挨著她落在地上的影子，說：“面做好了，過來吃吧。”

她沒有回頭：“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你陪我吃。”霍明昭說，“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我現在就打電話給陳馳，讓他把我的胃藥送來。”

“霍明昭！”她突然轉過頭盯著他，那雙眼睛很紅，“你別作了好不好！你有胃病你自己不清楚嗎？你為什麽不能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明明三年前，我把你照顧得好好的，為什麽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健康很重要！身體很重要！你別糟踐生命了！”

說到後面，她捂著臉，淚水從指縫中流出來，聲音哽咽著：“明明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都怪我，是我叫他來的，是我的錯，我的錯。”

“我錯了……”

“奚呦。”嗓子像是被火灼過了，腫脹嘶啞，他擡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把她抱進懷裏，柔聲說道，“不是你的錯，你也是受害者。西西，我陪著你，把壞人找出來好不好？”

奚呦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輕嗯了一聲，她的情緒在霍明昭的安撫中慢慢緩了過來，她離開他的懷抱，擦了擦眼淚，站起來。

“霍明昭，面坨了嗎？”她沒有等他回答，越過他往餐廳走。

霍明昭反應過來，立刻跟上去。

面是有點糊了，但是沒有完全坨一起，奚呦拉開椅子坐下，霍明昭坐到她對面，往碗裏看了一眼，說，“要不別吃了，現在肯定不好吃了。”

奚呦挑起面，吃了一口才說：“吃吧，別浪費。”

面糊了，可心是快樂的，霍明昭看著面前，低頭乖乖吃面的人，眼底一片溫柔。

吃完飯，霍明昭搶著收拾，奚呦沒打算和他爭，就去客廳和小奶貓玩了。

磨磨蹭蹭半小時，霍明昭才從廚房裏出來，到了客廳後，又說貓爬架壞了，便找了工具，悶頭修理了半小時。

眼看著時間越來越晚，奚呦打算委婉趕人了：“霍明昭，十一點了。”

“啊，還這麽早！”

“……”奚呦哪裏會聽不出來他在裝傻，“我要休息了，你該離開了。”

霍明昭不情不願地站起來：“那好，我明天再來看你。”

他慢吞吞地走到玄關，慢吞吞的穿鞋，慢吞吞地開門，回頭看了好幾眼，確認奚呦不會開口讓他留下，才離開。

奚呦垂著眼眸，摸了摸懷裏的小奶貓，低聲呢喃道：“他說來看你，可一晚上，他看都沒看你一眼，小家夥，你是不是失寵了啊？”

小奶喵咕嚕咕嚕翻了個身，往她懷裏蹭了兩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奚呦失笑，點了點小奶貓的鼻尖。

-——

第二天，江沛川就讓周曉年給奚呦帶來消息，說是警方的調查結果出來了。

撞人的貨車司機承認了自己是收錢辦事，之前李師傅被摩托車撞傷，也是他動的手，目的就是阻止一品居參加比賽。

經調查，幕後指使者是在比賽中排名第二的參賽者，警方通報後，比賽主辦方立馬取消了該參賽者的比賽成績，並且被列入了海城餐飲業的黑名單。

一品居從第四位進入前三，獲得了主辦方提供的一百萬投資。

李沿也在這個時候追加了後續投資，其他觀望許久的投資人也瞄準了一品居，想要趁機分一杯羹。短短幾天，一品居又重新回到了大眾的視線裏，以前避之不及的人，又紛紛靠了過來。

周曉年也難得心情很好地給奚呦打電話，叫她回家吃飯。

奚呦不太想回去，就隨口敷衍著，她不想去在意周曉年的情緒，就像周曉年從來不會照顧她的情緒一樣。

周曉年或許聽出了她的態度反常，說了幾句後就掛了電話，但在隔天，她又打電話過來提醒奚呦，說：“這次能這麽快抓到兇手，多虧了沛川幫忙，你找個時間謝謝人家。”

周曉年還是沒有放棄撮合她和江沛川。但奚呦已經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同周曉年做無謂的爭辯了，不管她的理由是什麽，在周曉年眼裏，都不如嫁給江沛川，完成資源的置換重要。

但現在，奚呦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整理好情緒後，便請了海城最有名的律師為秦勉和鄧毅爭取補償金，同時也開始著手一品居的改造工作。

前前後後召集各分店店長開了三次大會五次小會，終於決定將一品居停業半個月進行改造，從裝修風格到菜品菜式，保留一品居的精華，但同時，也要迎合現在的市場，用老品牌，走出新方向。

這期間，奚呦每天忙著去現場監工，去各個分店查看進程，終於在聖誕節這一天，抽出半天時間，約江沛川出來見面。

她這段時間欠了江沛川很多人情，不是吃一頓飯就可以還清的，但她想不到別的方式，只能先這樣慢慢還著。

有時候，她會很混亂地想，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麽，她不想欠著霍明昭，所以疏離他，避開他，但又在同時，不可避免地欠了江沛川。

就好像，在黑暗中前行，刻意避著光，同時，卻被另一只手推向更深的深淵。

聖誕節被有情人賦予了特殊的含義，奚呦到達餐廳時，迎賓的侍者送給她一朵嬌艷鮮紅的玫瑰，禮貌地低聲問她是否是一個人。

奚呦隨意地往餐廳裏面掃了一眼，皆是成雙成對，她接受了侍者的善意，告訴他自己是兩個人。

隨後，她被帶上了二樓雙人卡座。

浪漫的環境，暧昧的氛圍，奚呦正思考著要不要換一個地方吃飯時，接到了江沛川的電話，但說話的人，不是江沛川，而是江沛川的助理。

助理的聲音透露著焦急，他告訴奚呦：“奚小姐，江總和霍總打起來了，現在江總在醫院，您能不能麻煩您過來一趟？”

奚呦眉心擰起來，幾乎是在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就已經起身往外面走了。

“哪個霍總？”上車前，她還抱著一絲僥幸。

助理隨後說：“昭明智谷的霍總。”

作者有話要說： 霍總：我/硬/了

江沛川：打架就打架，你開什麽黃腔！！

霍總：你思想好臟，我他媽說的是拳頭。

江沛川：……

霍總有點綠茶婊的潛質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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