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柏原怎麽賠罪道歉, 霍明昭還是氣得失眠了一整晚。越想越覺得自己虧大發了，於是天邊剛泛白，他就爬起來給奚呦打電話。

昨晚和鄧毅對賬到淩晨三點, 電話鈴響的時候, 奚呦意識昏昏沈沈的, 摸摸索索好半天, 才摸到手機, 眼皮沈沈的睜不開，她也沒看是誰打來的，就直接接了起來。

嗓音透著濃濃的困意, 氣音中夾雜著一絲慵懶：“餵？”

耳朵貼著聽筒, 她的聲音像是忽然長出了觸角，撓搔著他的耳朵，癢癢的。

霍明昭喉結滾了滾，他一夜沒睡，嗓音微啞：“是我, 霍明昭, 你還在睡？”

那頭呼吸淺淺地嗯了一聲，軟軟的, 像烈陽曬過的棉被，讓人忍不住想睡上去打滾。

霍明昭有幾秒短暫的分神, 但又很快將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他不自覺地放輕了聲音，很溫柔地問她：“昨天柏原給你的花, 是我送的，你喜歡嗎？”

“喜歡。”奚呦的意識根本就不清醒，她甚至有一種在夢裏沈浮的感覺, 所思所想，全憑著本能的意識支配著。

霍明昭頓了頓，按下錄音鍵後，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是喜歡江沛川送的花，還是我送的花？”

奚呦：“你。”

霍明昭：“那你喜歡我的花，能不能也喜歡我？”

奚呦：“嗯。”

“嗯什麽？”霍明昭溫柔地誘哄她，“喜歡我嗎？”

奚呦毫不設防，意識已經被他牽著走了：“喜歡。”

霍明昭還不滿足，又問她：“喜歡誰？”

奚呦回答：“喜歡你。”

霍明昭低低地笑了一聲，聲音溫柔得要命：“乖，你可要記住，是你自己親口說的喜歡我，不準耍賴，我已經當真了。”

奚呦：“嗯。”

太乖了，霍明昭真想現在抱抱她，親親她，告訴她，他也愛她。

濃烈的情緒，最後化為沈沈的一句低喃：“等我回來。”

“嗯。”

“繼續睡吧，我的——”霍明昭勾了勾唇，最後兩字說得深情又繾綣，“——寶貝。”

掛斷電話，昨晚的心煩意亂一掃而光，霍明昭哼著歌去浴室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陳馳已經買好了早餐，整整齊齊擺放在餐桌上。

房間裏開著暖氣，霍明昭只裹了浴巾，陳馳看著自家老板性感的人魚線和腹肌，有點不太好意思的移開了目光。

霍明昭拉開椅子坐下，擡眸看陳馳一眼：“坐下一起吃。”

陳馳有點受寵若驚，雖然他已經提前吃過了，但是老板都熱情邀請了，他也不好意思拒絕，便坐到霍明昭對面，和他一起用早餐。

吃完早餐，陳馳向霍明昭報告了今天的行程安排，上午談合同，下午約好了和曹孟平見面，晚上還有一個私人酒會。

“酒會持續到幾點？”霍明昭對著鏡子系領帶，動作又帥又欲，特別是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修長又好看。

陳馳忍住拍照發朋友圈的沖動，回答道：“九點。”

霍明昭吩咐道：“九點後的時間全部空出來。”

陳馳問：“您有別的安排嗎？”

霍明昭嘴角揚了揚，心情頗好：“嗯，九點後，去逛商場。”

陳馳沒往深了想，就說：“霍總，您需要什麽吩咐我去買就行。”

“陳馳。”霍明昭睨他一眼，擡手拍了拍他的肩，帶著點炫耀的意味說，“給女朋友買禮物這種事，怎麽可以讓別人代勞呢？”

霍明昭嘆口氣，目光裏夾雜著一絲絲憐憫：“我知道，你沒有女朋友，不懂情侶間的情趣，我不怪你。”

說完，邁著大長腿往外走。

“？？？”陳馳滿頭問號和不解，他的老板，到底是哪裏來的“我真有女朋友”這種自信的，他要是沒記錯，他的老板，連人家奚小姐的手指頭都沒有牽到叭，卻整出一副兩人孩子都三歲半了的錯覺。

陳馳連忙追上去，兩人同乘電梯下樓。

見霍明昭心情很好的樣子，小陳同志就給柏原當起了說客：“霍總，昨晚微博上爆出的消息宸宇傳媒已經解決了，柏原哥托我問問您，能不能把他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霍明昭冷哼一聲：“你轉告他，好好盯著江沛川，將功補過。”

陳馳點點頭，立馬將霍明昭的話原封不動地轉告給了柏原。

而另一邊，奚呦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大中午了。

看見手機上和霍明昭的通話記錄，她隱約想起了一些片段，幾秒鐘後，奚呦捂著臉，生無可戀地倒回了床上，卷著被子，將自己裹成了自閉的一團。

真是沒臉見人了，她都胡說八道些什麽啊！

別問，問就是失憶了。

————

時間仿佛開了加速器，轉眼就到了第三輪淘汰賽。

奚呦原本也是要去比賽現場的，可在出發前，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說趙英玉情況突然惡化，已經進了手術室，讓她盡快趕去醫院。

周曉年上周陪著奚凱榮去國外采風，一直聯系不上，奚呦只能先打車去醫院，比賽這邊，則交給了鄧毅全權負責。

上午九點半，錯開了堵車高峰期，奚呦一路暢通無阻趕到醫院，趙英玉還在手術室裏，紅燈亮著，裏面的人生死不明。

“張阿姨。”奚呦一路跑上來，氣息微微喘著。

張阿姨正雙手合十面對著手術室祈禱，聽到聲音轉過身，看到奚呦慘白著一張臉站在她身後，因為跑得急，頭發也有些淩亂。

“哎，你這孩子怎麽穿這麽點啊？”張阿姨自己也是有兒女的人，奚呦比他們大不了多少，這段時間，她照顧著趙英玉，也對這家人多多少少有點了解，父母不太管事，全靠這孩子撐著。

“過來，坐這裏等我一下。”張阿姨心疼地拉著奚呦坐下，然後回病房拿了一條圍巾出來給奚呦圍上，“你皮膚白，戴紅色的好看。”

奚呦見過張阿姨坐在趙英玉病床邊織毛衣的場景，從閑聊中得知，這圍巾是張阿姨織給自己女兒的。

張阿姨察覺到了奚呦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打消她的顧慮：“這一條是阿姨專門給你織的，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顏色，不過快過年了，紅色準沒錯。”

是啊，快過年了，可趙英玉能撐過這個冬天嗎？

天空暗下來的時候，大雪如約而至。經過三個小時的手術後，趙英玉的情況也穩定了下來。

但是醫生告訴奚呦，趙英玉年紀大了，以後還會經常出現這樣危急情況，他們不能保證每一次都可以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所以家屬要盡早做好準備。

醫院到處都是明亮而刺眼的白光，可奚呦有那麽一刻，覺得自己什麽也看不見，周遭的一切模糊又混亂，耳邊充斥著各種交纏在一起聲音，有哭喊聲，有尖叫聲，也有哀慟的淒淒聲。

她甚至很悲觀地想，或許不久之後，她也會成為這些人當中的一員，生離死別，是每個人的必修課，她亦逃脫不了。

病房裏，趙英玉帶著呼吸機安詳地躺著，就像睡著了一樣，只有那些不斷嗡鳴的機器，提醒著眾人，她的生命在慢慢流逝。

奚呦坐到床邊，紅著眼眶握緊趙英玉的手。

張阿姨接了一杯水放在奚呦身邊，擔憂地看著她，語氣滿是心疼：“回去休息吧。”

奚呦搖搖頭：“我想陪著奶奶。”

張阿姨幫她攏了攏圍巾，溫柔地拍著她的背：“你放心，你奶奶有什麽情況，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能倒下。”

最終，奚呦聽從了張阿姨的話，陪了趙英玉兩個小時，才離開醫院。

雪天並不好打車，奚呦在醫院外面站了許久，腳都凍僵了，也沒有等到出租車。她拿出手機準備叫輛專車，結果手機早就沒電自動關機了。

扭頭看了眼身後的醫院大樓，奚呦打算進去找個地方給手機充會兒電。剛轉身，身後一束光打了過來，一輛車停在了她的身後。

“奚呦，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裏？”江沛川開門下車，走到奚呦身邊，看見她的臉色，瞬間反應了過來，於是關切地問道：“是奶奶情況不太好嗎？”

奚呦不太想多說，只點了點頭，然後岔開了這個話題，問江沛川：“你呢？怎麽這個時候來醫院？”

江沛川回答說：“汀汀昨晚急性腸炎被送到了醫院，今天我來接她回家。”

話音方落，江沛川的秘書就推著江汀從醫院大樓裏出來了，江汀裹著一件黑色的羽絨服，小臉慘白，但依舊笑著，遠遠地朝兩人揮了揮手。

江沛川看著江汀，無奈又寵溺地笑了笑，等秘書推著她走到車邊，江沛川直接彎腰將人抱上了車，然後轉頭對奚呦說：“前面封路了，這邊不好打車，我送你吧。”

奚呦沒客氣，彎腰鉆進車裏，坐到了江汀旁邊：“謝謝。”

一路上，江汀都開心地和奚呦聊天，除了臉色不好，其他的一點也不像生病的人，不過這樣鮮活的情緒感染到了奚呦，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大雪密密沈沈的下著，不少道路都封了，司機只能繞路走，到達公寓時，比平時多花了半個小時。

奚呦開門下車，江汀趴在車窗上同她依依不舍地揮手告別。

江沛川紳士地將她送進公寓樓，臨走時，江沛川安慰她：“奶奶的病你別擔心，我已經聯系好了專家，這周天就可以給奶奶看病。”

奚呦沒想到江沛川會這麽做，她有些感激，但同時，又忍不住多疑。跟著霍明昭的那些年，她第一個學會的生存法則就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江沛川，你為什麽這麽做？如果你還想——”奚呦冷靜地問出來。

“——因為奶奶曾經幫過江家。”奚呦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江沛川打斷，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抵觸情緒，所以先她一步開口，打消她的疑慮，“你不用擔心我對你另有所圖，我只是報答奶奶當初的恩情，而且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這份恩情是真是假現在查無對證，但如果能有一絲希望，奚呦是不想錯過的。

這個冬天很冷，她還是想和趙英玉一起過年。

於是只能將疑惑和不解暫時壓下，接受了江沛川的示好。

回到公寓，小奶貓果然趴在玄關的地毯上等著她，但這一次，它聽到動靜只是動了動小耳朵，沒有像往常一樣親昵地跑過來蹭她的褲腿。

奚呦彎腰將它抱進懷裏，滿是歉意地用鼻尖蹭了蹭它的小腦袋：“怎麽啦？”

小奶貓：喵~

小奶貓黏她很緊，奚呦只能一邊抱著貓呼嚕毛，一邊進廚房用羊奶粉沖泡貓糧，泡過後，貓糧發軟，小奶喵聞著味，從奚呦懷裏掙脫開。

奚呦被它的饞樣兒逗笑了，又呼嚕幾下，才拿著手機去臥室充電。

手機自動連上了房間裏的網絡，各種消息接連著跳了出來，短暫的卡頓後，奚呦才打開了微信。

鄧毅發微信說第三輪淘汰賽贏了，但因為後續時間安排問題，賽制有所改變，具體還得等通知。

再往下拉，周曉年竟然也給她發了微信，說奚凱榮采風結束，他們即將回國。

剩下的都是工作上的消息，奚呦一一回覆後，切到置頂的對話框。

頭像是一只趴在陽臺曬太陽的小奶貓，和霍明昭的氣質一點也不符合，但此刻，頭像右上角顯示未讀的消息有35條。

她短暫地遲疑了幾秒，才點開，倒著往下拉，還沒有看完，霍明昭的視頻先打了進來。

奚呦切換成了語音，接通，這一次她先開了口：“今晚能不看貓嗎？”

“嗯。”他短暫地沈默了一會兒，才溫柔地試探，“那能看看你嗎？你還好嗎？”

兩邊都太安靜了，霍明昭的聲音聽起來低沈又清晰。

奚呦心臟被軟軟的刺了一下，壓下那密密麻麻的酸澀，她說：“不能。”

隨後便是雙方長達半分鐘的沈默。

“奚呦。”霍明昭喊出這兩個字音兒時，她卻恍惚地思考，他叫的是貓還是她，但是她還是輕輕地嗯了一聲回應他。

“我認識一個在美國的醫生，下周他會去海城，你奶奶的病我已經告訴他了，但是他說還需要親自——”

“——霍明昭。”奚呦的聲音並不大，但是霍明昭還是在她叫出他名字時停了下來。

他問：“怎麽了？”

她說：“江沛川已經幫奶奶找好醫生了。”

片刻後，霍明昭發出很短，很緩慢的音節，他說：“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霍明昭：老婆虐我千百遍，我愛老婆如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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