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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解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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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春連續兩天從頂樓下凡來給王震鋼做工作指導,王震鋼就有點心驚膽戰吃不消了。私下關系再好,也架不住領導天天來巡察啊!他只好咬牙豁出去,推開面前的水杯:“大春,你有什麽要求我的,就說吧,別這麽沒事兒就下來折磨人了!”

“我怎麽是折磨你,我多關心旅游部的運營啊……”他意思意思裝了一會兒,然後露出原形,“是這樣的,景明這兩天就要回美國了,你幫我探探,他對自己的前途到底怎麽看的?”

王震鋼:“……”

和春選擇性忽視他的無語,貼心地自顧自解釋起來:“這個問題我不好問的,我一問,就搞得好像我要他放棄美國的大好前途一樣。但是我不知道他怎麽想的話,又很沒底,沒底就會像現在這樣,沒事兒來折磨你。”

怎麽還扯上我了。王震鋼在內心翻了個大白眼:“你著急什麽,他有了決定一定會告訴你的,他沒說,就證明他還沒有做出決定啊。”

和春:“我知道啊,但我這不是怕他的決定是選擇大好前途嘛,他比較想搞研究的,美國的醫學研究環境總比我們這裏好吧?”

王震鋼捋了一下:“你不敢自己去問,怕他覺得你要他放棄美國,但,你確實是要他放棄美國啊!你這個人……”他嘖嘖直嘆,伴著搖頭,“怎麽不能真實面對自己的內心,做生意挺黑手的,現在在這裏裝什麽善類?直接去告訴他,你希望他留下來,如果人都不留下來還搞什麽對象?”

聞言,和春瞪了瞪眼睛,認為王震鋼進入霸道總裁的角色真是快,才當了老總多久,就理所當然把霸總套路用在現實搞對象上了。雖然這一套聽起來很酷,但他想了想,還是覺得搞對象應該堅持樸素、接地氣的心態。

“我這麽跟你說吧,我呢,肯定是希望他回來的,這個我不能直接跟他說,不然就有脅迫之嫌,可我這種心情又必須得傳遞給他啊,否則他要是以為我根本不在乎他的去留呢?這個光榮的傳遞任務,當然是由我們共同的摯友,你,來完成,最為妥當。”

王震鋼耷拉著腦袋,看和春的眼神充滿不能理解,但鑒於他還要在這家公司幹,只好勉為其難接下了這個光榮的傳遞任務。算了,就當作是把半年前給曲景明承諾的一頓飯給兌了——總歸還是沒逃掉。

於是,曲景明在回美國的前一天突然受到了王震鋼的盛情邀請,說是要為他踐行。而且,這次和春反常地沒有要黏著他,聲稱自己有個應酬,順路送他到地方就走了。

事出非常必有妖異,曲景明從飯點大堂到包廂的路上,把這頓飯的意義想了個七七八八,基本斷定這是和春的主意。等見了王震鋼,看他一臉糾結為難,就對自己的猜想就更加確定了……但有什麽問題,非要找個第三人來溝通呢?

和春這份小心,讓曲景明又內疚,又不太愉快,心底裏滋滋地冒出點煩躁來,沒跟王震鋼來那些有的沒的寒暄,兩份菜上桌,就直問了:“和春給你什麽任務了?”

王震鋼猝不及防被迫直面核心,他笑笑,搖晃了兩下腦袋,放下筷子,就斟字酌句、如此這般地把和春的之前的話大大補充延伸了一番,將其心態一一剖析,力圖有理有據、邏輯清晰。

好歹是十幾年的同學朋友,他沒忘把和春的心態往“因愛生怖”之類的方向扯,昧著良心為其樹立了一個癡情男子的形象。末了,提出和春的任務的中心:“他就是希望你留下來,壓根離不開你,這是真的。”

這話鏗鏘有力的,一般人能聽得心驚肉跳,可曲景明看起來一臉淡然。

情況跟他猜想的差不多,但平心而論,他不太願意通過第三人傳遞自己這份想法,於是輕描淡寫地打了個哈哈:“我還是要看美國那邊什麽情況才能定,現在還在這裏,我也實在說不好……這個,不著急。”

又笑笑,主動和王震鋼碰了一下杯:“麻煩你了,你沒少給他做垃圾桶吧?”

王震鋼一聽,楞了楞,心道,怎麽聽起來不像好話啊……但看曲景明表情還是跟平時一樣,淡淡的,唇角勾著點笑的弧度——他這個人的臉雖然好看,但五官組合加上他的氣質,便有點冷峻的意思,不笑的時候過分犀利,讓人看了總疑心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了;笑起來,就如春風拂面,望過去,是個溫柔單純的美人。

此刻他就是美人面孔,於是王震鋼有點責備起自己小人之心來。他掂量了一下自己任務的完成度,覺得也差不多了,就不問了。

他們又邊吃邊聊了些無關痛癢的事,多是當的年校園往事,有一段就好像又回到了所有憂慮不過系於一紙試卷的時光,這頓飯不到八點半就吃完了,竟也沒白搭了“踐行”兩個字。

兩人散了以後,王震鋼扭身就給和春匯報情況,和春那邊聽了,倒也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意的,只是嘟囔了一句:“我怎麽覺得我沒走對路子啊……”

王震鋼:“你肯定是沒走對路子,倆人的事情,最忌諱拉進來第三個人的,除非你花錢找個專業搞感情調解的!”

和春:“你怎麽那麽俗,又提錢!”

王震鋼:“……”專業感情調解本來就是要錢的嘛,他懶得跟和春掰扯。後來,和春唉聲嘆氣地掛了電話,王震鋼就再不知道那兩人的後續了。

事實上,和春撂下電話後就一個人在屋裏瞎轉悠。

因為大部分行李和工作文件都在一醫院的宿舍裏,所以這個臨行前一晚,曲景明住在了那邊。而聲稱去應酬的和春看看手表,才九點,離他正常應酬完的時間還早著呢,這時候沖過去就暴露了。

他正抓心撓肝地焦慮,電話又響了。他瞟了一眼,頓時心頭一跳,是曲景明。

不知道為什麽,他異常緊張,感覺自己已經被看穿了,接電話的聲氣都弱了幾分:“餵,景明啊,你是不是吃完飯了啊?”

曲景明說:“嗯,你呢?”

和春咬了咬牙:“還早呢……”

“哦。”曲景明道,“那你結束了來我這裏吧,我有話對你說。”

和春頓時後悔自己的話了,他現在就想“結束”,曲景明那邊頓了頓,又說:“幾點都行,我不急著睡。”

和春:“嗯。”

掛了電話,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就抓起車鑰匙出去了。王震鋼那人雖然有時候辦事情,尤其是辦這種私事,不太靠譜,但他的意識還是不錯的,說了句對的話,“如果人都不留下來還搞什麽對象”。

他得讓他留下來。

對於掛掉電話半個小時不到,和春就出現在門外這件事,曲景明一點也沒有驚訝,側開身讓他進來了,就站在門邊看著他換了鞋子,然後同他一起進客廳。

這間老房子現在整潔得誇張,每一樣東西的擺放都有曲景明式的秩序,行李已經全部收拾妥當,就放在客廳裏,屋子好不容易才有的生活氣息,現在又歸零了。這一切都是很有離別感的,和春下意識避免去看這些,沒正形地把自己往沙發上扔去。

曲景明去給他裝了碗湯,跟往常一樣,是冒著姜香的解酒湯。

和春捧過來,天氣還沒到真正暖和的時候,手裏抱著一碗湯的溫暖還是很誘人:“其實我沒喝酒,明天要給你送機,哪敢喝酒。”

曲景明坐在沙發另一端,慢悠悠地說:“短時間內不能給你再煮這個了,喝不喝隨你。”

和春擡了擡臉,回視過去,把一路的疑問問了出來:“你還會回來嗎?”

曲景明看著他:“你怎麽會以為,我有不回來的可能?”他輕嘆了一口氣,略靠在沙發上,目光有些低垂,看過來就顯得格外溫柔,“你在這裏,我不回來,能去哪裏?”

“我……”

和春心裏跟灌進一大碗解酒湯似的,一下子熱烘烘起來,又滿滿當當地揣著一堆想說的話,挑挑揀揀,發現竟然不知道先拎哪一句好,一時間,像個毛頭小子面對心上人表白那樣手足無措。

“哎呀!真是……”

最終,他放下湯碗,就傾身撲過去把曲景明摟在懷裏,照著他薄薄的雙唇又愛惜又用力地嘬了一下,動手動腳,以耍流氓來表達充盈了五臟六腑的心情。曲景明都由著他,兩個人在沙發上糾纏,親親抱抱,磨磨蹭蹭,不很激動,細品慢咽,似乎也別有滋味。

過了一會兒,沙發就成功成為了這間老房子裏唯一有人味兒的地方。他們適可而止,主要是曲景明制止了發展,他確實有話要說。

“你說。”和春坐起來,拉扯了一下亂七八糟的衣服,裝出一副正經人的樣子。

曲景明上下掃他一眼,懶得吐槽,他是不會一激動忘記自己要說什麽的,開口就是重點:“我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你生氣嗎?”

聞言,和春楞了一下:“……還好。”

頓了頓,吸了口氣,又笑笑:“講實話,我還挺生氣的。我小時候那會兒,唉,就是你去美國那會兒,我覺得全世界都是我的敵人,我姐,大媽,你們家,包括你,我都覺得是我敵人,沒有人為我想過。”

“我生氣的其實也不是咱倆被逼分手本身,我就是覺得這個世界,怎麽那麽不容我呢?後來我收到你一張明信片,也沒什麽貼心話,看起來過得還不錯。那個時候我最生氣,因為我在世上最後一個同伴沒了。”

說到這,他笑得有點勉強,態度真的比較正經人了,看著曲景明的眼睛:“我如果失去一個女朋友,或是失去一個別的什麽同性戀人,那都沒什麽問題,只是失戀而已。但我覺得,我沒辦法接受不明不白失去你。有很長時間我都在想,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也否定我了?我是不是果真得不到全世界的接納?”

曲景明下意識動了動唇,吐出一個薄薄的音:“不……”

但他還沒說下去,和春就擺了擺手:“讓我說完,不然我再也說不出來。我覺得連你也不要我之後,憤怒得找不著邊,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因為沒人要我,我就不要自己了,所以我給自己安排得挺忙碌的,做了很多超負荷的事情。阿杠跟我同校四年,我一點也不知道,他說我太拼了,身邊有什麽全都看不見。他們都不懂我的行為,奇怪我明明不缺錢,為什麽拼命掙錢,明明有背景,為什麽總一副隨時要單打獨鬥的樣子。可是,其實我就是在單打獨鬥啊。”

“你說,是不是?”

他的眼神在說這些的時候,一點一點沈下去,最後變成一種很濃重的、冷硬質地的憂郁,這種氣息,曲景明認識他二十多年,感受過兩回。

第一回 ,是和永聯莫淑芳去世以後,他沈浸在發燒中,聽說醫生還把他判定為心理疾病患者的時候,他是冷的,完全無法接收外界傳遞給他的一切;第二回,是上次他在發燒中跟他做的時候,他們身體相連,親密得沒法兒再親密,他清楚的體會到,他心裏又狠又絕望。

兩回都不好受。

曲景明很輕地漏出呼吸,好像他一旦呼吸重,就會加劇和春問出“是不是”那一刻的冷意似的,他甚至沒敢開口回答,只看著和春的眼睛,搖了搖頭,然後去握住他的手。

和春被他攥著,低眉看了一眼他們交握的手,笑了笑:“我說完了,其實我平時很忙的,沒有精力想這些,你非要知道,我只好給你編一段。”

曲景明不戳他這個欲蓋彌彰的解釋,主動伸了兩根手指撓撓和春的指縫,和春立刻反應過來,捏過那兩根手指把玩,那是他小嗜好程度的樂趣了。氣氛被調節了幾分。

曲景明道:“你生我的氣,為什麽還這麽快接受我的追求了?”

“你是不是傻了?”

和春破天荒地露出一個“鄙視你智商”的表情,這可真是翻身農奴把歌唱,比被追的樂趣強烈多了,他頓時興致勃□□來,兩眼放光:“我沒可能真的不要你啊,既然最終事實就會是和你在一起,我為什麽要拒絕你送上門來?眼睜睜看著你晃來晃去,我還憋著?”

曲景明:“……”

和春適當補充事實:“而且,我還沒有答應你的追求啊,你還可以繼續追,有什麽招都拿出來,我受得住。”

曲景明甩開他的手:“明天要早起,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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