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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那麽又是為何不能在一起。

感受到他指間的一絲顫抖,古月唇瓣微翕,最終,咽下嘆息。

暗啞低沈的嗓音裏含著一種幾近哀求的意味,一顆心,隱隱作疼,劉元景邊吻邊道:“你本該是我的妻……”

話音未落,一個清冷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身後響起——

“你錯了,她並不屬於你。”

霎時,劉元景渾身泛起一種如芒刺背的寒意。他駭然轉身,只見亭外的白杉樹下,容止靜靜的站在樹下,目光深邃如無垠深海,並未施壓。但那冷然的神態,卻散發著一股驚天動地,震懾人心的威壓……

這種懾人無形的感覺,讓劉元景再次感受到了一種平凡人的無力感。原來仙人便是這樣的嗎?

對比之下,兩者的強弱,竟有雲泥之別,為何如此,為何老天要如此對他!!!

古月也是一楞。

男子身影一閃,瞬移至她身前,手指微動,那玉鐲兀然徑自飛離了她的手腕,而後落入劉元景手中。

“心魔之誓,天地共證,你沒有資格成為她的夫君。”容止緩緩說道。

“你們也敘舊敘的夠久的了,此次一別,月月便將閉關修煉。劉將軍,你也要保重。”

“月月……”

古月頓了一下,別過眼,試圖忽視那雙雙眸裏的失望與痛楚。

劉元景見狀面色大變,如同被人剮去了大塊血肉,不覆完整,痛徹心肺,身形晃了晃,幾欲倒下。

他猛地一手按住桌面。

這時,容止一貫清冷的聲音再度飄過他的耳邊——“天魔將臨,苦海無邊,破而後立,或可有一線生機。”

劉元景眼前一黑,心血翻騰,洶湧上喉,禁不住噴薄而出。

血,染紅一地。

溧水起源於西北梵天高原的阿母贛琊山,流經北燕國的西鳳州、白河州、連州,以及郅高國的漳、岱二州,最後由岱州的兆吉縣流入南海。全長四千多丈,是昆華大陸上的第二長河,許多北燕人稱之為阿母江。其在溧水鎮一帶的河道較為寬廣,水流順暢,不似中上游的幾處地段那般曲折,流速緩慢,泥沙淤積,容易形成水災。

此事告一段落,容止帶著古月禦劍飛行,途徑溧水鎮。

然而,隔著百丈高空,映入眼簾的並非是回憶裏的風平浪靜,而是前所未見的滔滔巨浪,洶湧澎湃!江水不再清澈,渾濁腥臭,如同一條受傷的巨龍,張牙舞爪,咆哮不斷,奔騰不止,卷起千重浪,一瀉千裏,摧枯拉朽……

沿岸一帶的屋舍農田皆已被淹沒。

除了地勢極高的幾個地方,整個離江鎮幾乎都沈浸在水裏。

無數人影在水浪中盡力掙紮,淒厲嘶喊,縱然不肯認命,但每一刻都有人沈下水底,或浮屍水面。

在無情的天災面前,人類的生命顯得如此脆弱渺小。

古月曾幾度徘徊於生死之間,自覺心性已定,不會輕易被外人外事所影響。但是,當她居高臨下,看到那慘不忍睹的一幕幕——

一位老人孱弱,不願拖累子女,自沈江底;一個漢子拼死舉高桌子,托著自己的孩子,不讓他們落水;一名身懷六甲的女子被人搶去賴以求生的木板;一個女童背著弟弟,死死抱住樹幹,任那怒浪沖沖,至死不放手;一個繈褓嬰兒躺在木盆裏,隨波飄蕩,號啕大哭,仿佛已經意識到雙親罹難溺亡……

怎能無動於衷?怎能!

古月渾身微微一震,一種莫名的顫抖從靈魂深處蔓延而出。求救的看了容止,她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憐惜的情緒。

容止輕皺眉,雙指一捏法訣,一條白影隨即自他頭頂飛出,迎風猛漲,瞬息間,化成了一條鱗須晶瑩似雪的百丈白龍。

鎮魂綾出,一聲高亢裂雲的龍吟響徹天地。

霎時,風雲變色。

白龍帶著一股鋪天蓋地的霸氣,一陣無窮無盡的生機,沖下雲端。

這一刻,在滔滔江浪中拼命逃生的人們似乎都忘記了掙紮,目瞪口呆,仰望著那條雪白的龐然龍影席卷著蒙蒙雲霧,從天而降!

靈氣化龍入江,長達數十丈的龍尾朝江面一橫,頓時擋住了一方奔湧浪勢。同時,龍首一咬一甩,便將一個剛剛沈下水面的稚齡男童平平穩穩地扔到了龍背上。

“大家上來!都上來!”

古月聚氣丹田,聲音傳遍方圓百裏,震醒了所有被白龍凜凜威勢所懾的百姓。

朝容止點了點頭,古月從仙劍上一躍而下,足點江面,不浮不沈,如履平地,彎腰托起溺水中人,一個接一個地送上龍背,人們頓時醒悟過來,一邊哭號著神龍顯靈,呼喊著佛祖慈悲,一邊爭先恐後地游向白龍……

容止隱於半空中,控制白龍游向,待到龍背載滿人,即時掐動法訣,令白龍騰空,飛向鎮郊的牛角山,在半山腰的一片平地上放下眾人,然後飛回鎮中繼續救人。

溧水缺堤,洪水泛濫,淹沒的不止離江鎮,還有周邊下游的村莊鎮縣,受災人數至少有二三十萬。水災自淩晨突發至今已持續將近兩個時辰,淹死無數莊稼牲畜,溺死的人口少說也有六七萬。若非百姓長居江岸,多半識水性,恐怕死的人會更多。

白龍體長背寬,一來一去,每回可載數千人。

古月跟隨白龍,跳上躍下,搶救無力自救的老人幼童,片刻不停歇,忙得渾身汗水淋漓,內力如流水般消逝。

得救的人大多精疲力盡,或癱坐於地,茫然失措,或四下尋找親者,或痛哭哀號家破人亡,或跪地拜天,祈求神龍與神僧將自己的親人救上山來……

有一部分人吃水過多,已陷入昏迷,奄奄一息。幸好人群中有藥師大夫及時施救,並組織起一些幸存的學徒,在山上采集草藥,就地鉆木取火,熬煮藥湯給人們驅寒暖胃。

山腰上人頭濟濟,三教九流,漸漸涇渭分明,各據一方。

鎮長年歲已高,經此一番折騰,仍強打起精神,安排歸隊的衙役分散各方,維護秩序,以防有人趁亂鬧事。

月往西移,天際隱隱露出魚肚白。

、【083章】更替

此時兩個身著道袍的修士將最後三批泥土石塊從儲物袋中倒出,填實了寬達兩裏的堤壩缺口,江水泛濫之勢終得暫緩。

“可惜我們來遲了,這場大水不知得淹死多少生靈……為了一己之私,殘害無辜百姓,有違天和,虞丘望達死不足惜……”說話的道士足踏一把流光溢彩的星紋飛劍,身形高大,五官英俊得幾近妖異,卻流露著一絲悲天憫人的神色。

站在他身邊的小道士肌膚粉白,眉目精致,氣質脫俗,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清脆嗓音裏猶帶著悅耳的稚氣:“大師兄,我們先去救人吧。”

那英俊道士點點頭,心神一動,足下飛劍疾如閃電,帶著他與小道士飛向下游。

天斧峽與溧水鎮相隔約莫兩百裏。

飛了半刻鐘,遠遠地,英俊道士最先感應到一陣陣不同尋常的靈氣波動,似乎有人在前方施展法術,於是加快速度。

臨近望去,兩人皆是一震,只見一條雪白龍影背著密密麻麻的人正飛離水面,朝鎮外而去。此時,千裏江域已無活人,漂浮的俱是屍體、草木及家什死物等等。而那條白龍的身影越飛越淡,待到最後一人落地後,竟如晨霧一般,在旭日升起的那一瞬間,無聲消散。被它救起的十幾萬人,齊聚在牛角山上,同聲驚呼,以為神龍歸天,一個個都情不自禁地跪地叩首,感謝之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響遍百裏。

英俊道士看得真切,那白龍消逝後便在半空中化成了一條素凈無華的白綾,徐徐飄落崖谷。他心中好奇,暗忖。不知是哪位同道在這裏行善,如此天大恩德,卻不欲與人知?

於是驅使飛劍跟過去。

卻說這兩人乃是蔔嗔和他的師弟丸子。

他們來此地也是經歷了一番波折。本來是為了消除水患,卻沒想到在來的路上看到了某地的怨氣濃重。

北燕國之北,接近渡海的地方,連綿著一座座白雪皚皚,冰封千裏的雄奇山峰。人們稱之為天霧山脈。傳說太黎女帝的神宮便是隱於山脈深處。盡管太黎皇朝早已不覆存在。但六百年來。信奉仙人的人卻只增無減。

三十年,十二月,九天星,神宮現。四方動,英傑聚,盡本領,千人入,半仙出,驚天下,為誰歌……

這段三字民謠在昆華大陸上流傳極廣,其意是,每隔三十年。最後一個月。當天空中出現九大星圖的時候,太黎神宮就會從天霧山脈的最深處冉冉浮升。每當此時,天下群英匯聚,明爭暗鬥,機關算盡。只為奪得神宮中各種世所罕見的寶物。入神宮不難,但想安然出神宮卻非易事。千人當中或許會有一個得到神的眷顧,待到再度出現在世人面前時,往往已成為長生不死的強者。這些人借天地之力,禦空飛行,一掌可碎山,一腳能斷河,卻如流星閃過,很快便從凡人眼界中銷聲匿跡,據說他們最後都去了西南仙山……

不悔峰,高達萬丈,直插雲端,是天霧山脈中最峻奇也最荒涼的一座山峰,其中有一處必死之地,名忘情淵。

此淵夾於兩塊十人高的巨石之間,水色烏黑,不沾冰雪,如同一只無眼白的巨形玄瞳,連接著鬼府冥地,幽森無比,令人望而膽寒。當地人根本不敢靠近這片區域,從前有些登高探險之輩,藝高膽大,死活不信邪,碰巧遇上了總忍不住走近巨石,想一睹究竟,結果俱是有去無回。久而久之,再無人敢踏足至此,忘情淵也就變成了名副其實的死地。

然而,這一天,忘情淵邊,恒久不變的黑白景象中竟多了兩道火紅色的人影。

“咦?好深的怨氣啊!”小道士虛浮於半空中,俯視忘情淵。

蔔嗔道:“這下面封印著一個巫師王,聽說本事不小,可惜是非不分,執念過深,才被娘娘以凈心臺鎮壓在此。如今看來,要她回歸正道,少說也得再壓個萬年才行。”

此日經過不悔峰,蔔嗔想起以前聽說過的忘情淵,便順道過來瞧瞧,沒想到千年已過,淵底之人的怨氣竟濃郁得幾乎可以凝結成實體。可想而知,若無凈心臺的鎮壓,此人說不定真有機會進化成上古傳說中的陰巫大帝。

“巫師王?哪一族的?”小道士好奇。

“袱嗣族。”蔔嗔想了想,又加了句,“這人名字很怪。”

小道士眼神一動,好奇心被吊了起來,只是還沒開口問,忘情淵底竟然隱隱飄出一個嬌柔婉轉的聲音——

“物是人非,奴家的姓名,奴家都不記得了……”

這下子,小道士更好奇了,緊緊盯著忘情淵,恨不得一眼望到底。只可惜,僅僅是深淵表面第三層封印光罩就已擋住了他的神念。

“既然忘了,那就永遠都不要想起。”蔔嗔正色,緩緩說道。

那聲音沈默了一會兒,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瘋狂地吼叫起來:“本王叫鼙罘丌巽!本王死也不會不記得!焱攸!你是我的!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你!……妮舞婉你這個不得好死的女人!敢搶本王的男人!本王要把你的靈魂抽出來日夜燎燒!把你的肉身扔到陰獄洞裏給萬鬼奸侮千萬遍!哈哈哈哈哈……”

蔔嗔沈下眸色,冷哼一聲,轉身飛走,懶得理那忘情淵底的瘋女人。小道士跟在他後面,嘴巴裏碎碎念著,最毒婦人心啊最毒婦人心。

古老神秘的咒語響蕩一方,蔚藍的天色霎時暗淡下來,狂風呼嘯,烏雲翻卷,枝葉婆娑欲癲,野草折腰難直。

深藍積木的表面驟然浮現出一片璀璨耀目的金色符紋,將飛劍的光芒徹底淹沒。

不過片刻,飛劍發出一陣顫然嗡鳴,如遭重創,倒射出積木。

蔔嗔面色微變,右手捏訣招回飛劍,左手同時從如意荷包裏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白玉小瓶,吞下一顆補元丹。

感覺到體內的真元充盈至極,他騰空飛起,毫不猶豫地祭出寶器。

妖物停下了咒語,擡手揮出一件淡黃色氣波。

氣流飛入陣內,變成狂風暴雨,壓向寶器。

半空中兀地轟然一聲巨響,寶器徑自沖破氣流,頓時,幾條深達數丈的裂縫出現在陣紋上。內部金符盡碎,積木晃蕩幾下,四分五裂。整座陣為之一滯。

蔔嗔趁機閃出陣外,一邊收回寶器作護身之用,一邊將真元如缺堤洪水一般傾註到足下飛劍之中。

飛劍光芒大放,載著他瞬息間已飛出陣外。

明明是午後時分,天地卻昏沈如死寂深夜。

黑暗中,一個圓如滿月的巨盤冉冉升騰,盤中倒立著一個晶瑩無色的大寶瓶。煌煌光華從瓶口傾瀉出來,照在蔔嗔身上,暖暖的。

妖物看了恍然不能自已。

“不應來此間,輪回六道裏,轉!”

隨著他這一聲輕喝,空中的瑩白巨盤疾速轉動起來,爆發出堪比炎夏午陽的燦爛光輝。寶瓶的光華在剎那間凝聚成束,夾著來自冥界的森然氣息,幾如實質一般,穿透了黑暗中的妖物。

痛苦的嘶吼聲魚兒不絕於耳。

什麽是刻骨銘心的痛楚,什麽是撕心裂肺的絕望,是身體深處突兀的空洞。生命的流失,不容挽回……

二月,南陵帝於奉天殿喜蒙仙召,含笑歸天,臨去前留下遺詔,傳位與仺王。

此番皇位更疊,因先有天命殿讚祝,後得神殿默允,故而文武百官雖不看好體質羸弱的仺王,但亦不敢狂言妄意。

朝廷動蕩之勢僅持續了半個月。

葬禮畢,新皇登基,敕諭天下,凡執醫令者免賦三年,各地醫堂皆可招收女藥童入學,資質絕佳者許考醫士令,坐堂應診。聖旨頒下後,舉國轟動,喜極而泣之人數不勝數,反對之聲也紛然而起。

世事紛擾,光陰飛逝,三月煦風拂過大江南北,帶來盎然春意,轉眼又見桃花紅。

對於大多數老百姓而言,只要風調雨順,沒有橫征苛役,誰當皇帝都一樣。而有些遠離繁華縣城,住在偏僻山區裏的人家甚至還不曉得新皇新政。

譬如浮禮村。

這個坐落在南陵東北部的小山村,十幾戶人口,依傍著大山,家家以打獵為生。時下太平,獵戶們早出晚歸,每月十五,由三四名身手最矯健的壯漢結伴出山,將村裏處理好的野味皮毛等帶到最近的小集市,換取米面鹽醋及日常用物。除此以外,他們與外界幾無聯系,只圖個暖衣飽食,日子過得也還算自在。

大山深處駐有猛獸,獵戶們輕易不敢涉足其中,生恐招來殺身之禍,一般只在外圍打些麋鹿花貂野豬等。

而村裏的孩子通常長到六七歲,便會跟隨大人上山學習獵術。正所謂出生牛犢不怕虎,這天,年僅十一歲的羅一一瞞著大人,帶頭深入大山捕獵。後面兩個身板壯實的小家夥,一個年近十二歲,小名二福;另一個九歲,名叫六平。都是聽說了青牙峽有千金貍,耐不住好奇,又想爭筆橫財才跟來的。

、【084章】收徒

千金貍貴在其瞳,入藥能治天生覆視之癥,是一種十分名貴罕見的藥材。這三個小家夥背弓執刀,進入青牙峽沒多久就發現了一只毛皮純白的千金貍,興奮之下,三箭未中,緊追不舍,不知不覺跑進了

狼群的地盤。數十只黑狼圍過來,三人嚇得渾身發抖,這才明白大人們為何總是耳提面命,叮囑他們千萬不要靠近深山。年紀最小的麥六平機靈過人,率先爬上樹。麥二福反應稍遲,結果被狼咬斷了左腳,痛得眼淚直飆,幾欲昏厥。

羅一一驚怒交加,使盡全身力氣將麥二福拉到樹頂,麥六平趕緊掏出隨身攜帶的藥膏給他敷上。黑狼在樹下流連不散,時而仰首咆哮,聲震四野。僵持,僵持。夕陽西沈,晚風漸寒。麥二福傷口疼得厲害,趴在樹幹上,一動不動。

羅一一與麥六平啃著幹糧,食不知味。半個時辰後,狼群終於散了大半,只剩下寥寥幾只在附近徘徊。羅一一越等越心慌,害怕再拖下去,二福的腳真的會廢掉,於是決定自己回去搬救兵,讓六平呆在這裏照顧二福。此處樹密,枝幹交連,羅一一身手靈敏,借著月光,小心翼翼地從樹冠間攀爬出林。確定四周無狼之後,他辨好方向,下了樹,

撒腿就往山外跑,可惜運氣太差,臨近峽口,竟撞上一只成年花斑虎。老虎撲面而來,猶如小山壓頂。羅一一啊的一聲驚叫,揮刀扔向老虎,拼命逃跑。奈何他人小腿短,又未學過輕功,哪裏是老虎的對手,眼看著就要喪命於虎口,忽然一片冽冽寒光閃過。老虎轟然倒下,頸間鮮血汩汩如泉湧。跌坐在亂草叢裏的羅一一驚魂不定,大口喘氣。不遠處,一個白衣男子收劍入腰。

羅一一見他要走,急忙爬起來,跑過去。他想拜托此人幫忙把林子裏的兩個夥伴救出來,只是話到嘴邊。舌頭突然打起結來。“神、神仙?!”山霭渺漫。虛淡月色灑在白衣男子身上,映出那清俊無瑕的眉目,脫塵如天人。

孩子離隊失蹤,浮禮村的漢子在大山外圍苦苦尋覓。找了大半夜,才在接近青牙峽的地方碰上那三個狼狽不堪的小家夥。羅一一將他們帶到老虎斷氣之處。這十幾個漢子皆是經驗老道的獵人,一看老虎身上的致命傷,倒抽一口冷氣,立馬明白屠虎之人定然是武藝絕頂之輩,而羅一一

卻堅信自己遇上了神仙。整頭虎皮幾近完整無損,還有虎肉虎骨虎鞭等等,拿到鎮上去賣,起碼價值千兩白銀。大家又驚又喜。從四勇口中確定了那位高

人無意來收拾這些虎寶。便興高采烈地擡虎下山。當天夜裏,羅一一吃了老爹一頓竹鞭炒肉,屁股開花。往後好幾日,他趴在床上養傷,做夢也想著求神仙收自己為徒。至此之後。每天上山打獵,羅一一總是想法子往青牙峽邊上兜一圈,盼望著能再遇神仙。

獵人們曉得他心意,雖覺機會渺茫,但也不時勉勵他幾句,心想這娃子若能學得那位高人的一招半式,指不定將來會出人頭地,總比當一輩子的獵戶強。日覆一日。五月下旬的一個細雨天,滿月潭邊,水乳花開,白衣男子剪花入簍,神情專註,仿佛未曾察覺有人漸漸步近。待到白衣男子提簍起身,羅一一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嘭嘭嘭,先叩了幾個響頭,然後道出自己的請求。白衣男子聽罷,只字未語,足動影移,瞬間遠去,遙不可及。

羅一一很是失望,卻不氣餒,想著神仙既然住在這大山裏,自己總有機會再見到他的。學武要有恒心,拜師則要有誠心,這是老爹說的。過了約莫半個月,羅一一終於在滿月潭邊再次遇見那白衣男子。這回,他早有準備,很快就把自己翻山越嶺,辛苦采集的各色水乳花以及其他一些十分罕見的草藥全部捧出來。

白衣男子見他如此舉動,似有所觸,便留下了一句話。下山時,羅一一背著草簍,提著野兔山雞,問老爹何處有醒香果。四勇爹吃了一驚,反問他打哪聽來這名字。羅一一難掩興奮地說道:“神仙說的,只要我能找到醒香果,他就傳我殺虎的本領!”回到村子後,四勇爹放下獵物,直奔村長家。村長聽完四勇爹的來意,沈思許久,最終還是將祖上珍藏的唯一一顆醒香果取了出來:“咱們這一支沒落多年,歸根究底,只怪

天禍無情,毀了祖宗留下的秘籍。如今四勇有此奇遇,倘若真能得到高人傳授,學回真本事,這醒香果……”“也算是物有所值。”村長嘆了口氣,將一碧玉雕刻的小盒遞與四勇爹。七日後,村裏十幾個獵人陪同羅一一,一起來到滿月潭。等了將近大半個時辰,方見一人翩然而來,果真是風姿清絕,俊若神仙中人。

白衣男子收下玉盒,打開辨了醒香果的真偽,眸底閃過一絲詫異的喜色,想了想,便讓羅一一隨他入深山修煉。四勇爹心中不舍,只是一想到那頭老虎身上的致命傷,便覺得此人的武功實在是高深莫測,於是狠下心腸,叮囑兒子要努力練功,不可偷懶。

羅一一點頭應著,背起一個藍花布包袱,心裏面那種拜師學藝的興奮蓋過離家的悵惘。山中群峰峻秀,壁立千仞,間有細瀑流泉,巨巖澄池,景色清幽迷人。白衣男子拉著羅一一的小手,行走其間,一步三丈,身法飄逸靈動,不過兩刻鐘便從西峰轉至北峰。北峰高達千丈,峰頂上巨松蔽日,但有風過,松濤陣陣,此起彼伏,其韻幽茫,令人聞之頓感心曠神怡。

松林深處,三間純木素舍並立,門前淺草郁郁,留有數節短短樹幹作凳。右邊通風處,長枝作架,晾著兩件女子穿的棉裳。最左邊的空地擺有一張長木桌,桌上鋪曬著些草藥。裊裊炊煙從左邊的木舍飄散出來,隨之彌漫的卻非飯菜之香,而是淡淡的苦澀藥味。白衣男子領著羅一一走進右邊的木舍:“你住這罷。”

羅一一好奇地打量著屋子裏寥寥無幾的擺設,只覺簡潔異常,忍不住問道:“師傅,你一個人住在這裏麽?”白衣男子微微一怔,肅容道:“你我無須師徒相稱,我答應教你防身殺敵之術,這半年裏,你學得了多少便是多少。”羅一一扁扁嘴巴,打心眼裏認定了他做師傅。

“不叫師傅,那叫啥好?”

“我姓古。”



很少有人知道,當年聖古清逸入佛門以後被前來找人的神醫樺雷相中,一定要將其收為門下,醫後來在得到師祖的許可下,才開始學習了顏醫術。

神醫只收了三名弟子,卻個個皆是疊吉生前只收了兩個徒弟個個都是天才。一個是名揚京都。一個已進去上域,只最後一個頗為神秘。據說長年隱居深山,不聞世事。

事實上,古清逸對醫術的研究甚至超越

崖下深谷叢林密布,其間有一水色清澈的碧潭,潭邊芳草萋萋軟如榻的師傅,不過他本人的確很少使用。這次獨自來只是為了配他自己的藥方。只能自己動手。

自十年前,古清逸便得了一種奇怪的病,常常在一年中的四月會自動消失記憶,並且會變得情緒反覆,極難琢磨。所以他這麽多年一直為他自己研究藥方,雖未根治,但已經逐步可以控制。這次他采的便是一味主藥。

不論學習哪門武功,都必須先練好基本功。

紮馬步,簡單枯燥,但頗能鍛煉人的毅力與耐性。

羅一一自小跟著老爹滿山跑,體力不差,只是年少好動,這一站就是好幾個時辰,哪怕有松樹作蔭,山風陣陣,也累得他汗流浹背。

上午紮馬步,下午砍大樹,晚上背藥經。一天的時間,除了吃飯、如廁、睡覺之外,沒有漏出多餘的空閑。

這種充實又累人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月,羅一一漸漸體會到自身逐步變強的變化,有了信心,自然不再暗自苦悶害怕學不到師傅的本事。

七月炎夏,日光燦爛,松林中滿地光斑亮似碎金。

羅一一揮舞著一把丈許長的斧頭,一下一下,不停地往一根兩人合抱粗的大樹幹砍去。無數條深淺不一的裂口縱橫在樹幹上,紀錄著他每次運用力量之勢是優或劣。

山風簌簌,起伏如樂。

每砍半個時辰,歇息半刻鐘,席地而坐,咕嚕嚕地大口喝著甘甜的山泉,感受這格外暢快的通體清涼,便是羅一一在習武當中的享受之一。

忽然,前方木舍之處紅光大放,仿佛彌漫了半邊天。羅一一正仰頭喝水,看得分明,不禁嚇了一大跳,立即抓起斧頭跑回去。

紅光艷如鮮血,從正中那間木舍爆發出來,隱隱含著一股幽幽的甜香,令人聞之欲醉欲癡。

跑到門前的羅一一神差鬼遣地推開了這扇自己從來不敢靠近的門。

這一刻,他全然忘卻了古清逸的警告。

紅光盡頭,靈霧裊裊,一朵晶瑩剔透的食人花盛放於虛空之中。

羅一一目瞪口呆地站在門口。

錯覺麽?

食人花綻放不過彈指。

他擡手使勁地揉了揉眼,再定睛,哪裏有什麽張嘴大花?!

“出去!”古清逸低喝一聲,揚袖拂門。

、【085章】抓離

“出去!”朝瀧低喝一聲,揚袖拂門。

冰冷掌風襲來,羅一一倒退十幾步,跌落在門外的空草地上,毫不知痛,目光中透著疑惑。

那是什麽?

古月本來與容止在一起的,因為小鎮突然事物,暫時分開。卻不知這一分開讓她遇見了前段時間久未見面的齊雅。

天霧山脈西起燕丹鮮洹平原南側,東環雙州,北臨渡海,連綿數千裏,許多山峰常年被籠罩在裊裊白霧之中,若隱若現,宛如蓬萊仙山一般神秘縹緲,使人望不真切,唯有接近時才能領略到無限風光。

在古月看來,突然帶著她穿山越嶺的齊雅就像是巡視疆土的帝王,所過之處,飛禽收翅,走獸俯首,無不臣服。

每一種生物都有其獨特的交流方式。齊雅元神強大,直接施展搜魂術,從它們的記憶裏收集到大小火的行蹤,不喜反憂。

“這次遇見你實屬意外。不過我帶你來是為了讓你去解救你的師門兄弟。他們半年前進去,一直沒出來。”

高空風疾,齊雅虛立於一片花瓣般的皎白雲朵上,指了指下方。

古月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條深長的峽谷蜿蜒曲折猶如白蛇,寸草不生,滿地的如雪白巖鋪就了百裏荒涼。

飛進峽谷時,小連湛忽然咿咿呀呀起來,粉嘟嘟的小手緊緊抓住齊雅的衣襟,眼睛瞪得溜圓,透出幾分不安。

齊雅輕輕地拍了小家夥的後背幾下,安撫他不必害怕。

古月打量著谷底,發現神識受到限制,似乎只在百丈之內有效,無法再延伸開去。不禁詫道:“這是什麽地方?他們如何去了那裏,你又怎麽知道的?”

陡峭的崖壁長滿了青灰色的苔蘚,黑黝黝的藤蔓粗如臂腕,糾纏著突起的巖塊,隱現於薄霧之間,遠遠望去,好似一幅幅詭異蒼蠻的遠古圖騰。令人莫名心悸。

“那是歷練用的焚惡道。我只希望你去那裏幫我拿一樣東西出來,至於人,的確是我親眼所見。”

齊雅想了想,喃喃自語:“不過這都被封住了。他們怎麽進去的?”

古月聞及齊雅低語,便道出自己神識受阻的現象,問他有何發現。齊雅思忖一會兒,才苦笑道:“這地底下有座神壇,他們肯定是進去了,但是神壇早就被人封鎖了,我也不明白他們怎麽……”

說著,他身形一閃,飄出數裏之外。

他張開手。掌心散出一束瑩瑩銀光。直直射入地面。稍頃,地面一陣抖動,許多細碎巖石隨之滾動,發出類似於蠻獸嗚咽的怪聲。空氣裏的薄霧一下子濃郁起來,白如牛乳。遮天蔽地,隱隱彌漫著一股似檀非檀的異香。

古月跟過去,但見齊雅眉心上的那點絳紫分外明艷,幾乎凝成實質。她心知自己幫不上忙,只好抱過他懷裏那個扭來扭去的小家夥,站到一旁。

過了約莫盞茶工夫,齊雅收掌,呼出一口白氣,嘆道:“不行啊……”

地面停止抖動,白霧漸稀,異香散無。

“進不去麽?”眼見齊雅如此,古月低下雙眸,盯著那依舊雪白無垢的巖地,恨不能看透其中奧妙。

齊雅搖頭。

古月接著問:“他們在裏面會不會有危險?”

“不知道。”齊雅皺起眉頭,很是苦惱。

憂慮無聲,沈澱於幽黯眸底,滿地蒼白依稀刺痛雙目,她閉了閉眼,皓齒下意識地用力,在粉潤的唇瓣上咬出了一道深紅。

坐在她手臂上的小連湛仿佛感應到了她心中的失望與不安,咿呀著想學齊雅那樣拍她後背,可惜手太短,怎也夠不著,只好伸長脖子,蹭啊蹭地親到了她下頜。

柔軟粉嫩的唇瓣帶來微涼濕潤。

是如此親切的安慰。

古月抱緊他,眼裏湧出些許淚意,仿佛某種永失的遺痛得到彌補。

良久,齊雅輕聲提議先回雲思島,與霍斐商議此事。她點頭,收拾好微微失控的情緒,與他一起飛離天霧山脈。

即使是炎夏七月,地處南海極北的雲思島,外島依然覆蓋著終年不化的積雪,而內島則是一片鳥語花香的涼夏景象。

霍斐閉關未出,齊雅惟有傳音入谷。

不久,桃花谷裏忽有千株桃樹自行縱橫周轉,現出一條幽幽小道。

齊雅拉著古月的手,眨眼間移至溪畔。

溪水潺潺,流動著清泠舒緩的曲調,不時將一片片或粉或紅的落花送往桃林深處。

碧草萋,衣素如雪,霍斐臨風而立,目光清和,一如春日裏的湖光,有裊裊柳枝垂拂,漣漪淺淺,溫柔淡淡。

他伸手搭上古月的右腕。

一絲溫和淳厚的元力順著經脈探向丹田。

她沒有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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