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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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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神鼎裏,虞娘身體還在沈睡,魏惜金每隔七天就凳上梯架,割開自己傷痕累累的手臂,讓自己的血混入鼎內。

他用自己的鮮血為虞娘“獻祭”,每次都好耗費一定量的靈血,雖然可以食用一些補血的飲食補品,但在身體造血的速度遠沒有失去的那麽快,所以連續一個多月之後,他的身體出現了明顯的虛弱,不僅表現在蒼白的臉色和嘴唇上,而且整個人失去了精神,動變得遲緩無力,出現了心你慌、畏冷、頭暈目眩的癥狀,還有過一次昏倒的經歷,這一切讓關心他的人無比緊張,謝燕舞私下幾次請扇子姑娘想辦法說服魏城主不要這麽拼命,扇子的急切心情不輸於她,可魏惜金一意孤行,根本不聽人勸。

魏惜金超越常人的實力來源於他身體內的靈血,當他失血過多之後,力量也隨之衰退,眼看又到了一次“獻祭日”,這一次他沒有親自前去,而是躺在靠榻上,在手邊集滿了一盅靈血後,叫侍女給扇子送過去。

當扇子看到這一盅血後,恨不能將之打翻,可一想到魏惜金的付出,又不舍得那樣做,還是盡數倒進了神鼎之中。

“小姐,城主會不會是虛弱得走不得路了?”謝燕舞擔憂的看了扇子一眼,又道:“這樣下去怎麽得了?眼看便要到了你們的大喜之日,可不能出了差池,您可一定要想想辦法啊。”

因為扇子和魏惜金還未成親,故而謝燕舞一直以小姐相稱,自魏惜金將扇子托付給她,她也算盡力,沒有再讓上一次那類事明目張膽的發生,不過這次比起婚禮來,她更擔心魏惜金的身體,只是為了給扇子施加壓力,故而才提到婚禮。

扇子還以為她是為自己著想,將手中空空的瓷盅往謝燕舞手中一塞,道:“你在此看著,我找他去。”說罷便提起裙擺殺了出去。

當扇子風風火火的找到魏惜金的時候,他正在淺眠,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便睜開了眼,而扇子看到他面色蒼白若紙,有氣無力的在靠榻上躺著,這麽暖和的天氣,身上竟然蓋著一件狐衾,她的眼睛立即紅了起來,一顆一顆的眼淚珠子直往下滴。

魏惜金見狀,扶著扶手坐了起來,白色的狐衾自他身上滑落,他問扇子:“怎麽哭了?”

扇子一半是心疼,一半是埋怨道:“你都弄成了這副樣子,憑她是什麽寶貝,值得麽?”

魏惜金這才明白過來,向扇子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扇子猶豫了片刻才走了過去,魏惜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身體往後挪了挪,牽著扇子挨著自己坐在了靠榻上面。

扇子感到他的手那麽冰冷,不禁又落了兩滴淚。

魏惜金知道她是真的擔心自己,便對她道:“我就是不想你看到我的樣子擔心,才叫人將靈血送了過去,不想你卻趕了過來,這不是我的本意。”

“惜金,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扇子道:“她現在已經沒事了,我用神鼎慢慢養著她,她遲早能醒過來的。”

魏惜金望著扇子片刻,突然嘆了嘆氣,道:“扇子,我需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我利用了你。”

“嗯?”扇子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天我在地宮裏看到小屍妖虞娘……進入了你那位周叔叔的思想中,我就知道她有非常高的天賦,所以我想要吸納她進入屍王城……這一次的事是件意外,但我不僅是想要救她,我更想要利用你的能力,再加上我的見解,對她進行提高。”魏惜金望著扇子道歉道:“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這些。”

雖然魏惜金沒有跟她說明,但扇子隱約也感覺到了他的打算,她為他做的事情都是心甘情願,並未覺得有什麽值得他道歉的地方,她道:“你想把她變成什麽?”

“王者之屍。”魏惜金回答道。

“上魁僵屍?”扇子聽說過關於上魁僵屍的傳說,但她以為它就是傳說而已,她驚奇的問:“你認為她可以?”

“上魁僵屍是每個養屍人的夢想,而我認為她值得一試。”魏惜金回望著扇子,或許因為太虛弱了,銀色的雙眸都失去了昔日的神采:“我很抱歉,讓你擔心了。”

魏惜金抽回了一直握住了扇子的手,扇子感到那片冰冷離開了自己,反而將他的手重新握住,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他的手,她擔憂的道:“我怪你不愛惜自己,卻總忘記了你是養屍城的城主,你有自己的目標和追求,我……不怪你,如果你不能放棄你的打算……我們可以推遲婚禮,我不介意的。”

一個女子做到扇子這個地步,真的是極好了,魏惜金意外的看著她,臉色有些動容,然後緩緩笑了起來,嘆道:“我不想推遲婚禮,你且放心,我一定不會錯過我們的婚禮,你會是個很好的城主夫人,我一直相信這樣認為。”

能得到這番話,管叫扇子肝腦塗地也情願,扇子看著這樣的魏惜金,突然松開了他的手,張開雙臂抱住了魏惜金。

魏惜金雖然知道她喜歡自己,但兩人之間還未曾這麽親密過,他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了一下,不過再一想,扇子遲早要嫁給他,他遲早也要接納她,於是就沒有將她推開,而是繃緊了身體,努力去適應這種近距離的親密感。

因為魏惜金的野心,虞娘在神鼎之中不斷成長,她的身體留在其中,意識連接到了謝燕九,與他一起站在“噩-魔島”上。

“噩-魔島是哪裏?”虞娘不解的問道。

“一個小島。”謝燕九說著,拉著虞娘往旁邊退了幾步,避開了那只停頓在半空的大老虎,然後舉手打了一個響指,接著大老虎又活了過來,樹葉開始隨風而動,地上的螞蟻開始爬了,林子裏的鳥蟲也開始鳴叫了。

虞娘看到那只老虎落在地上往前沖了好幾步,然後給不知道哪裏射-出來的箭刺中,與此同時,對面的樹林裏躍出來許多孩子,他們頭發亂蓬蓬,衣服破破爛爛,大多都臟兮兮的如叫花子一般,卻個個手持武器。

老虎中了一箭,卻不再要害,它看到出來了這麽多小孩,一怒之下撲了上去,而那些孩子中最大的有十五六歲,最小的才十歲上下,居然一個個彪悍無比,有的拿刀、有的撒網,有的用矛,不光不躲,反而一擁而上,與這林中霸主殊死搏鬥,他們身手敏捷矯健,配合十分默契,好幾次險象環生之後,人人身上都掛了彩,卻將那只大老虎合力殺了。

這實在太令人驚訝了,這些孩子……虞娘看得目瞪口呆,這些孩子的動作和眼神,他們完全沒有正常人的畏懼,他們就像是野獸一樣,在老虎死後,顧不得身上的傷就沖過去割它身上的肉,還有的孩子直接撲在老虎身上大口飲血。

他們明明是正常人,他們許多都還是孩子,怎麽會這麽可怕?

謝燕九道:“這個島上的物資有限,他們不會浪費掉任何一點食物,本來這只老虎是這裏的霸王,但現在他們稱霸了。”

虞娘問:“他們是誰?”

“他們是我的同伴,而那個就是我。”謝燕九指著剛剛在老虎身上喝血的那個男孩道。

什麽?虞娘從未想到過謝燕九的過去竟然這樣非人,她看那個男孩果真有些謝燕九的樣貌,非常吃驚的問他:“你的家人呢?你怎麽會在這裏?你給我看的是你的過去?”

“我的家人在那裏。”謝燕九往那個在忙著割肉的小姑娘身上指了指,接著道:“那是我妹妹,本來我還有個弟弟,但很早就夭折了,謝天謝地他不用經歷這些。”

那個小姑娘很小,大約只有九、十歲的年紀,是這些孩子中最小的,看上去完全不像又攻擊力的樣子,天知道她到底是怎麽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的。虞娘很難將她和印象中的謝燕舞劃傷等號。

謝燕九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回答虞娘:“我們的父親在家鄉鬧災的時候去世了,逃難的時候又和母親失散,所以我們在街上長大,後來我們被一個叫做‘天宮’的邪惡勢力抓了起來,‘天宮’的主人被自稱是陰山魔尊,他將我們和其他小孩一起丟在一個滿是野獸的島上,留給了我們每個人一樣武器,為了活下去,我們不得不克服各種困難……你看到的這一天,是非常關鍵的一天。”

謝燕九走近了那些孩子,指著他們中間那只被割完了肉的老虎對虞娘道:“在這天之前,這只老虎吃掉了我們許多人,讓我們的捕獵變得十分艱難,而這天之後,我們就成了獵捕者,不光獵捕動物,也獵捕我們的同類。”

謝燕九和虞娘離那些孩子很近,但他們就像沒有看到他們一樣,甚至有個孩子跑的時候穿過了謝燕九的身體,虞娘這才意識道,在這裏他們是沒有實際形體的,這裏的人也看不到他們,他們是徹徹底底的旁觀者。

“什麽叫做獵捕同類?”虞娘不解的問。

“就像我之前說的,這裏的物資非常有限,不管是食物、飲水或者是武器,所以後來我們意識到我們這麽多人根本不夠分,然後我們開始結成小團體,用各種方式殺掉對方團體的人,搶奪生存機會。”謝燕九淡淡的道,

看著這些衣不蔽體的孩子,虞娘想不到世上竟然會有如此險惡的組織和險惡的人,用這樣殘酷的方式讓孩子們自相殘殺,而以前她是決計不會想到,謝燕九的經歷竟然這麽曲折,難怪他對人的態度那麽冷、手段又那麽狠毒,都是因為他是在這種情況下成長的。

“‘天宮’為什麽要這樣迫害你們?”虞娘同情的看著謝燕九問。

“你應該問陰山魔尊為什麽要這麽做。”謝燕九冷笑道:“因為這妖人想要通過這種方式選出他認為最出色的人收作徒弟,他認為只有這樣的方式才能激發出人最大的潛力,而事實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謝燕九話音一落,場景又變了,變成了他們拜師的那一天,而且也不再在噩魔島上,而出現在了魔龍山天宮之頂,噩魔島上最後剩下的七個少男少女帶著滿肚子的怨氣拜陰山魔尊為師。

虞娘跟著謝燕九一起站在人後,沒有人可以看到他們,就像上一次她進入周文宣的記憶一樣,這一次是謝燕九帶著她直接穿行於自己的記憶。

“他這樣對你們,難道不怕你們學到他的本事讓後反過來害他嗎?”虞娘再問。

“他是一個奇才,不論我們多麽恨他也不能不承認這一點,我們每個人用盡全力也只學到了他一部分的本事,當我們以為我們只要團結在一起就能殺死他的時候,他用事實告訴我們那只是一場笑話。”

謝燕九雖然語氣平淡,但仍然能夠聽出絕望的感覺,隨著他的話場景又出現了變化,接著虞娘看到的就是他們七個同門刺殺陰山魔尊失敗,為首的大師兄厲勝天被他強迫吞下蠱丸,然後催動蠱丸發作,那些蠱蟲由內而外將厲勝天吃得只剩下一張完整的人皮的那天。

虞娘毫無心理準備,被看到的景象嚇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忘記自己根本不在場,而謝燕九只是悲哀的看著在地上蠕動的厲勝天。

那已經不是他的大師兄了,那些蠱蟲在很短時間內從他胃部孵化,然後以他的內臟為食迅速長大,吃光了他的內臟之後它們開始啃咬他的肉,甚至分泌出酸液融化他的骨頭,厲勝天在經歷了漫長的痛苦後死去,他死後身體成了密密麻麻蠱蟲的溫床,謝燕九他們幾個人眼睜睜的看著一切的發生,膽戰心驚的看到他的身體癟下去,然後每個部位開始蠕動。

只有親眼看過才知道那是多麽可怕的景象,明明前一刻還是一個人,後一刻就變得癟平而怪異,那些在他皮膚之下動的都是一條條的蠱蟲,你可以透過薄薄沒有肌肉的皮膚的皮膚看到它們醜陋的模樣,因為這個時候皮膚已經變得幾乎透明了。

虞娘忍不住吐了,她現在沒有實體可是依然能夠感到頭皮發麻,渾身戰栗,以及惡心到了極點的感覺,她環抱這自己蹲在地上幹嘔,不敢再去看地上的“厲勝天”。

唯有謝燕九重溫著這一幕,緩緩講出了後面發生的事情,他們行刺失敗之後被陰山魔尊控制,他給他們都餵下了蠱丸,然後給他們指定下了新的游戲規則,原來噩-魔道上的經歷並沒有結束,陰山魔尊只是換了一個他認為更有趣的方式來逼迫他們廝殺。

“他培養我們,讓我們變得比過去更強,這樣這場爭鬥也就更加精彩,他是一個瘋子,他也要將我們逼瘋。”謝燕九如是說著。

他聽到身後傳來哽咽的聲音,回頭一看,虞娘已經哭了。

在這次的意識裏,她記得自己仍然是僵屍,所以感官上依舊無法分泌淚水,所以她的哭泣看上去特別的古怪,只是抽泣哀嚎,沒有淚水卻比雙目垂淚更加難過。

“你告訴我他在哪裏,我幫你報仇!”虞娘咬牙切齒,她恨極了這個叫做陰山魔尊的人,她現在完全明白了為什麽第一次見到謝燕九的時候他會是那副樣子。

最初的謝燕九是個自私而狠毒,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折手段的人,如果不是虞娘命大,她早就死在了他的手上,後來謝燕九為了自己的目的拉她和陳挽風入夥,一開始對他們也用了不少心機,只是這種相互利用的關系在後來一件一件的事件中悄然轉變,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開始關心彼此。

虞娘能感覺到,謝燕九的內心是一把火,只是硬生生的被人折磨成了一把冷兵器。

“他在魔龍山天宮頂。”謝燕九道:“你記得聶鳳嗎?他喬裝成南宮山莊的大小姐,他就是我的師弟,那時我無意中踏入南宮山莊,他就是因此原因才非要殺我。”

虞娘記得這件事,然後想起另外一件事,忙問:“那你妹妹謝燕舞呢?我剛才看到她也拜師了,她是你的師妹?難道你們也要自相殘殺?”

謝燕九搖了搖頭,道:“我從未打算過殺她,不過很可能她沒有吃下蠱丸。”

“為什麽?那陰山魔尊怎麽會放過她?”虞娘又問。

“陰山當時給我們六個人都餵下了蠱丸,但只有燕舞吃的並不是,大概是因為知道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殺她吧,要知道我一直在保護著她,不然她根本就沒實力活下來,她不是一個受到陰山重視的弟子,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將她無視了。”謝燕九低頭道,場景又變成了他第一次見到虞娘和陳挽風的那次。

“不對勁,他要你們自相殘殺,可是卻不餵你妹妹吃蠱丸,因為他知道你下不了手,也就是說不在乎你妹妹,他在乎的是你們這幾個人,他選中了你們,可是為什麽會這樣?”虞娘完全無法探知陰山魔尊的意圖。

這一次,謝燕九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帶著無限的懷戀站在人群中看著被圍觀的虞娘和陳挽風。

當時他們還很稚嫩,陳挽風在李鎮裝神弄鬼,收服前來“作亂”的僵屍虞娘,虞娘配合他演一幕“天師收僵屍”的大戲,而且將這場大戲一連演了好幾天,盡可能的賺取更多的錢財。

當時謝燕九騎馬路過,因為街道擁堵,只好牽著馬步行,正好就看到了陳挽風追打虞娘,他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

虞娘和謝燕九分別看著當時的自己和彼此,虞娘才知道原來他們是這樣結下的“緣分”。

虞娘看著昔日的謝燕九牽著馬離去,那時候的他那麽孤獨那麽冷漠,好像一切的喧鬧都和自己沒有關系。而謝燕九自己此時此刻內心也是百感交集,他稍微停頓了片刻,以便多一點時間讓自己停留在這段過去之中。

“我那時候看上去很不錯吧?”謝燕九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扭頭跟虞娘打趣。

虞娘盯著那人離去的方向,掩飾著心痛,順著他的話道:“非常不錯,一派大俠的風範。”

謝燕九終於笑了起來,沒錯,此後的經歷才能如此讓他開懷,這就是他喜歡他們的原因,跟他們在一起久等短暫的放下過去,也不去想未來。

“快沒有時間了,這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是奉陰山魔尊的命來向五年未見的燕舞索取轉生丹,所以我結識了你們參加‘屍王大會’,後來任務完成我就離開了。”

虞娘一直不知道他為什麽走得那麽急,現在總算知道了,但她有些問題一直得不到答案,比如陰山魔尊為什麽要這樣做,比如謝燕九為什麽一直在強調快沒有時間了。

“什麽事情沒有時間?你告訴我這些究竟想要幹什麽?陰山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做?如果你真的感到情況危急,就快點告訴我。”虞娘道。

“我說沒有時間是因為將要發生的一件事只有你能夠阻止,我現在被困住了,只能向你求救,而我若不告訴你這一切,你沒有辦法做到,至於陰山為什麽這樣做,我大概能推測出來。”謝燕九盯著虞娘,面色十分嚴肅的道:

“他是為了對屍王城覆仇,而你和我都被卷入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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