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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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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子?哪個李公子?陳挽風想了一會兒,方才明白虞娘說的是李員外家的公子。

前幾日虞娘闖進李員外家鬧事,將正好路過的李公子嚇昏了過去,虞娘看到李公子生的斯文白凈,怕把他嚇壞了,所以才在心裏記掛著呢。

陳挽風啼笑皆非,道:“我還道你說的誰呢,原來是李員外家的秀才公子啊,這讀書人文弱,正好嚇一嚇練練膽子,你就放心吧,他不過是心悸了兩天,沒落下病根,你怎麽記掛起他來了?莫不是看上人家了罷?”

虞娘如果還活著,正好十五歲了,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也到了定個親謀個如意郎君的時候了。她成了僵屍之後,外表雖然一直還是小姑娘,可心理卻已經是個少女了,乍一見到斯文白凈的公子,雖然不至於如何,想想還是有的。

虞娘仗著一張僵屍臉,也不怕陳挽風看出自己的心思,故作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卻在心裏想,李家公子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真是厲害啊。

“咦?”陳挽風奇道:“你幹嘛捧著臉?你在害羞麽?”

額,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虞娘放下雙手,眨眨眼。

陳挽風倒抽了一口氣,又道:“還眨起眼睛來了,你在掩飾什麽?”

這就是相處時間太長的後遺癥,即便是毫無表情,也能探究一點端倪出來,虞娘齜了齜牙,朝著陳挽風吼了一聲。

陳挽風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還道:“好嘛好嘛,你別惱,我就是個榆木腦袋,什麽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哈哈。”

少女情懷總是詩,看來陳挽風是理解不了了,這不光隔著性別,還跨著物種呢。

笑過鬧過,陳挽風最後叮囑了虞娘幾句,便回到了李員外家。

收僵屍的事情之前拖了好幾天,吊足了鎮民的胃口,現在又多收了一筆錢,再拖下去反倒不好,陳挽風決定要把這出戲落幕了。

次日,陳挽風日上三竿才起來,正午時候設了法壇,其實就是個香案,設在了人最多的菜市口,理由是這裏人流大陽氣最盛。

正午是一日之間陽氣最足的時候,菜市口是人氣最旺的地方,陳挽風設了法壇禱天之後,又在周邊的地上埋了浸了公雞血的繩子,用土掩藏好,然後對李員外和圍觀的鎮民說:“僵屍晝伏夜出,白天便算是找到她的藏身之所,她也只會一逃再逃,若想要除去道行這麽高的僵屍,勢必要在午夜時分將她引到這個地方來,只要她來了,我保證她破不了我這出紅繩陣!”

陳挽風的這套並非憑空捏造,自虞娘出現之後,他又將得到的那本茅山道法書重新研讀了一遍,那本書引經據典,博大精深,可因為太過高深,陳挽風這種沒有由淺及深學過道法的人看,自然是有許多地方看不明白,所以這個紅繩陣確有其事,也確實能困住僵屍,但和他實際上設的,還是有很大的出入,首先一點,繩要用天麻繩,雞血要用仔雞血,鋪設結界的方位更是錯得離譜。但鎮民可不知道這些,見他信誓旦旦,便都歡呼起來。

因菜市口堵著,一個騎馬而來的黑衣男子過不去,只好下馬,牽著馬在人群裏擠來擠去,正好聽到了陳挽風的話,下意識的停了一步,向身邊的人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旁人見他是個外鄉人,就三言兩語簡單的說了一下最近鎮上鬧僵屍的事情。黑衣男子面露古怪之色,轉頭向人群中的陳挽風打量了幾眼,臉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到了晚上,陳挽風弄來了一大盆剛宰的新鮮豬血,將其擺放在了菜市口,附近的鎮民都藏了起來,膽子大的則躲在民居的窗戶邊窺視。

到了半夜,果然僵屍嗅著鮮血的味道就出現了。

僵屍看到了偌大一盆鮮血,喜出望外,撲進去狂飲起來,見她中計了,鎮民又喜又急,盼陳天師快些出手降魔。

可他們哪裏知道,陳挽風拖延時間,是想讓虞娘趁機喝個飽呢,這可憐的孩子,多久沒這樣飽餐一頓了,哎,一說都是淚啊。

等到虞娘心滿意足,打了一個飽嗝,陳挽風這才跳了出來,哇呀呀的上前和虞娘餵招起來。

陳挽風的演技不錯,虞娘更是本色出演,一出“天師鬥僵屍”的戲是演得險象環生,為了突出陳挽風的道法精深,虞娘在踏上他埋好的雞血紅繩的時候,還故意裝作被擋住了彈起來往後一摔。

她這一摔倒,陳挽風正好趁勢上來給她額頭上貼了一章符紙,將她“鎮”住了。

虞娘倒地不起,陳挽風做了一個“成了”的手勢,鎮民們舉著火把紛紛從民居裏跑了出來,敲鑼打鼓,載歌載舞(?)。

陳挽風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然後道貌岸然的說:“鎮上的居民們,請聽我一言,這個僵屍戾氣這麽重,是因為生前含冤而死,上天有好生之德,請大家給我一口棺材和一輛馬車,我要趕緊將她帶走尋一個風水寶地將之安葬超度,令她能重回六道,再不會為害眾生。”

這話怎麽透著一股熟悉的味道?分明是他糊弄虞娘村子裏那些人的那一套嘛。

李鎮的居民果然上當,連忙去給他弄棺材套馬車,還找來膽子大的壯丁幫他擡屍入棺,眼看著陳挽風就要帶著妹子和銀子閃人了,誰想變故突生,只見人群中有人一聲大喝:“且慢!”

慢就慢,還且個什麽,陳挽風不耐煩的轉過身,問道:“誰在說話?”

這時候有個穿黑衣的年輕男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陳挽風打量著此人,目光是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這樣打量他人顯然十分的不禮貌,而陳挽風第一眼就到此人,就沒來由的討厭起他來。

本是素未平生,怎麽會一見生厭?不過是因為這人委實長得太氣概了一些罷了。

但見他一身黑色勁裝,生得高大威猛,相貌周正,劍眉入鬢,端端的往那兒一站,好似一座塔一般巍然不動,這等人物,又能有幾個男人不嫉的?

陳挽風下意識的度了一下自己,他這幾年也很拔高了一些,可惜大約因為饑一餐飽一餐的緣故,身材有些單薄,衣裳也不光鮮,兼之相貌陰柔,面有菜色,這兩廂一比,氣勢沒來由的被壓了一頭。

陳挽風挺了挺胸,擡著頭用鼻子對著黑衣男子哼道:“是你叫住本天師的?”

那黑衣男子冷笑了一聲,道:“方才聽你一番話,在下很是不解,世人皆知,僵屍不在三界六道之中,不受輪回束縛,死則神魂俱滅,你口口聲聲要將她帶走超度,重回六道,本就不在六道之物,又如何重回六道?這一番話破綻百出,你究竟說得什麽鬼話?”

僵屍的確不在三界六道,可這也不算是世人皆知,否則以往那些人是怎麽上當的?不過這黑衣小子能說出這番話,必是有些見識的。

陳挽風面露不屑,心裏暗暗在想如何對答,他不做聲可那些相信他的鎮民卻說話了,其中有人道:“這位小哥說得是什麽話,陳道長為本鎮除去僵屍之禍,這是鐵板釘釘大家親眼看到的事實,怎能容你誣蔑!”

“就是,這麽兇的僵屍,換你你能降服麽,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口不擇言,還望道長不要生氣,不要理這種人,趕緊將這邪物帶走超度是個正經!”

一時間,根本沒有人相信黑衣男子的話,紛紛維護期陳挽風來,令陳挽風大為受用,只道這莫非就是民心所向麽?人家真是好感動哇~

可黑衣小哥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大聲道:“你們上當了,這僵屍本就是他養的,他是個養屍人,你們的錢財都叫他騙光了!”

黑衣小哥一語中的,聽得陳挽風心中一驚。

養屍人是什麽?這說辭好生新鮮,在場諸人無不暗道。

黑衣小哥走了出來,右手成拳,左手覆於其上,下起膝,上及眉的執了一個禮,對大家道:“在下謝燕九,乃桐山天元觀主清虛真人門下記名弟子,在下雖不才,卻對降妖除魔略知一二,這位道長形跡可疑,若他真是同道中人,又豈會不知僵屍既三魂亦無六魄,乃三界之外,不在六道之中,要將之除去的最好方法便是以火焚之,燒個幹凈,卻偏要說帶走超度,豈不是可笑?”

“無知小子,休要大言不慚!”為了保住顏面,陳挽風不得不大聲與這個自稱叫做謝燕九的男子爭辯,道:“你師父沒有好好教你,或者你又沒有好好學才會說出這種丟人現眼的話,你沒有那超度僵屍的本事,便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般不濟麽?本天師推算出來,這只僵屍含冤致死,故而戾氣不散,若是一把火燒毀,便是積下了冤孽,這世間冤孽聚集,戾氣不消,遲早要釀成禍事,本天師好心要將她超脫出來,怎麽到了你嘴裏卻成了可笑之事,你若是顧念著你師父的臉面,還是少出來丟人現眼吧!”

還算陳挽風有幾分應變之才,滿嘴謊話竟然能圓上,只說是謝燕九見識少,而不是自己騙人。

謝燕九又道:“你又說錯了,含冤致死易成惡鬼,卻非僵屍,人死而不僵,乃是因為受地氣集陰之故,若照你說含冤而死即成僵屍,那麽這世上有多少冤死之人,就有多少僵屍麽?那豈不是僵屍橫行,我們活人都要給它們讓道了?”

眾人心想,是啊,這世上冤死的人也有不少,要是個個都成了僵屍,那還了得。

這謝燕九相貌堂堂,卻是十分狡猾,陳挽風說這只僵屍含冤而死,卻被他偷換了概念,作成了“含冤而死即成僵屍”,並且兩三句給在場人洗腦了。

陳挽風本來就心虛,又被抓住了破綻,倒要如何開脫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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