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帖子署名的瞬間，賈赦差點將帖子扔得老遠。

“爹, 爹, 你看著咋辦, 我可不敢去那裏。”賈赦火燒屁股跑去找他爹，不說他三叔被張太傅揪走了，就是在府裏也不能讓他三叔碰。他三叔是舉人，還要參加春闈的, 要是被人發現出入青樓肯定會被剝奪應試資格的。

大慶明令禁止官員、考生狎妓。

“多大的人了, 還咋咋呼呼的。”最近賈代善心情十分好，四王爺收回一部分欠款，皇上從內孥裏撥出一部分錢財, 加上募捐的錢財。戰爭動員已經展開，他現在已經拿著名單準備把底下的架子師變成滿員師。

說不準他也能同霍去病一樣封狼居胥, 將敵寇趕到漠北更北之地。

“爹，你看這個。”賈赦將手上的水紅色香簽給賈代善。

只看顏色賈代善就擰起了眉毛, 顏色不正，香氣有些撩人, 不像正緊人家用的。接過一看，果真如他所料，是胡同裏的魁首送來的。

“你不用管了。”賈代善將香簽放到一邊。

賈赦立刻跳了起來, “爹，你真要去見青青姑娘，那可是魁首！要是娘知道了……”一擡眼，在賈代善緊逼地視線下捂住了嘴, 含含糊糊地說，“那個我去請老太太請安。”

還沒等他跑，一把被賈代善拎小雞似的拎了回來。

“要去告狀？”賈代善面色不善，他就知道大兒子也是糟心的家夥。

“嗚……我真的是去給老太太請安的。”賈赦不太誠心地說，夭壽，雖然人家魁首號召青樓女子捐了一大筆款，可他爹過去外面如何沸騰他不知道，只知道榮國府絕對不會安生。別看他娘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貴太太模樣，論起醋勁沒有比她大的。

從他沒有庶出的弟弟妹妹就能看出來了。

他爹到時要打仗走了，他可要留下受罪的。

“哼。”賈代善冷哼，自己的種自己了解，屁股一撅就知道拉什麽屎。看他眼神飄忽不定，咕嚕嚕直轉就知道要去告密的。

將賈赦扔回地上，“我去一趟東府。”

賈赦大大喘了一口氣，聽出賈代善話中隱含之意，他爹的意思是要禍水東引。讓化大伯去見青青姑娘，他爹蔫壞蔫壞。

轉而一想，他化大伯是鰥夫來著，又不打算續弦好像影響不大。

於是賈赦將之拋到了一邊，回學堂去組織人員了。為了讓每一文錢都落到實處，他們並不是將錢給出去就算了的，還要派幾個小賬房一路跟著行軍。今天他要選出賬房來，讓他吃驚地是孫成秀居然報名了。

“你不參加4月的考試了？”賈赦瞪大了眼，他三叔早就計劃好了，等四月就帶著所有學生去考童生。說是考中童生就等於畢業，可以有一個長點兒的假期。那些乙班的學生如果中了童生就可以不用來上學了，以後出去另找工作也好，繼續留在鋼琴廠也好，隨他們挑選。這樣就能拿到全勤月錢，因此，乙班的同窗近來頭懸梁錐刺股的架勢，還不是為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和全勤月錢。

“不是還有幾個月嗎？說不定趕得上，就算趕不上明年再考就是了。”孫成秀十分淡定，他自幼跟著父親開蒙，基礎十分紮實。進入賈氏族學後又受到賈代儒後世開發大腦訓練，成績一日千裏。但他有個最大的缺陷就是接觸實務不多，文章容易空洞無味。所以他寧遠晚上一年考也要隨軍做點實務。

對此孫秀才也是讚同的，他兒子目前的學問考中秀才不是問題，但考舉人需要了解一些實務，否則很難入考官的眼。

“哼哼，你肯定是想讓胡笳和你關系更好才去的。”賈赦又酸又澀，但他也知道父親是主帥他只能留在神都。

孫成秀苦笑不得，“你真的想多了。”

賈赦不信，“胡笳和我關系最好你不嫉妒？”

反正他是一百個不相信，胡笳力氣又大性格爽朗人長得好好看，誰不喜歡和他玩？別看孫成秀平時和胡笳話不算多，誰知道他心裏的想法。

孫成秀無奈，只得將自己的打算合盤托出，他真的對胡笳沒想法。大家都是男的，就算胡笳長得好點也不代表他一定要最喜歡和對方玩。對方力氣那麽大，他其實有點擔心萬一沒掌控好力量自己遭罪。

“況且你和胡笳的友情那麽深厚，誰能比得過？”

“這樣啊！”賈赦將孫成秀上上下下掃視一番，確定他確實沒有和他搶占胡笳註意的意思，仍然不太信任道，“那你過去留意一下，要是有不長眼的敢欺負他只管告我爹。”

“我知道了。”孫成秀都有點羨慕胡笳的運道了。

另一廂，賈代化見到了青青姑娘，對方還不到二十，一雙眼尤為出色。雖在青樓眼神卻堅毅清澈。

“這些都是姐妹們湊的錢，有些還是留著贖身的錢，請將軍收好。”青青二話不說，將錢匣子拿了出來，“時間太急，湊到的錢有限，不過能讓前方將士多吃幾頓肉。”

賈代化隨手打開錢匣子，定睛一看，手幾乎哆嗦起來。

一疊厚厚的銀票並一些珠寶，哪裏少了，粗粗看去比幾乎達到義演的一半了。

“太重了。”賈代化喉頭有些堵，他是看不起青樓女子的，誰想到她們能為國做到如此程度。

“只希望天下安泰。”青青道，“姐妹們中不少因為倭寇猖獗家敗了不得已入了這行，只希望日後再也沒有外寇劫掠我大慶子民。”

賈代化明了，她們大都是從南邊買回來的。那裏人富裕，活計相對好找，若非突然遭大難不得已誰家會將好好的孩子賣到青樓。合上錢匣子，“我不能這樣拿走它，還請青青姑娘靜待佳音。”

說完，他便離開了。

他需要同賈代善商議一下，社會各界募捐的名單都已經公布，少說也落個善人的名聲。他不想看到這些姑娘付出如此多卻仍然被世人看不起。

“我有什麽法子。”賈代善的所有頭腦都用在朝堂和行軍打仗上，對這種事一籌莫展，“不然等三弟回來問問他的意見。”

“只好如此。”賈代化知道所謂的輿論戰就是三弟提出的，坐等賈代儒放學歸來。

在聽到那個數額後，賈代儒第一個反應是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他不相信，青樓中有相當一部分清倌人，賣藝不賣身。大部分是紅倌人，屬於賣藝又賣身的。至於只賣身那種屬於娼而非妓，不在青樓範圍內。

“難不成單獨騙你不成？”賈代善沒好氣道。

賈代儒拍拍腦門子，“咱們都沒逼她們，她們會捐錢？”

從一開始他就把青樓的妓子排除在外的，不是他歧視她們，而是到時人家迫於輿論壓力不甘不願地意思給那麽點。一回頭掉幾滴眼淚又變成他強逼她們，何苦為了那點錢不自在？是以，賈代儒的音樂廳就沒賣票給妓子們，另一方面，可能進音樂廳的人身份地位頗高，最差也是富豪，一直也沒妓子想著買票進去。

“說什麽渾話！”賈代化氣道，他對青青姑娘的映像極好，“以前你不是常掛在嘴上不要因為身份瞧不起人嗎？怎麽？輪到自己就變了。”

賈代儒又拍了下腦袋，“是我的錯。”

時代不同，青青她們也都是讀過書的人，受的是標準的國學教育，能有天下為公、舍己為公的思想也不足為怪。畢竟中國傳統文化從來沒有提倡過利己主義。

“是我的錯。”賈代儒再次道歉。

賈代化這才吹吹胡子滿意地坐了回去，“你想想接下來如何做？我們不能不聲不響拿走這些銀子。得過個明路。其中不少還是人家姑娘的贖身銀子。”

賈代儒想了半天，恍然，“為什麽不去問問皇上？要是能下旨把賣身變成簽約的話才是對她們真正的救贖。”

“何謂簽約？”賈代化探過身。

賈代儒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賈代化看了看賈代善，“咱們一起去說。”

熙和帝瞪著眼睛聽賈代善兄弟倆說完，不可思議地問，“你們的意思是讓朕改律法？你們忘記良賤之分了嗎？”

他們的腦子一定進水了。

賈代善還沒想好如何說，賈代化十分激動上前說道，“皇上還請三思，青樓不知繁幾，若是能讓那些女子27歲自動脫籍我大慶的光棍也能少許多了。又能多出多少孩子？而且這回她們將贖身銀子都捐出來，數額太大，如果不為她們做點什麽臣不安穩。”

熙和帝有點動心，27歲的妓子如果沒能贖身基本要被老鴇賣到勾欄，很多還是賣到私竂，那些地方他也收不到稅不如放出去給大慶生孩子。

這時，賈代善趁勝追擊，“而且她們多數認一些字，嫁人後定然也會教導自己孩子識字，如此一來大慶又要多出多少識字的幼童？”

熙和帝清了清嗓子，“朕同內閣商議商議。”

即便他是皇上也不能不經內閣改律法，“那個等下你們將那份銀子呈上來，朕也讓閣老看看。”

他可知道幾位閣老雖然有私心，個別有些古板，但總體還是一心為國的。國庫缺銀偏偏大慶四處要用錢，他們常常因為錢差點撓禿頭發，看在錢的份上他們會好說話的多。

“臣遵旨。”二人拜退。

賈代化去青青姑娘那裏取銀，而賈代善則打道回府，一回家，就對上他上躥下跳的大兒子。

“又怎麽了？”賈代善覺得和兒子關系太好也不太美妙。

只見賈赦鬼頭鬼腦四下看了看，然後貼到他身邊掏出厚厚一大沓銀票，太厚，一些他沒抓穩紛紛揚揚散落在地上。

急手急腳拾撿起來，“三叔給了我十七萬兩銀子，說都捐了，讓把名字登記成不具名！”

饒是賈代善有心裏準備也呆住了，他三弟哪裏來的那麽多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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