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學名了，我叫蔣正。”蔣九十分興奮, 小臉漲得通紅, 高興地原定跳了兩下。突然, 跪在賈代儒跟前，“徒兒拜見師傅。”

別看他小, 經歷不算少。

父母早亡後大伯立刻占據了他家產業並將他趕了出來流落街頭, 幸而遇見戚六子雇傭他, 可謂嘗盡人間冷暖。

他很清楚，戚六子收他為養子的關鍵就是賈代儒會教他彈琴, 所以, 即便戚六子是他的養父，賈先生才是他的再生之父。

來大慶這麽久，賈代儒已經習慣了時人跪拜之風，不說別的, 每天祭祖他自己也是要跪拜祖先的。

“起來吧！你來得晚些要努力學習，你是個特別聰明的孩子，只要肯下功夫我相信你一定能趕上功課的。”賈代儒鼓勵蔣正。

戚六子與有榮焉地咧嘴笑，“先生，您看咱們要不要試下音量能傳多遠？”

賈代儒坐回琴前開始彈琴，戚六子忙待人出去, 音樂開始響起, 他不停往外圍跑。聽著聽著，不禁奇怪起來。

“怎麽一直都是一首曲子？”他摸了摸發麻的胳膊，為啥先生翻來覆去只彈野蜂飛舞呀。他一點都不想聽。

“再快點。”戚六子跑得更快了。

終於, 到了一處聲音只能隱隱傳來，再多一點距離就聽不見，他停了下來仔細記住地方，心裏估算了一下距離音樂廳的範圍。

“回吧！”

壯漢楞了楞，“六爺，咱們只測了一個方向。”

戚六子一路跑來，連翻白眼的勁都沒有，他懷疑為啥近期才發現壯漢腦子不夠用，是不是以前自己腦子也有坑？

兩人回到音樂廳前，又圍了一圈的人，一家飯莊掌櫃沖他搖頭嘆氣，“戚六子，你唱的哪出戲呀！鬧哄哄地和捅了馬蜂窩似的，鬧得來吃飯的人都少了。”

可不，正常人聽野蜂飛舞有幾個想吃飯的。

戚六子反口道，“張老倭，你別得了便宜又賣乖，今兒我招來那麽多人，就不信你的客人能比以前少。再說了，之前不是還彈了一首喜慶的曲子嗎？說不準有客人聽了心情好給打賞呢。”

飯莊掌櫃說不出話來，還真被戚六子說對了。

飯莊的生意本來依托於戚六子的銷金賭坊，自從把賭坊改成鬼屋後，生意下降了一大截，直到鬼屋扒掉慢慢人又多了點。今天突然半個城都響起音樂，招攬了不少人，其中有些不吃飯但也要了些酒水。

戚六子吵贏了，得意洋洋，忽而看見一群人，腿一下子軟了。

“皇……皇……黃老爺！”

收繳水琴時他被傳到朝上見過皇上，因此能認出來，更何況，四王爺也在。

因為鬼屋命案，他和四王爺算是打交道最多，那張仿佛欠他幾萬兩銀子不茍言笑的臉他死也忘不了。

“您老來了，要不進去瞧瞧？”戚六子軟著腿湊到熙和帝身邊。

“哦？你是？”熙和帝沒認出來。

四王爺一眼就認出了，遂說，“他是戚貴妃的侄子，就是那個水琴原持有人。”

熙和帝點頭表示他記住了，沒有進去看的意思。

倒是熙和帝左手側的面容有些陰郁的年輕人頗有幾分興趣，臉上露出大大地笑容，“哦？你那裏有什麽可看的？說來聽聽。”

戚六子不認得人，但也知道能在皇上跟前插話的人地位絕對不低，而且皇上對他突然插話沒有絲毫見怪，臉上甚至還露出自豪的表情。

他猜測這人可能就是太子爺。

躬身束手，“是個非同一般的樂器，這棟房子只是樂器的組成部分。”

他的話引起了幾人的註意。

“那就去看看。”熙和帝說。

賈代儒反覆彈一首曲子對於蔣正是個上佳的學習機會，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賈代儒的手，耳朵也沒閑著，努力將旋律記了下來。

“你也來試試看。”賈代儒見他極為用心，讓他坐到身邊，將速度放得極慢。

蔣正抿唇，跟著準確地按下那幾個鍵，甚至連按壓鍵盤的角度和力度都差不多。也是賈代儒幸運，碰到了一個天生吃這碗飯的學徒，否則以他的能力就算教到吐血也不一定能教會學生。

賈代儒能照本宣科講樂理，但是彈琴時卻無法理解，他完全照搬視頻中的指法。

蔣正當然不知道專業學管風琴是如何授課的，賈代儒手把手教他彈琴足以讓他喜出望外。若非室內弟子，誰家先生這麽用心。

總而言之，蔣正感動極了。

“不錯，不錯，來，我們接著下一小節。”賈代儒讓蔣正彈了三遍稍稍熟悉急著開始了下一節內容的教學。

論本心而言，他不想將太多時間浪費在教音樂上，即使在後世，音樂也是副科。

不過該有的耐心他還是有的，尋來野蜂飛舞的樂譜，一個小節一個小節的手把手教，見蔣正學得快，心裏美滋滋的給自己教學方法點讚。

瞧，雖然他是監獄系統，但搞教學也是專業的，他的教學水平要放在後世直播平臺也是百萬大V流量。

然而，真實情況是，若非他教導的是蔣正，正常人絕對要哭。

野蜂飛舞本身旋律好聽與否見仁見智，但就技巧而言，絕對是首用來炫技的曲子，上海音協演奏級別鋼琴九級的考試曲目，按照上音協每次難於全國的尿性，其實是演奏級十級了。如果看到譜曲就會發現，曲子叫野蜂飛舞，紙上的譜子哪怕翻成簡譜也是幾窩螞蟻亂爬，看得人眼暈。

所以，碰到賈代儒，蔣正是不幸的，一上來就是王者。同樣，他也是幸運的，只要挑戰成功野蜂飛舞，說不準以後有更高的發展。

這還不算，涉及和聲的部分缺少其他電音只能用管風琴模仿，難度再次提升，加上還要插拔音栓。僅僅一個小節，蔣正學完後背後汗濕了。

就這，先生彈的是野蜂飛舞，甚至因為對節拍掌控的不到位著急時搶拍彈成了野蜂狂飛。而他，僅僅一個小節被他彈成了野蜂要掉下來了。

蔣正按下決心，一定要好好練習指速，指速跟不上是個大問題。

賈代儒完全不管學生的接受能力，繼續下一節的教學，蔣正忙調動全身註意力。

生活對於蔣正，太難了。

他正在學習第二小節，門打開了，戚六子弓著腰將熙和帝一行人請了進來。

賈代儒停了下來。

戚六子介紹，“這位是榮國府的三老爺，音樂廳也是他設計的。”

熙和帝和四王爺的眼睛亮了亮，盯住了賈代儒。

“原來是他！”熙和帝心想，上下打量了一番，板起了臉教訓，“一個考生不好好用功爭取金榜題名搗鼓些玩器像什麽樣？我看張太傅管你管的太松了。”

賈代儒不知道對方就是皇上，只以為他認識自家大哥和張太傅。

“我又沒玩。”他滿心委屈，他是投身大慶音樂教育事業怎麽能叫玩呢。

“哼，還說沒玩？沒用玩整出那麽大的樂器？”熙和帝教訓上癮了，上次水琴事件他就憋著想好好教訓一番賈代儒。

不好好學習，弄出了嚇死人的水琴。

這回更過分，水琴好歹人捧著就能拿得動，這個樂器大得連他堂堂皇帝都震驚。望著直通上頂板的各種音管，被管風琴規模嚇著的熙和帝想教訓人，特別是罪魁禍首。

他像教訓自家小輩似的熟稔態度讓戚六子眼神變了變，看來，他是真的抱上了一條大粗腿。哪怕貴妃的嫡親的子侄也沒見皇上如此親切過。

“還有，聽說你見天和工匠混在一起，你也是個讀書人了，要顧惜自己的身份。”熙和帝一旦教訓人就有點收不住。

賈代儒當然不認同熙和帝的觀點，“讀書人怎麽不能和匠人在一起，你沒聽過國家無農不穩，無工不強，無商不富嗎？國與國之間拼的是國力，國力是什麽，教育、工業、經濟、科技、軍事、醫療衛生。嗯，那個工業就是許多工匠形成的產業規模，經濟得靠商人盤活。”

賈代儒對工業和經濟解釋的並不準確，但卻在眾人的理解範圍內。

熙和帝和四王爺楞了楞。

所謂國力，他們心中是有數的，但從來沒有如此具象過。特別是熙和帝，長期接觸國家政務，細細琢磨，覺得賈代儒的話十分在理。

四王爺畢竟年齡小，體會有限，只是牢牢將這番話記在心裏。

反而是太子金誥，眼神飄忽，似乎聽進去了，似乎什麽都沒聽。

四王爺有些地方想不通，比如教育，為何放在最前面。包括工業、經濟、科技也要放在軍事前面，還有，醫療衛生為什麽也算在國力裏面。難道國家還要管有多少合格的大夫和誰家裏幹凈不幹凈？

他正要問，太子突然有些興奮地說，“你能再彈一下那首讓人感覺特別歡快的曲子嗎？”

四王爺奇怪地看了一眼太子，不知道他怎麽突然想聽曲子，今天太子過於反常了。

熙和帝疑惑地看了一眼太子，按理太子在這個時候不應該關心曲子的，不過看到兒子臉上暢快地笑容，他沒有說話。還是等回去再和太子好好說說，不該在人前顯露興趣愛好。

“好啊，你要不要過來看著我彈。”賈代儒總覺得哪裏違和，十分溫和地說。

“好。”太子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踩著輕快地步伐做到了管風琴的琴凳上。琴凳本來考慮到雙手聯彈，設計地比較長，坐兩個人完全沒有問題。

一號和零號見狀，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認命地開始拉風箱。

他們的命可真夠苦的，好好的小廝變成拉風箱的，一拉還那麽長時間，就是夥夫也用不著拉那麽長時間的風箱呀！

兩人同情地對視一眼，錯開眼專心拉風箱，他們真的要撐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白天還是寫不出來，當然，因為前夜沒睡白天還睡了三個小時。因為好奇現在學生線上上課的情況，打開了學而思網校，聽了一節高中語文課，突然就能寫出來了。學習，賦予我靈感，讚美學習吧！學習真是件讓人快樂的事！

如果還是學生一定要快樂而努力的學習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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