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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君子好逑(二十)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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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蘇薔帶來的消息, 雲宣神色凝重,他亦沒有料到太子會背著他給太皇太後發了密函。

“太子原本為人多疑,再加上我與太子妃的勸諫,本對睿王已有所懷疑, 但這次事關先皇後,他認定自己的母後是為人所害,而琉璃別宮又是先皇後薨逝之地, 只怕他心神已亂, 是聽不進去任何進言了,”他蹙眉道, “睿王跟隨太子多年,十分清楚先皇後便是太子最大的軟肋, 所以便借此機會挑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聖意, 如今既然連太皇太後都已經被驚動了, 而且還累得她舊病覆發, 就算太子後悔, 也已經於事無補了。”

蘇薔心中明白事態嚴重, 斟酌著道:“倘若先皇後當真死不瞑目, 那太子之責是否會輕一些?”

“既然睿王不惜一切將當年的舊案翻出來, 就算先皇後的死另有蹊蹺, 只怕最後的結局對太子而言都極為不妙。”雲宣神色肅然, 道,“先皇後已故去十餘年,即便在當年, 也無人質疑她並非因病而逝,睿王想要利用此事對付太子,定然早做好了準備,我擔心的是,李嬤嬤和泉姨的死說不定也與此事有關。”

“我聽膳堂的付嬤嬤提起過,李嬤嬤當初是和她一起伺候先皇後的膳食的,而泉姨當時也已經在琉璃別宮當差,也極有可能侍奉過先皇後,”蘇薔也猜到了這一點,憂心道,“若是她們當真與先皇後的故去有關,那皇後恐怕也脫不了幹系。”

雖然她從未聽說過泉姨與崔國公府或先皇後有任何關系,但付嬤嬤卻說李嬤嬤親口承認過她曾攀附上了崔國公府,而且後來又矢口否認自己說過那樣的話。

“當年的舊事也曾聽說過一二,世人皆稱先皇後善妒,只要皇上一納新妃,她便將自己關在寢宮中稱病,其實也算是抑郁成疾,但她也未曾做過什麽傷人害人之事,對宮裏的其他妃嬪也還算公正相待,而且她是皇上的發妻,她在離世後皇上曾因傷心而有半年時間不曾去過後宮,若是她當年的死與皇後有關,只要稍有蛛絲馬跡,皇上定然不會放過。”雲宣條理清晰地道,“可如今太子離不開崔國公府的支持,一旦皇後被牽扯其中,崔國公府定然會與東宮決裂,而且崔家也會從此落敗,就算皇上到時不會怪罪太子,東宮的勢力也定然大不如從前。”

所以,睿王這次是希望能借著太子的手斷了他的一只臂膀,而他設計順手將雲宣軟禁於此,怕是

“先皇後的舊案畢竟涉及後宮,想來也會由明鏡局偵辦,到時我會見機行事。只是倘若先皇後的離世與皇後脫不了幹系,那我也只能秉公辦事。”雖然明知太子如今的處境不容樂觀,但蘇薔還是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當初她為了利用許諾害死了織寧,這個仇我一直銘記於心。”

雲宣並不意外,只是微微一頷首:“我明白,你與皇後還有著人命官司,所以睿王定然會將這樁案子交由你處理。”

“但倘若先皇後的死與皇後有關,而李嬤嬤和泉姨又都是知情人甚至也曾牽扯其中,那年妃雖然與之前的命案脫了幹系,可你的嫌疑卻是更大了。”蘇薔的面容上露出幾分擔憂,“畢竟你忠心於東宮,而倘若太子一旦得知先皇後的死與皇後有關,定然會影響他在朝中的勢力,你為了讓太子和崔家莫要反目成仇,將知情的李嬤嬤和泉姨殺人滅口也在情理之中。”

“這件事你不必多慮,若當真到了那一步,我自會想辦法脫身。”雲宣安慰她道,“你只需去做你想做的事,無愧於你自己便足矣。”

蘇薔並未追問他究竟有何脫身之法,因為她很清楚,倘若睿王當真想要他的性命,僅憑自己的一己之力根本無力回天。

“這次之後,只怕以後我很難再過來見你了。”默了良久後,她無奈道,“雖然那兩個守門的內侍這次不得已放我進來了,可他們為了自保,明日定然會如實向睿王稟報。”

“如今對我而言,沒有什麽地方比這裏更安全,反倒是你,外面風浪滔天,我卻無能為力,萬事都須得你自己小心,”雲宣輕聲囑咐她道,“無論睿王意欲何為,你只需謹記一點,那便是性命要緊,其他的都可以從長計議。”

有點點離別之憂染上心頭,蘇薔心酸地點了點頭:“你放心,我自會留心的。”

雲宣還有其他話要說,但他尚未開口,門外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為了避嫌,雲宣本就沒有關門,他們兩人也只是站在屋裏的門口說話,所以那兩個守門的內侍中的其中一個驚慌而來的時候,他們立刻便發現了。

那內侍慌張道:“蘇姑姑快些離開,外面有動靜,似乎是出了大事!”

“大事?”與雲宣對視一眼後,蘇薔鎮定地問他道,“什麽大事?”

那內侍看了雲宣一眼,支吾著不肯說:“我們也聽不清楚,只知道外面現在亂得很。”

蘇薔卻不相信,她知道他們除了看守之外定然還負責隔絕雲宣與外界的聯系,便仍堅持問他道:“究竟是什麽事?你若不說,我便不走,畢竟我與雲都統的事情可沒說完。”

那人心下著急,只得道:“外面亂得很,聽動靜,似乎是有人又被殺了,蘇姑姑既然為明鏡局的人,怕是很快便有人來尋你了,還是快點離開吧。”

蘇薔與雲宣皆是一驚,不由相視一眼,但雲宣終究還是對她默然點了點頭,示意她離去。

她也不再停留,與雲宣默默作別後立刻趕回了前面的戊子院。

外面果然人生噪雜,似乎附近走水一般熱鬧,她回到戊子院不久,明鏡局的人便三五成群地紛紛而至,但讓她意外的是,一向在萬不得已之時不肯露面的胡典鏡竟然也過來了,只是她是最後一個到的,雖然穿戴還算整齊,但除了臉色不太好之外,頭發也有些淩亂,似乎出門很急,而且其他人也有幾個亦是如此。

眾人皆是神色凝重,似乎早已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卻又不敢擅自開口議論,蘇薔只是從丁子院到了戊子院,一路又沒遇到什麽人,所以並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麽情況,直到王子衿過來後對她輕聲耳語道:“阿薔你一直在戊子院,還不知道膳堂又有一位嬤嬤險些被殺了吧?”

雖然已經聽那個內侍說又有人被殺,但她卻沒想到被害的人又出自膳堂,心中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問她道:“是誰?險些被殺是什麽意思?”

王子衿答道:“似乎是膳堂的一個老嬤嬤,具體是哪位我也不清楚,不過她還算幸運,並未真的被人殺死,逃過了一劫。”

蘇薔訝然:“既然是位老嬤嬤,又是怎麽躲過去的?”

“這個嘛……”王子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院子裏似乎仍心有餘悸的胡西巖,“可能還得多虧我們的胡典鏡。”

原來,這次兇手是在離她們所住的院子不遠處的一處花苑動手的,但那兇手未曾得逞的原因,是原本剛剛從那裏巡邏離開的羽林軍又及時折返了回來,逼得那兇手不得不提前逃了,而已經離去的羽林軍之所以又回去,是因為她們住的院子突然走水了。

這場救了膳堂那位老嬤嬤的火據說是胡西巖不小心打翻了床頭矮桌的燭火而意外引起的,但因為火苗順勢沿著床沿燒了起來,所以很快便蔓延開來,不僅驚動了院子裏的所有宮女,而且連不遠處的羽林軍也察覺到並迅速趕了過去。

難怪所有人看起來都狼狽不堪,胡典鏡尤甚,但無論這次膳堂被害的是誰,逃過一劫便好,總算沒有再出人命,但讓她不解的是,火既然已經撲滅了,也未曾有人受傷或被害,可人人的臉色看起來都有些異乎尋常,似乎還藏著什麽秘密不敢說出來。

她想了想後悄聲問王子衿道:“那兇手可曾抓到了?”

若是能抓到真兇最好,即便抓不到,那還被軟禁在丁子院的雲宣已經減輕了許多嫌疑。

但她總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從那個兇手前兩次行兇的跡象來看,他的心思頗為謹慎,這次怎會如此大意,即便事出意外,但也不至於會連一個老嬤嬤都解決不了便倉皇而逃了。

“救火的時候,聽說兇手現身,衡哥便帶著武門的人趕緊去幫忙追了,但既然連在場的羽林軍都沒有在現場捉到人,恐怕她們去了也於事無補。”王子衿的聲音更低了些,小心翼翼地神秘道,“但你不知道吧,那個被救下來的嬤嬤說,要殺她的人不是旁人,而是已故多年的先皇後。”

蘇薔驀地一怔,大吃一驚,不由出口反問她道:“什麽?”

“你小聲些。”見其他人向她們投來了註視的目光,王子衿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以極低的聲音道,“雖然過來幫忙撲火的羽林軍是這麽說的,但也許是那個嬤嬤受了驚嚇後胡言亂語罷了,輕信不得的。”

話雖如此,但看其他人的反應,蘇薔也知道這種說法只怕已經傳遍了明鏡局,而且那個院子住的又並非只有明鏡局的宮人,一傳十十傳百,流言只怕此時已經在整個琉璃別宮不脛而走了,再加上一場失火,所以外面才會如此熱鬧。

看來,即便在雲宣被軟禁時別宮中又發生了一件命案,只要兇手尚未歸案,雲宣的嫌疑仍然無法洗脫,畢竟那位嬤嬤的話從一開始便不可信。

胡西巖似乎一直心神不寧,直到梁辰紫提醒她明鏡局應該先派人去現場勘察,她才醒過神來,吩咐她便宜行事便可,而她自己卻聲稱身體不適,要先回去休息。

雖然對她的獨自偷懶頗為不滿,但大家也早已習以為常,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然後在梁辰紫的吩咐下各自開始做事了。

因為被襲的老嬤嬤已經被羽林軍送回了膳堂,所以除了幾個人被派往膳堂去詢問線索外,大部分人都去了離她們寢院並不遠的花苑,那個膳堂的老嬤嬤便是在花苑的一條石徑上遇襲的,她在路旁的一棵大樹下被那個兇手以繩索勒住了脖子,羽林軍從這裏經過時,她只剩下了幾口氣,倘若不是羽林軍有的是懂得急救之策的兵士,她此時應該已經命喪黃泉了。

王子衿被安排在戊子院當值,蘇薔主動要求去膳堂探望險些被害的老嬤嬤的,但她在去那裏前,還是繞了遠路去了一趟第一現場,遠遠地看了一眼兇手動手的石徑。

與前兩樁命案相似的是,兇手都是用的輕衣司的繩索做的兇器,這次雖然並未得逞,但那條麻繩卻還是留在了現場,的確出自輕衣司無疑,而且兇手也極有可能要在將那位老嬤嬤勒死後將她的屍體懸掛在樹幹上。但有些奇怪的是,那個花苑比起靈秀園與萬秀園實在太小,甚至只有一條石徑,而且還是這附近從東往西的必經之路,在這裏動手實在太不明智,因為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更何況,前兩次兇手拋屍的所在都有意無意地與年妃有關,可年妃卻從未來過這裏。

懷揣著滿腹困惑到了膳堂,讓她覺得震驚但下意識地又認為是在意料之中的是,那個險些被害的老嬤嬤不是旁人,正是她白日裏剛剛見過的付嬤嬤。

她一路而去,雖然還在宵禁,但因為別宮又是走水又是命案,早有不怕挨罰的大膽之人出來看熱鬧,也正是從那些人的口中,她得知是付嬤嬤遇險,而且還聽說她在回來的一路上都在胡言亂語,說是先皇後想要勒死她,以至人人都在低聲議論此事。

因為險些喪命而受到驚嚇的付嬤嬤雖然面色慘白,脖子裏的勒痕也清晰可見,但她精神尚可,至少吐字清楚,但言語卻似乎糊塗了些。

許是因為與蘇薔是故人的緣故,見了她來,付嬤嬤掙紮著從床榻上下來,一臉的驚恐,似是剛剛見過這世間最可怕最可怖的東西,緊緊抱著她哭訴道:“丫頭,先皇後來尋仇了,她要拿走我這條賤命,你要救救我,你要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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