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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竹馬何在(十六)調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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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觀其變的皇後見許諾應對自如, 便尋了時機適時地開口道:“柳貴妃,許妃已經將話說得十分清楚明白了,你為何還要對她一直咄咄逼人?你如此急迫,究竟想要逼著她承認什麽?難道這就是你調查出來的真相嗎?”

見皇帝雖然默然不言, 但也流露出了幾分不虞之色,出師不利的柳貴妃沈吟片刻,微微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 道:“皇後娘娘所言有理, 許妃與她少年時的未婚夫婿先是兄妹情深,後是仇深似海, 此中緣由說清楚後,想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臣妾並沒有強人所難之意。只是之前臣妾為了調查梅嶺一事, 曾宣召過萬福宮的一名內侍, 對他所言頗為驚訝, 當時臣妾便懷疑許妃大概是被人算計了, 所以對她與她曾經的未婚夫婿的事情也格外關心了些。”

廳堂內安靜非常, 只有她一人的聲音清晰回響著。

皇後微一皺眉, 有些不耐道:“柳貴妃, 時辰不早了, 你有話就說, 何必一直在這裏賣關子?”

“既然皇後娘娘已經等不及了,那臣妾就有話直說了。”回了皇後一句後,她突然對著皇上屈膝而跪, 言辭懇切而無辜,“臣妾之後所言,很可能會觸怒龍顏,還請皇上切勿怪罪。”

皇上見她如此,也不忍心苛責於她,道:“方才朕已經恕你無罪,有什麽話愛妃直言便是。”

柳貴妃謝了恩,卻並未起身,而是繼續跪在原地,擡眼對皇帝道:“啟稟皇上,臣妾以為許妃妹妹方才所言並非空穴來風,她說自己在夢中夢到腹中骨肉是被她曾經的未婚夫婿許陽所害,是因為許陽一直是她此生最痛恨之人,所以才會將那日在梅嶺上那刺客的惡行換到他的身上,但依臣妾所知,許妃妹妹的噩夢並非虛無而是事實,那個在梅嶺害得她痛失骨肉的人應該正是許陽!”

她話音未落,廳堂中便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唏噓,但每個人從表面上看起來雖然皆震驚不已,但卻未曾有人驚嘆出聲。

對她的話最為驚愕的莫過於許諾了,她雖知柳貴妃之後的話定然會讓她出其不意,但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有如此詭異的論斷。

皇後訝然半晌,反而輕笑出了聲,認為她的話荒謬至極:“柳貴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柳貴妃神色遲疑地道:“許陽是在兩個多月前失蹤的,梅嶺的事雖然早了許久,但也並非不能證明他沒有機會去梅嶺行兇,而且許妃夜裏喊他的名字也是在最近兩個月的事,所以臣妾鬥膽,不僅懷疑許陽便是梅嶺上的刺客,而且還認為他就藏在宮城之中。”

“簡直一派胡言!”皇後不知是喜還是怒,但最多的應該是覺得她的話匪夷所思,“後宮重地,怎會有外男輕易入內?你身為妃嬪,怎能說出這種胡話來?”

柳貴妃看起來似乎對自己的推測本就無多大把握,如今又被皇後斥責,愈加猶豫了起來,不由將求助的目光轉向了皇帝:“皇上,臣妾自知方才所言實乃大逆不道,但臣妾卻並非無憑無據信口胡言,若是皇上不希望臣妾再說下去,臣妾以後再也不提此事便是。”

皇上神色微沈,大有不怒自威之勢,但卻還是道:“愛妃這麽說有何憑據?”

雖然只不過是一句問話,但柳貴妃卻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臉上不由露出幾分歡喜的嫣然淺笑,但旋即又凝了神色,道:“皇上,請聽臣妾仔細道來,若是所推有誤,臣妾自願受罰。”

見皇上也有意要追究到底,情願放任她胡言亂語,皇後臉色微冷,問她道:“既然柳貴妃如此自信,那本宮問你,你說那個許陽就藏在宮中,那他究竟藏在何處啊?”

“這件事還得從宮中最近發生的一件命案說起。”柳貴妃站起了身來,轉身看向蘇薔,問她道,“蘇女史,不久前明鏡局偵破了一樁命案,死者是一個內侍,被發現淹死在了水溝裏,可有此事?”

一直默然候在一旁的蘇薔終於被人留意,細思片刻後頷首答道:“正如貴妃娘娘所言,明鏡局的確接了這樁案子。”

柳貴妃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她道:“那蘇女史可知死者是何人?死因為何?”

蘇薔答道:“回貴妃,死者是內侍省采買局的內侍金皖,他是因醉酒之後失足落入了水中而被淹死的。”

柳貴妃又向她走了兩步,聲音隨著她的氣勢冷冽了幾分:“本宮聽說那具屍體被發現時已經被水泡得面目全非全身潰爛,連五官手腳都不好辨認,你們明鏡局何以認定他便是內侍省的金皖?”

蘇薔仔細答道:“回娘娘,他身上有內侍省的腰牌,後經內侍省確認,那的確是采買局金皖的腰牌,而且他的死亡時間也與金皖失蹤的時間相差無幾,現場又有金皖出宮後在宮外私買的酒壺,是以明鏡局才認定他就是內侍省最近唯一失蹤的內侍金皖。”

柳貴妃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果然認證物證俱在,不過除此之外,你們可還做過別的事確認他的身份?”

默了一默後,蘇薔不解地問道:“不知貴妃指的是……”

“本宮聽說,明鏡局斷案,通常會將死屍解剖以查明其死因,在那樁案子裏,你們可有這種手段斷定那個死者的死因嗎?”柳貴妃沈吟著問道,“或者說,你們確定那個死者的的確確是失足落水後被淹死的嗎?”

“這……”蘇薔如實答道,“回娘娘,畢竟內侍省的內侍近幾個月來唯有金皖失蹤,而且他素日裏便愛貪杯,每每借著采買的差事出宮都會偷著帶幾壺酒回來,然後躲起來獨自偷喝,是以他應該是想找個偏僻之所吃酒,但沒想到因醉酒而失足跌落在了水溝中,這才釀成大禍,是以此案太過簡單明了,死者的身份也很快被確定,所以據奴婢所知,那具屍體並沒有被解剖。”

“應該?原來如此。”柳貴妃輕哼了一聲,神色微肅,“難怪這世間的冤假錯案如此之多,明鏡局都未曾確定那死者的死因,便已經推定了他的身份,由此才推定他是失足淹死,豈非本末倒置?”

自知理虧的蘇薔聽出了她的斥責之意,慌忙跪道:“還請貴妃娘娘恕罪……”

“行了,柳貴妃,你問她這個做什麽?”皇後擡手揉著眉心,面露疲憊,“本宮都要被你弄糊塗了,你究竟是要為許妃討一個公道,還是教明鏡局如何杜絕冤假錯案?”

“回皇後娘娘,臣妾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臣妾寢宮的小格子前不久出宮回故鄉為他母親送喪時,遇到了一件怪事,而這件怪事若是被深究下來,與許妃的萬福宮也脫不了幹系。”柳貴妃側頭垂眼看了看蘇薔,道,“這件怪事,便是他在故鄉遇到了自己的一個同鄉,而這個同鄉便是已經被明鏡局斷定死於溺水的金皖。”

聞著皆是一驚,就連對此事並不在意的皇後也自然而然地提起了精神。

“什麽?”一楞之後,蘇薔因驚愕而一時忘了規矩,不由擡頭望向柳貴妃,“貴妃娘娘方才說,金皖還活著?”

柳貴妃冷笑了一聲,道:“沒錯,他還活著,而且過得很好,手裏有銀子,也不必再回宮,這個結果你們明鏡局可曾查到了?”

蘇薔一臉迷茫無措:“可是,可是若金皖還活著,那個死在水溝裏的內侍又會是誰?”

“這句話原是應該問你們明鏡局的,沒想到此時你竟來問本宮。”柳貴妃冷然道,“不過,這次你算是問對了人,因為在本宮聽說了這件事之後,便立刻命人找到了被你們明鏡局斷定是金皖的那具屍身,然後請了一名仵作替他解剖,並查明了死因。結果是他並非是死於溺水,而是死於劇毒。也就是說,那個死者並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毒死的。”

雖然這個結果亦然讓人意外,但也算合乎情理,畢竟既然那個死者不是金皖,那他身邊出現的腰牌和酒壺就應該是被人刻意安排的,死因自然也並非出於意外,所以他被人謀殺也並不稀奇。

向妃感慨道:“許妃妹妹果然細心,只不過,縱然明鏡局玩忽職守,妹妹大可讓她們重審此案便是,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地自己去查?”

一個身份尊貴的貴妃,卻會為了一個死而覆生的內侍去暗查一樁只是涉及到另一個內侍的命案,怎能不讓人懷疑她的動機。

柳貴妃似乎早已料到她會被如此質問,道:“因為金皖親口對小格子說,他之所以能在有生之年風風光光地重回故鄉,全因宮中的一個貴人。那位貴人給了他一筆巨款,讓他躲到天涯海角隱姓埋名,但他卻因為記掛家人而借機回了一趟故鄉,所以才偶遇了同鄉小格子。後來,小格子出於好奇,曾問他究竟是哪位貴人幫他重獲自由,但金皖卻不敢多言,說是若自己膽敢透露一點風聲,那位貴人就會要了他和他全家的性命。不過,金皖此人的確好酒,小格子只不過請他大喝了一通,他便借著酒勁將所有真相都對他全盤托出了,而小格子聽後覺得事關重大,不敢怠慢,在他的母親下葬後便及時返回了宮中,並將他從金皖口中聽到的消息如實告知了臣妾,臣妾這才意識到自己必須要查明他假死的真相,而且必須是在私下暗暗查探,不可被人輕易察覺。”

眾人聽她說得極為神秘,不由都入了神,等她繼續說下去。

柳貴妃接著道:“金皖告訴小格子,他之所以借著出宮采買的機會出去後不再回去,是因為宮裏的一個貴人想要將一個人運送到宮裏,而且還要那人長久地在宮中生活下去,所以他只管出宮,到了該回宮的時辰時自然會有人替他入宮,並且將他的身份抹去。他還說,他之前便已經替那位貴人做過同樣的事,只不過之前來頂替他的人在宮裏留的時間都很短,而這次卻是要替他一輩子。”

雖然眾人之前一直都被她的話所震懾,但這一次帶給所有人的震驚卻是前所未有也無以倫比的。

後宮重地,素日裏除了內侍和巡邏的羽林軍之外其他男子不可隨意進出,即便是輕衣衛也須得皇帝旨意,但依著金皖所言,那個暗度陳倉的法子卻是允許讓宮外的任何一個男子都能入得內宮,如此擾亂後宮倫常之事,豈能不讓人細思極恐。

皇帝的神色已經陰沈至極點:“皇後,這便是你替朕悉心治理的後宮嗎?”

雖然他的聲音並不高,目光也未曾去看皇後,但其中的怒氣已經昭然若揭了。

皇後也因柳貴妃的話而震驚不已,一時間甚至忘了去質疑她,此時聽到皇帝斥責,慌忙起身並跪在了他的面前:“皇上恕罪,柳貴妃方才所言實在是匪夷所思,後宮戒備森嚴,豈能容人隨意踏入?只怕是那個金皖為了隱瞞他私自出宮不歸的罪行而故意胡謅出這樣天大的謊言,還請皇上切莫聽奸人挑撥啊……”

向妃也隨之跪在了皇上面前,聲音溫婉而柔和:“皇上喜怒,茲事體大,皇後娘娘所言有理,一個內侍所言絕不可輕信,畢竟從外城宮門到內城各宮,大大小小有多道關卡,豈能容一個外人隨意進出?”

“金皖所言絕非是胡言亂語。”柳貴妃卻自信道,“皇上,臣妾初聽他所言時亦十分驚愕,也以為他不過是胡言亂語為自己叛逃出宮推脫而已,但小格子說,金皖曾告訴他,因為他經常需要出宮采買,所以每個月都會出宮幾次,而且他回宮時每次都是入了夜,而那位貴人又特意找了民間的易容高手為頂替他回宮的人改變容貌,所以守城的官兵見了他的腰牌後對他的查驗並不十分嚴苛,即便是碰到了認識他的熟人也因為頂替他的人已經被易容成他的模樣而放松戒備,這便是他犯下如此大罪卻還安然無恙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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