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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浣衣鬼事(四)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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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涼亭下,只剩下雙目相對的兩個人,其他人都站在屋前,疑惑而專註地留意著涼亭下的動靜。

“你這是什麽意思?”趙越抱著胳膊,斜眼睨她,“有什麽話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

“難道你不知道嗎?”蘇薔微微一笑,低眸撫著紫色宮衣上的破洞,“你不會以為,我們連衣服上的破損是因為用力過度搓破的,還是被剪子剪破的都看不出來吧?”

身子一滯,趙越的眸光躲閃,語氣卻愈發尖刻:“你胡說什麽?”

“這破洞雖然小,但邊緣卻十分整齊,而且周邊也沒有被磨損的痕跡,這也太明顯了。”蘇薔面不改色,平靜道,“厲姑姑的眼神又不錯,一定能明察秋毫。”

“就算,就算是被剪子剪的,也一定許諾知道今日該我覆檢,所以故意剪出這麽個小洞想蒙混過關,然後將責任全部推給我,”眼珠子轉了又轉,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趙越雖底氣弱了些,卻仍辯道,“對,一定是這樣!”

蘇薔笑意更深:“如果是這樣就更奇怪了,昨晚明鏡局帶人來搜查,當時厲姑姑也在場,我們北五院連個繡花針都沒有,更不見什麽剪子小刀等銳器。難道是許諾為了嫁禍給你,今早特地去別處偷了剪刀嗎?可浣衣局的工具配置向來嚴格,剪子針線可都是寶貝,各屋都藏得嚴實,屋子也都各自上鎖,她哪來這樣的本事?”

“這……”趙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開始語無倫次,“這我怎麽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應該去問她,你問我有什麽用……”

“這個問題問許諾更沒什麽用。”將衣服又塞回到了她的懷中,蘇薔道,“聽說趙姑娘在浣衣局已經有五六年,應該很清楚怎麽解決這件事,如果沒有什麽其他的事,你就先回去吧。我們絕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厲姑姑,以免她誤會趙姑娘栽贓嫁禍,耽誤了姑娘晉升掌事。”

最後一句話,讓趙越心下一驚。

她在浣衣局苦熬了快六年,雖然仗著尚宮侄女的身份作威作福,卻最清楚自己的那個姑姑早就對她失望透頂而且刻意冷落,也從不願對她出手相助,倘若自己仍然前途未蔔,做了女史很多年還沒什麽盼頭,恐怕自己的那個尚宮姑姑會六親不認,更何況,她那個外甥女梁辰紫還在明鏡局混得風生水起,以後就更想不起自己了。

自己好不容易等來了能夠賞識她的厲姑姑,最近更是從厲姑姑的言語中聽出自己有晉升的機會,所以迫不及待地到處炫耀,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出什麽岔子。

有些懊惱自己太沈不住氣,結果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趙越心有不甘地抓緊了那件紫色宮衣,狠狠瞪了蘇薔一眼,轉身欲離開,卻忘了自己身在涼亭中,被腳邊的盥洗盆猛然絆了一跤。

“小心!”

蘇薔出口提醒時為時已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四面朝地地摔倒在地上。

在屋前站著的眾人見她竟將自己絆倒,都捂嘴輕笑。

頭上的簪子被甩在了一旁,發髻散落下來,垂在了眼前地上,“哎喲”一聲痛呼,趙越疼得連淚水都擠了出來,拳頭捶地,又羞又怒:“還笑,快不扶我起來!”

那個一直跟在趙越身邊的宮女阿英忙跑了過來,將她從地上扶起。

趙越揉著腰,不住地低聲痛哼,將還抱在懷中的紫色宮衣扔給阿英,伸手去整理頭發,這才發現頭上的簪子不見了。

“在這裏。”見幾步之遠便躺著一支銀簪,阿英忙撿了過來遞給她,“阿越,簪子。”

將額前的發絲用手指束起,趙越伸手拿過簪子,正要挽發,目光掃了一眼那銀簪,手卻猛然一頓,下意識地道:“這不是我的啊。“

“不是你的?”阿英疑惑,仔細看了看周圍,沒有任何發現,又瞧了瞧她手中的那一支,“可我記得今天你戴的就是這支啊,這上面的珠子一看便是珍品。“

“怎麽可能?”趙越蹙了蹙眉,堅決否認道,“我根本沒有這支簪子。”

“裝什麽裝,”許諾走了過來,哼了一聲,“這簪子珠子這麽大,你當我們都眼瞎啊?”

阿嶺也附和道:“趙姑娘,你今天的確戴的就是這支珍珠簪子,早上彎腰的時候我看到了。”

“不可能啊。”趙越愈發驚疑,將那簪子拿在手中又反覆掂量了一番,口中喃喃,“怎麽會,我從來沒有見過……”

“好了好了,你要炫耀就去別處,我們忙著呢。”從蘇薔的氣定神閑中已經明白了剛才的困局已經被破解了,許諾底氣十足,準備轟人,“活幹不完,說不定又被人誣陷嫁禍了……”

“這簪子上好像刻了個字呢。”見趙越依然驚疑不定,阿英將銀簪接過來又仔細瞧了瞧,突然道,“好像是個吉字……”

趙越突然臉色煞白,瞳孔猛然放大,一伸手便將那簪子打落在地上,驚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啪”地一聲,銀簪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清亮而寂落。

阿英驚訝地彎腰撿起簪子時,趙越卻已經好像發瘋了一般向外跑去,散下的長發隨著她的驚惶腳步肆意擺動。

驚在原地的眾人在片刻後也追了過去,風風火火。

“怎麽回事啊,瘋子似的。”許諾嗤了一聲,跨步進了涼亭,問蘇薔,“唉,剛才你是怎麽和她說的?”

“那破洞是用剪子剪出來的,不可能是我們。放心吧,都過去了,她不會再找咱們的麻煩。”望著她們離開的背影,蘇薔收起眼中的疑惑,重新坐下準備幹活,“幹活吧。”

織寧和阿嶺也進來,開始忙著手下的活,卻忍不住聊起剛才的事。

織寧好奇道:“剛才趙越是怎麽了,好像是受了驚嚇,該不是那銀簪的緣故吧?”

“她堅稱那個珍珠簪子不是她的,可我早上在北二院明明見她就是戴的那支,但看她的樣子又不像是說謊,好奇怪。”阿嶺似是想了起什麽,壓低了嗓子問道,“你們說她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連自己東西都認不出來了?”

許諾不以為然:“我看她是做了虧心事,大白天的見鬼了吧。整日裏狐假虎威,浣衣局沒有幾個人沒被她欺負過,尤其是像我們這樣剛來的。”

阿嶺打了個冷戰:“大白天見鬼,不會吧。”

“你們沒聽說嗎,三年前那個屋子裏的四個小宮女就是受不住她的欺淩才自殺的。”許諾伸手指了指自家屋子,故作神秘,“說不定,方才就是她們回來幫咱們教訓她呢。而且,石袖說好像三個月前她在夜巡時差一點被人掐死,兇手到現在都沒線索,我聽她們說是被鬼掐的。”

“你別胡說八道了,嚇死人了。”織寧皺了皺眉,“再說,上次你不是還說那幾個小宮女死因不明,還有可能是病死或者被殺嗎,怎麽又確定自殺了……”

“好了,大清早的不要說這些了,免得影響了一天的好心情。”將手中的衣裳擰幹,蘇薔道,“難道一定要證明咱們屋裏住了鬼才算完啊。”

織寧也嘟著嘴道:“是啊是啊,太嚇人了,今天晚上還是我值夜,你們不要再嚇我了。”

用午膳時,趙越並沒有出現,反倒是那支來歷不明的簪子和她突然生病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浣衣局,私底下都在傳說她是被那簪子上附的鬼給嚇破了膽子。

那天天氣不好,從早到晚便陰雲密布,到了晚膳時分,雖然沒有下雨,但冷風呼嘯,幾乎能將人刮走。

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油紙蓋在了晾衣桿上,待許諾和阿嶺回了屋,蘇薔跟著織寧跑進了涼亭,對她道:“今天風大,你身子底子弱,最容易感染風寒,今晚還是我替你吧。”

“不行不行,我聽她們說每到這種天氣的時候厲姑姑就會突襲檢查,若是她發現你替了我,連你都會一起受罰的。”織寧忙搖搖頭,讓她趕緊回去,“你回去睡吧,我拿了鋪蓋,不會受寒的。”

浣衣局的規矩是每夜每院必留一人,除非入夜之前便是暴雨大雪,只有遇到那種惡劣天氣,才會命所有院落皆大開院門,不必留人在院中值夜,而是臨時安排人在南北兩院巡查。

今日她們的運氣顯然不太好,雖然天氣不好,但畢竟沒有下雨。

“好吧,如果你撐不住,記得一定要叫我。”她笑了笑,伏在織寧耳邊道,“或者等厲姑姑突襲後換我。”

“知道啦。”將她推出了涼亭,織寧笑著道,“好好睡覺做個好夢。”

大風刮了整整一夜,待蘇薔醒來時,離卯時還有半個多時辰。

她穿好衣服,收拾妥當,出去準備替織寧一段時間,開門時卻正好見她端著一個疊著幾件衣裳的托盤正要跨出北六院。

知道是趙越讓她將洗好的衣服送到尚衣局,蘇薔甚是不忿:“沒想到她還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昨天的事剛過去,她就又來找麻煩。”

“也不是她自己來的,是她讓阿英拿過來的,說是自己病了,所以讓我替她。”織寧的嘴唇發紫,顫著身子,無可奈何地道,“我也沒辦法,只能替她跑一趟了。”

“行了,你凍了一夜,還是我去吧。”碰到她冰凍的手,忙將托盤接了過來,低頭看了一眼那幾件鵝黃衣裳,蘇薔道,“趕緊回去睡一覺,我的被窩還熱著,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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