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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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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皇帝已經恢覆了齊澤的身份,作為宜王的齊澤自然是要回到自己的宜王府居住。宜王塵封了許久,裏面的很多東西都需要重新整理。齊澤從宮中回來之後倒是還沒回去一趟,先去了阿淳那裏。隨後又去了蘇洇府上,拿了一些必要的物品坐上馬車去宜王府。本以為該是冷冷清清的宜王府,此刻卻不見半分冷清。為何?

門口陸陸續續出入的小廝,還有站在門邊指揮著他們搬送盆景的蕭蓮兒。齊澤下了馬車,走到蕭蓮兒面前,道:“你這是做什麽呢?”對蕭蓮兒他討厭不起來。

蕭蓮兒看見齊澤,眼睛一亮,她多次去找齊澤,遇見的時候總是太少。今日蕭蓮兒穿了一襲粉衣,頭上簪著幾朵桃花瓣,她說道:“你這宅子許久沒住了,裏面都頹敗得很。我命人在外面買了些盆景給你,到時候看起來也賞心悅目些。”

齊澤便往裏走,道了一聲“多謝“。宅子應該是已經打掃過了,每間屋子的房門都敞開著在通風,齊澤走進自己的臥房,眼睛頓時被刺了一刺。床上的被子被單都被換成了大紅色,右邊一個小方桌上放著大紅的喜燭,階下鋪著大紅的地毯。齊澤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疑心是太過鮮明的顏色刺得他眼淚要落下來了。齊澤轉身欲要離去,便聽見身後有淺淺的呼吸聲。

蕭蓮兒扯著衣袖,眼巴巴的看著齊澤,打量著他的神色。

“蓮兒,你未免太過自作主張了。”齊澤道,腳步卻不停,一路沿著游廊向西走去。蕭蓮兒也緊緊跟在身後。走到湖邊,齊澤停下腳步,坐在綠瑩瑩的草地上,安靜的看著湖面。

“對不起,阿澤。我只是想……”蕭蓮兒說道,見齊澤回過頭來看她,又把下半句咽了下去,看著齊澤。

“如果我沒記錯,我們的婚期定在下個月月底,距離現在還有五十天的時間。”因著琴妃的病急迫,所以把婚期也定的近。

見齊澤話不少,蕭蓮兒便得寸進尺的在他身邊坐下來,坐下來之後又嫌挨得不夠近,又把屁股挪了挪,說道:“阿澤,我這不是預先備著嗎?我知道你不愛理這些俗物,就讓我來忙就好了。況且你剛經歷了劫難,大紅的顏色也可以給你帶些喜氣來的,相信我。”

蕭蓮兒仰頭望著齊澤,白凈的皮膚上一絲瑕疵也無,齊澤看了她一眼,又轉向湖面,道:“待會兒我叫人撤了吧。這樣的顏色,我沒法睡。”

蕭蓮兒失望的點點頭,卻也沒有再多說。她心底湧起一股煩亂,看向身邊的齊澤,卻仍舊清清淺淺,仿佛不沾染一絲紅塵的氣息。他是她心中的謫仙,可是她更盼著往齊澤如同尋常戀人一樣給她更多的關愛和呵護。蕭蓮兒想自己是不是變成了貪得無厭的人?齊澤對她,已經比對尋常人要好了,這不就夠了嗎?她還在奢求什麽,明明知道齊澤就是這樣的人。蕭蓮兒咬咬嘴唇,順著齊澤的目光一齊看向湖面,陽光下的湖面波光粼粼,閃著金色細碎的影子映入人的眼,但也不過是尋常景致罷了,有什麽好看?她搖搖頭,站起來說道:“阿澤,我先回去了。”

齊澤微微點頭,連身子都沒動一下。蕭蓮兒回到家中,蕭夫人正被一群人簇擁著,蕭蓮兒認出那些人都是家中繡房的丫頭,喜盈盈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她覺得沒甚趣味,耷拉著頭要走,被蕭夫人叫住了,道:“蓮兒沒慌著走,快來看看我替你選的嫁衣花樣子。”婚禮來得急,必須早早的選好了著人現在就開始動手繡了,等繡到快完的時候再讓蕭蓮兒自己繡上幾針,就算完成了。

蕭蓮兒去看時,見蕭夫人手中拿著的繡樣,蓋頭選的是花開並蒂蓮,嫁衣上欲繡的是鳳穿牡丹花樣,繡的時候用金絲銀線細致穿鑿,繡成之後美不勝收。蕭蓮兒果真被吸引了,拿著花樣子在手中看了又看,嘴角甜甜的抿起。蕭夫人一看她這模樣,便知道她是喜歡,悄悄的揮手讓繡娘下去,屋內便只剩母女兩人。

“你今日去了宜王府上?”

蕭蓮兒把花樣放在桌上,點了點頭,道:“我好想做得過分了些。因想著婚期快到了,阿澤他也不愛管這些事情,我就讓人把他的臥房也先布置成了新房模樣。他好像不太高興。”

蕭夫人屈指敲了敲蕭蓮兒的腦袋,道:“我怎麽生出你這麽個不知矜持的女兒!左右你們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你也不急著這一時半會兒的。把人逼得急了,太不像話了。”

蕭蓮兒也略覺得後悔,她的確心急,等了十幾年了,這一時半會兒的竟然覺得莫名的心慌,生怕到手的鴨子要飛了,大約是自己太患得患失了。還有齊澤的態度,也讓她有些捉摸不透。她都已經成了他的未婚妻子了,為什麽他對她還是這般冷淡?

蕭蓮兒撒嬌的撲進蕭夫人的懷裏,道:“娘,阿澤會不會不喜歡我?”

蕭夫人一把摟住自己懷裏的小乖乖,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說道:“怎麽會?我的寶貝閨女生得好性子也好,哪個男人不喜歡?”蕭蓮兒聽了自己母親的話稍微安心了些。

蕭蓮兒的確生得極為美麗,撇開那窈窕的身段不提,光是那雙水光盈盈的眼睛便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憐愛。蕭夫人心滿意足的打量著自己女兒,心中充滿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這孩子終於要嫁出去了,心裏有些空落落的是怎麽回事。

劉婆子來了京城,前幾天一直處於一種極度興奮的感覺之中。她像個土財主一樣,每日都要把劉長安的宅子裏的每個角落都要走一遍。雖然劉長安的宅子比起其它官家來說已經算是簡陋且小的了,但對於多年過慣了貧苦生活的劉婆子來說還是極好極好的了。劉長安回來的時候,見桌上擺著三樣極為簡樸的菜色,不禁皺了皺眉,道:“底下人是怎麽了?”他把筷子放下,想去找廚房的人來質問,被劉婆子拖住了,道:“長安哪,這是為娘親自做的,不幹他們的事。你從小吃慣了娘的手藝,娘得親自給你做啊。雖說你現在是吃官家飯的了,但是咱們還是得勤儉持家,你說是不?”

劉長安是有一陣沒過這樣的日子了,過慣了舒暢的日子,乍一吃到這樣的飯菜,胃部竟然有些不適。劉婆子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的,還呼哧呼哧的喝了一碗湯下去,劉長安興致就少了些,在菜碗裏撥弄了幾下,把碗裏的米飯刨完便放下了筷子。正巧這時守門的小廝顛顛的過來了,說道:“稟告老爺,英王殿下府裏來人了,請你過府去喝酒。”

劉長安一喜,對著劉婆子說了一聲,換了身衣裳便匆匆出門去了。

英王府的馬車就停在門外,等著接劉長安過去。劉長安像車夫問候了一聲,便上了車去。英王來找過他幾次了,多是邀在外邊的酒樓,這還是第一次請他過府。說起來英王總是來找他,也是個好處。例如很明顯的,上級對他的態度和善了許多,話裏話外的讓他幫著忙在英王面前美言幾句。同僚之間的情誼也變得深厚多了。

英王府比起劉長安那座宅子來說,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了。劉長安隨著仆從走進去,分花拂柳,走過許多游廊,路過幾處假山,漸漸地感覺視野開闊起來,再走了一段,就看到英王執杯坐在席前等他。在家中沒吃飽,看到這麽大一桌席面,而且就只有他們兩人,劉長安不禁喉頭動了動。

英王熱絡的請他坐下,兩個人一邊吃著一邊喝著,好不悠哉。席過了一半,月光也出來了,英王忽然慢悠悠的說道:“我今日去見父皇,順道給劉兄求了個恩典。”他見劉長安雖然臉上一副冷淡的模樣,但是身子卻不由自主的微微向他側了過來,顯而易見是極為感興趣的,不由微微一笑,繼續說道:“父皇還是看重你的,便給了大理寺寺丞的空缺給你。”

劉長安痛快的把手中的酒杯昂頭一飲,一杯酒下肚極為痛快。大理寺寺丞這位置,已是正六品了,比起他從前的位子來說算是連跳了幾階。他心中升起一股快意,這正是他劉長安命中該有,竟然能夠得此運道。他謝過了英王,英王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似乎這事還不值一提。還說道:“我知道劉兄為之前退婚之恥所苦,這樣,我府裏有一隊護衛,身手都是不錯的。你若是有需要,隨時可以來調動他們。”言罷,抖了抖手,從懷裏掉落出一個令牌來遞給劉長安。

劉長安回家的路上竟然覺得自己的腳步都踩不踏實了,虛虛浮浮的,好像踩在雲端。見了劉婆子還沒睡,點著燈等他呢,一進門竟自個兒先癡癡的笑了。

過了半月,阿淳便收到了來自管家的書信,心中交代阿淳的父母已經回到了鎮上,要她也抓緊啟程,立刻回家。阿淳這便動作起來,一應物事俱全,只是還想去同王麻子和齊澤告個別。上次算是說過了這茬,但總覺得還是親自再告個別比較好。她先去了清水巷,巷口空蕩蕩的,沒有人。便又去王麻子的家,也是院子門緊閉。倒是隔壁的菱花出門恰巧遇見了阿淳,認出了她,道:“麻子叔家很久沒人了。”

阿淳看了一眼落了鎖的大門,點點頭,對著菱花道了聲謝。菱花倒是先笑了,說道:“你家哥哥呢?你們搬走後,我還怪想念他的。”一點都不害臊,大喇喇的說道。

“他挺好的。”阿淳便這麽答了一句。這個巷子曾經住過一段的,因著背街,寂靜得很。一走動,聽見巷子裏傳來的雞鳴狗吠聲,一種親切的感覺油然而生。阿淳無功而返,回去還得求著宅子裏的婆子讓她告知她齊澤的住處,自己好親自告個別,再者知道齊澤也好酒,想把院子裏的幾壇好酒都送給他。她沒事先告訴院中的婆子,上次去過蘇洇府上,雖然是走的後門,但依著記憶她還是能夠勉強摸索出一些路線的。越走越覺得有些熟悉,阿淳心中便也堅定了些,一路走過去。

齊澤這幾日都待在琴妃殿中侍疾,琴妃見到齊澤的婚事也定下來了,心情好轉,氣色看起來也好多了。齊澤每日陪著她說說話,擺弄擺弄花草,時間倒也過得很快。

這邊早有齊澤的人過去把阿淳的事稟報給了齊澤。齊澤略一沈吟,便道:“你去給她引路。讓她走到這邊來。”自己便先向琴妃告了個罪,先回府去了。齊澤思量著也不知道阿淳找蘇洇是為何事。

齊澤手下的人便依言把阿淳的路引到了宜王府後。宜王府和蘇洇的五皇子府的後門實在是像,阿淳一看就覺得自己找對了地方,樂滋滋的敲了敲門。守門的小廝是預先就打好了招呼的,開了門便有人迎她。阿淳覺得有些驚奇,但心中仍舊篤定自己沒找錯地方。蘇洇這人,雖然兇了些,但還沒做什麽傷害她的事。

那帶路的婆子悶不吭聲的把阿淳帶到了一個花廳中,著阿淳在此等候。阿淳新奇打量著,還道蘇洇府上果真是大,這次走的路好像又與前一次不一樣了。過了一會兒,齊澤便過來了。白玉冠再加上白衣,一雙金線白底的靴子,看起來自是風度翩翩。阿淳驚喜的站起來,沒想到齊澤自動過來了,她還以為過來的會是蘇洇。老實說她可不願意看見蘇洇那張黑臉。

“齊澤。”阿淳湊到齊澤身邊,喊道,聲音裏充滿了一股快活的語調,瞬間就聽得齊澤心中極為受用。他勾了勾唇,示意阿淳坐下來,自己也坐在她身邊,問道:“你要找五弟?”

“沒有,我是想找你。我要走了,想再跟你告個別。以後可能再難相見了。”想起前途渺渺,阿淳如是說道。回去了,按照她的年歲,估計很快就要嫁人了。齊澤道:“你要走了啊,真快。”說起來倒像個小孩子模樣了。

阿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同齊澤說些什麽了。她眼睛眨了眨,長長的睫毛便也跟著顫動了一番。齊澤的手卻緊握成拳,心裏有什麽東西就快要破殼而出,他想她留下來。只是可惜留下來也改變不了什麽。

他說道:“好,一路平安。到了那邊,給我寫信來報個平安。”

阿淳點點頭,道:“我那邊還有些酒,想要留給你。你找幾個人來搬走它們吧,最好快些。我後天就要啟程了。”

齊澤卻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你這傻子,早來晚來也沒事,反正那宅子都是五弟的。”阿淳被他一點,也覺得自己好笑,拉扯住齊澤的袖子說道:“你指甲太長,都把我點痛了。”

齊澤攤攤手,難得感覺十分輕松,說道:“那怎麽辦?要不我把手賠給你?”

阿淳把他手拉起來,翻看著他的指甲,道:“記得以前你的指甲都是我替你修得,今日我要走了,便再替你修一回指甲罷。”

齊澤手上感覺到阿淳的體溫,心中觸動,見她白皙的臉蛋就在眼前,忍不住撫了上去。剛觸到阿淳的臉頰,阿淳便感覺到了,用小鹿般受驚的眼神擡頭看著齊澤。

“阿澤!”門外傳來一聲尖銳的大喝。阿淳連忙推開齊澤的手,朝門外看去,卻是位穿著大紅衣衫的姑娘。衣衫的模樣,看起來倒像是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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