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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 被人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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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要尋死他管不著, 但不能連累到他頭上, 思及此,他大聲呵斥道,“給我滾回練武場練習,輸的人巡邏守夜七日......”

立即,周圍鴉雀無聲, 朝霧寧身前挪著步子的人皆斂了呼吸, 悻悻的低下頭, 想將責任攬到身上的幾位千戶面色灰白, 咬著唇, 不敢多言。

相較其他幾位副將, 韋安溫和可親, 平日裏得來的銀錢首飾從不私吞, 每次都大大方方拿出來分給大家, 雖說僧多粥少,可心意在, 和他們能玩到一起,眼下聽韋安的口氣明顯動了怒,誰還敢出頭?

臨冬的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 愈發顯得淒涼, 眾人端直脊背,素冷著臉給韋安行禮,隨即大步走向練武場, 步伐整齊,浩浩蕩蕩一群人,片刻的功夫不見了蹤影,緊接著,傳來兵器相接的碰撞,夾著低沈的口號聲,聽得霧寧笑逐顏開,“他們開始訓練了呢。”

邊關的安寧靠他們守護和維持,每每聽到這種聲音,總讓她覺得安穩踏實。

“嗯。”春香拿錦帕遮住半邊臉,目光放在不遠處的韋安身上,那些人走了,他卻站著不動,他有什麽事兒不成?

註意到春香的目光,韋安投去友好的笑,笑容諂媚,看得春香皺了皺眉,收回了目光,繼續看向不遠處,今日的事情怪異,好端端的怎忽然冒出一群人唯唯諾諾的人來,而且那群人還擺明了沖著霧寧來的,她心裏覺得奇怪,拿餘光偷偷瞄向霧寧。

霧寧擡著頭,神色專註地眺望遠方,側顏如畫,完全沒疑心方才之事,眸光粼粼,美人她見過許多,心思全寫在臉上的只有霧寧一個,想了想,她道,“世子爺回來見你守在這,怕不會高興。”

霧寧不解,轉頭看她,眼神透著茫然,“為什麽?”

春香後退一步站在她身後,壓低聲音道,“天氣陰冷,比起出來迎世子爺,世子爺更希望您好好的。”

霧寧聽得笑靨如花,點頭道,“相公怕我著涼,我穿得厚,不會的。”

半個時辰後,霧寧手腳冰涼,白皙的臉被凍得烏青發紫,天太冷了,她雙手緊握成拳縮回袖子裏,路上仍不見謝池墨的身影,為了緩解周身冰涼,她不得不和春香說話轉移自己的註意力,“韋副將還站在那,他怎麽還不走?”

韋副將起初還能保持如山般巋然不動,慢慢就不行了,肩膀垮了下去,頭埋得低低的,雙手不斷放在嘴邊哈氣,咳嗽一聲比一聲劇烈,似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似的,聽得霧寧心驚膽戰,怕他一不留神緩不過來暈了。

“他做事周全,估計是怕有人上前擾了您清凈吧。”軍營了的男子五大三粗,但骨子裏都是一根筋,那些人所說要給霧寧磕頭,不到霧寧跟前露個面不會善罷甘休,男女有別,韋安怕那些人沖撞了她,春香沒想到,韋安也有蕙質蘭心的時候,那日他闖書房給霧寧磕頭可執著得很呢。

霧寧扯了扯嘴角,“他倒是八面玲瓏。”

又過了許久,遠處終於響起了馬蹄聲,聲音隔得遠聽不太真切,霧寧生怕自己聽錯了,擡手拉了拉春香衣袖,“春香,你聽,是不是有馬蹄聲?”

風聲大,她真不敢確認。

不待春香回答,幾匹馬跑進了視野,馬背上的人身姿凜冽,迎風而來,哪怕看不清長相,春香已激動得歡呼起來,“來了,來了,一定是世子爺。”

霧寧重重點著頭,舉起手,高揮著手裏的絹子,“相公......”

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她一身紅裝,謝池墨想忽視她都難,他不知她等了多久,冷風呼嘯,他一男子都覺得冷,何況是她,目光平視看向她,平靜的眼底閃過暗潮,他夾.緊馬鞍,重重落下鞭子,馬兒嗖的聲沖了出去。

緊隨其後的李輝立志交換個眼神,有些事兒彼此心照不宣。

他們喬裝成商人去溪城,和溪城官員打交道,抽絲剝繭查到了官銀的去處,依著謝池墨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不把這件事的細微末節捋清楚不會回來,尤其他們已探入溪城衙門,貿然離開會引起對方懷疑,最好的辦法就是繼續隱藏身份和溪城官員周旋打聽更多的消息,但謝池墨臨時改了主意,昨晚制造了場動亂趁機回來了,雖說悄無聲息不會惹來追殺,但想知道更多的事兒卻是不可能了。

謝池墨有勇有謀,劉輝始終想不明白謝池墨回來的原因,此刻看著遠處那抹紅色身影才算恍然大悟,謝池墨是信守承諾回來了。

霧寧大喊了幾聲,渾身冷意消散不少,等謝池墨縱身下馬,她立即跑了過去,吹了風,嗓子有些啞了,但抑制不住她的喜悅,“還以為你會下午回來呢,好在我等著,不然都接不到你。”

謝池墨嘴角噙著淡淡的笑,自然的拉起她的手,觸到一片冰涼時,溫和的目光沈了下來,“手怎麽這麽冷?”

“風給吹的,摸著冷,其實不冷,暖和著呢。”霧寧擡著頭,眸光盈盈的看著他,怕他不信,認真的點了點頭,“真的不冷。”

所有的寒冷,在他出現的那顆即煙消雲散了。

謝池墨眼神微動,身後的劉輝劉志跳下馬車給霧寧行禮,謝池墨隨手將手裏的韁繩扔了出去,捧起霧寧的手放在唇邊哈氣,板著臉低斥道,“我說今天回來便不會食言,你出來做什麽?”

邊溪城還不是最冷的時候,霧寧手上的紗布取了,但幾道深邃的口子不見好,凍厲害生了凍瘡就慘了。

“我想快些見到你,我現在不冷了。”霧寧笑得眉眼彎彎,打量謝池墨半晌,輕聲道,“你好像比走的時候更好看了。”

劉輝劉志聽得失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們世子夫人不愧為個中高手,世子爺想要逃出她的五指山估計難了,別看現在謝池墨沈著臉,可那上翹的唇完全掩飾不住他的好心情,沒想到世子爺喜歡別人誇讚他好看,真看不出來啊。

二人面面相覷一眼,想到生死不明的劉詢,無不露出同情之色,虧劉詢最愛拍馬屁,原來馬屁根本沒拍到馬屁股上,真是白活二十多年了。

謝池墨脫下身上的大氅給霧寧披上,牽著她朝裏走,“這幾天習慣嗎?”

霧寧搖頭,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香,從謝池墨身上散發出來,她深吸了兩口,溫婉道,“不習慣,總覺得少了什麽。”

謝池墨輕哼了聲,嘴角抿著笑意,看得出來,他甚是滿意霧寧的答案。

“好在春香知道的事情多,有她陪我聊天打發時間,不然這幾日我都不知道怎麽過呢。”霧寧老實的添了句,拔高了些銀兩道,“春香說了國公府的許多事,人心覆雜,相公說得一點沒錯,一家人齟齬齷齪就這麽多,外邊的世道可想而知了,相公你出門在外得多加小心。”

謝池墨臉上的笑滯了滯,輕挑著眉看向身後的春香,後者只覺得頭皮發麻,她知道霧寧藏不住事,可沒料到霧寧丁點事都藏不住,只得硬著頭皮道,“夫人惦記老夫人,奴婢和她說了些府裏的事兒。”

“你自幼跟著母親,聰慧機靈,離了京城別染上些不好的習性,帶壞了夫人。”謝池墨語氣極輕,春香卻聽得遍體生寒,不好的習性,她明白謝池墨的意思,謝池墨是拐著彎罵她是三道四的長舌婦呢,她發誓,她真的沒有帶壞霧寧的意思,謝池墨不在,她當了五天的說書先生,她容易嗎。

霧寧聽不出謝池墨罵春香,但聽出謝池墨擔心她學壞,邊走邊保證道,“我不會學壞的,相公不用擔心,春香和我說了府裏的關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春香為了我好。”

聽了這話,謝池墨臉上愈發不太好看,春香心下惴惴,如果霧寧不添最後句,這樁事就過去了,謝池墨霸道不許霧寧把心思放在其他,霧寧最後句話擺明了是袒護她,以謝池墨的醋勁,估計又記恨上她了。

見謝池墨臉上恢覆了平靜,春香心咯噔了下,只聽謝池墨道,“天冷了,吃羊肉暖身,春香,你去旁邊農家買只羊回來,給夫人補補身子。”

春香苦著臉,偷偷朝霧寧投去一瞥,最輕的羊少說也有七八十斤,她一個人哪兒牽得動,再者,羊買回來還要宰殺,她不是廚子,哪懂如何處理?而且,這件事傳出去,軍營裏的人如何看她,她可是女子,以後還要成親的,誰家敢娶她這樣的媳婦?念及此,她只有暗暗給霧寧擠眉弄眼,希望霧寧明白她的意思,為她說句好話。

她篤定,能讓謝池墨改變主意的人,只有霧寧。

她的目光太過炙熱,霧寧回眸,見春香又擠眉弄眼又擺手,一臉茫然,細細琢磨番,突然心領神會,側目看向謝池墨,回了個春香笑臉。

看霧寧體會到自己的意思,春香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默默垂下了眼瞼。

“我身子好著不用補,倒是相公,你勞碌了幾日,該補補了,羊肉甲魚湯滋補,我讓春香再買只甲魚回來。”說完,春香不忘回眸給春香使眼色,清澈的眸光含著感激之情,如果不是春香提醒她,她估計都忘記關懷謝池墨了。

剛放松下來的春香聽得渾身一抖,羊肉甲魚湯......她不會弄啊......

擡眸對上霧寧視線,春香欲哭無淚,明白霧寧會錯了意,她的本意不是提醒她關心謝池墨,是為自己說句話,說句話。

沿著青石磚鋪成的路走到駐紮的營帳外,霧寧想起什麽,左右看了兩眼,“怎麽不見韋副將影子?”

前邊是錯落有致的營帳,哪有韋安人影,謝池墨目光沈了沈,“他又來煩你了?”

霧寧搖頭,眼珠左右轉了轉,的確不見韋安影子,“等你回來的時候,忽然來了許多人,被韋副將訓斥回去了,你聽著練武場傳來的聲音沒,就是韋副將的意思,他一直不近不遠的站著,春香說他怕有人擾了我清凈。”

霧寧對韋安印象不太好,但韋安帶病陪她站著,她心頭過意不去。

謝池墨面無表情,牽著霧寧繼續往前走,“他還算識相,你別管他,回營帳休息,天冷了別到處走。”

一群老光棍嫉妒他娶了美嬌娘,想方設法看霧寧模樣,不知誰傳霧寧生得花容月貌,貌若天仙的,被他抓到,他絕對不放過他。

走了幾步,霧寧又道,“韋副將咳嗽得厲害,軍營裏不是有大夫嗎,你讓他給韋副將看看,若因為今日吹冷風加重了他病情倒是我的錯了。”

謝池墨面露不愉,沈默許久,才不情願的應了聲。

營長內沒有燒炭爐,謝池墨吩咐人搬個炭爐子過來再熬杯姜湯,姜湯要慢些,怕霧寧冷,他倒了兩杯熱茶,拿起其中一杯湊到霧寧嘴邊,“喝點熱的暖暖身子,我讓人熬姜湯去了。”

霧寧舉起手,雙手捧著茶杯,徐徐道,“我的手能握東西了,我自己來吧,你也喝。”

謝池墨見她握著茶杯,臉上沒有露出痛苦之色才放下心來,拉開椅子坐下,從容地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問她這五日怎麽過的,霧寧喝了兩口便放下茶杯,分開腿,坐在他腿上,直直望著他道,“聽春香說故事,春香可會說了,相公有機會也聽聽。”

忽然來的親昵讓謝池墨身子微微一僵,手裏的杯子差點滑落下去,回過神,看她眼底湧著拳拳深情,他微微撇開臉,不自在道,“是嗎,她除了府裏的時而還說其他?”

霧寧點頭,認真看著謝池墨,忽然問道,“相公,你想我了沒?”

謝池墨手一抖,杯裏的茶水溢出少許,順著他好看的手滴落在長袍上,他怔了怔,反應過來,快速將茶杯擱置在桌上,揮了揮手,試圖甩掉手上的水,“怎麽問起這個了。”

“突然好奇。”霧寧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手,沒留意謝池墨微紅的耳根,兀自說道,“我很想相公呢,怕你在外邊遇到壞人,你有個好歹,我也不想活了......”說到後邊,她聲音夾雜了哭音,對她來說,世上唯一的親人就是謝池墨了,對這兒,她一無所知,更不認識這兒的人,謝池墨不在,她心是慌亂的,就像陸春讓她離開府邸的時候,整個人渾渾噩噩,如浮萍,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不想再回到那種時候。

謝池墨一怔,被她臉上的憂傷閃了下,伸手摟過她,語氣一軟,“是不是覺得軍營裏邊太枯燥了?”

霧寧搖頭,鼻子有些發酸,“我怕你出事。”

謝池墨好笑,修長的手撥了撥她如墨的發,低低道,“我不會出事的,你不必害怕,凡事都有我呢。”

說話間,他從懷裏掏出只簪子,紅色的梅花簪,花瓣上栩栩如生,內裏刻著各式各樣的福字,花蕊間綴著鵝黃色的玉珠,色澤明麗,嬌艷別致,是他在溪城的首飾鋪裏買的,越西國擅長雕刻雕塑,工匠活最是出名,這只梅花簪符霧寧的氣質。

霧寧欣喜不已,“送我的?”

謝池墨舉起手,輕輕插入她發髻間,嘴唇微勾,“不給你還有誰?”

霧寧喜不自勝,眉梢漾著濃濃的喜悅,手輕輕觸了觸簪子,欲取下來瞧個究竟,謝池墨發現她的意圖,攔著她道,“插著吧,別弄亂了頭發。”

謝池墨聲音輕柔,不同於以往的死板嚴苛,這讓擡著炭爐子進屋的羅歐二人驚詫不止,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不約而同擡起頭朝聲音的源頭看去,跟著謝池墨多年,聽謝池墨拿這種語氣說話還是第一回,謝池墨不愛笑,說話素來冷著臉,口吻也是十年如一日的喜怒不明。

這種語氣,在他們聽來,算得上是寵溺了,如何不讓他們愕然。

如果說聽著聲兒讓二人驚愕,那麽看清椅子上的情景時,二人內心簡直可以用駭然形容了,謝池墨抱著霧寧,手溫柔的搭在她頭上,神情愉悅,深邃的眸子裏淌著暖意,哪怕親眼所見,他們仍不敢確認椅子上坐著的是不是他們世子爺。

行為,語氣,太不像了。

察覺到來了人,謝池墨蹭的下站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動作讓霧寧身形不穩,猝不及防撞到了桌沿,霧寧驚呼聲,不知發生了何事,只覺後背火辣辣的疼。

謝池墨眸色一沈,冷冰冰的看向始作俑者,羅歐二人後知後覺,也被謝池墨的舉動嚇了一跳。

“規矩學哪兒去了,自己找劉輝去。”謝池墨伸手牽著霧寧,一張臉冷若冰霜,羅歐怔怔跪下去,俯首稱是,他腦子裏一團懵,不明白哪兒得罪了謝池墨,落到劉輝手裏,哪有他們好果子吃,劉姓等人兇殘,平時他們避之不及,沒想到,今天會落到劉輝手裏。

二人心知求情沒有用,點燃炭爐子,挑了挑裏邊的炭火,確定火燃起來了才灰頭灰臉的退了出去。

劉輝剛回來沒多久,他們連夜趕回來,肚子餓得厲害,羅歐羅林過來的時候他正和劉志吃面,羅歐羅林老實,如實說了情況。

劉志動作微頓,擡眉道,“你說世子爺讓你們來找小輝子?”

劉輝挑了一筷子面條,放嘴裏,滋滋吸了一大口,平聲道,“你們怎麽得罪世子爺了?”

小別勝新婚,照理說正是謝池墨和霧寧親熱的時候,羅歐和羅林怎會在這時候惹謝池墨不快。

羅歐心裏也納悶,頗為費解道,“我也不知道呢,世子爺讓屬下搬炭爐子去營帳,我和羅林擡著炭爐子進去,見世子爺抱著世子夫人坐在椅子上,世子爺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突然站了起來,世子夫人重心不穩後背撞到桌沿上,世子爺就生氣了。”

劉輝來了興致,擱下筷子,拿旁邊的紙巾擦嘴,眼神發亮道,“你說世子爺抱著世子夫人?”

羅歐老實的點頭,轉身向羅林確認,後者低著頭,不說話。

劉輝掃了羅林一眼,再看羅歐,不免覺得他可憐,羅林不開口是想透了內裏的原因,羅歐到現在卻都沒想明白,小別勝新婚,謝池墨和霧寧正是歪膩的時候,他們好死不死不通稟就進去犯了忌諱不說,感覺氣氛不對,悄無聲息退出來才是明智之舉,他們竟然被謝池墨發現,還連累霧寧撞到了桌沿,謝池墨不發作他們發作誰?

雖說霧寧是因為謝池墨的原因才撞著了,但謝池墨心裏不會這麽認為,羅歐羅林這頓懲罰,活該。

上一個被遷怒的劉詢可是去越西國了呢。

“去外邊站著,一切等我吃了飯再說。”劉輝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羅歐羅林抱拳拱手,緩緩退了出去。

營帳內又只剩下二人,劉輝繼續吃面條,不過速度明顯慢了下來,“那麽大座宅子說燒就燒了,世子爺還真是怒發沖冠為紅顏呢。”

劉志常常嘆息了聲,“是啊,怎麽說也是花錢買的,等以後將失地收覆回來,空閑了過去住兩日,多愜意啊,世子爺說燒就燒了,不知那些人找到‘我們’的屍體會不會將他們失蹤的人聯系起來。”

“應該不會,我們只有三人,他們可是死了十多人呢。”劉志一邊夾面條裏的雞肉,一邊道,“我擔心的是他們會查我們的底細,活生生的三個人沒了蹤影,手裏的銀子,鋪子恐會勾起他們的興趣,待會我去城內部署番,沒準他們會派人來邊溪打探。”

溪城的官員貪財,他們充販賣首飾的商人,又露了大量錢財,得知宅子一場大火要了‘他們’的命,那些官員不得幸災樂禍?

士農工商,商人地位低下,‘他們’死了,手裏錢財沒處花,他們若覬覦的話,一定會追來邊溪,說不準接下來還有番動作,思忖一番,劉志覺得這可能是謝池墨早就設好的計,只要他們來邊溪,那就是進得來出不去的結果。

“來了才好,最好多來點人。”他昨晚沒殺過癮呢。

聊著聊著,二人倒是把謝池墨和霧寧的事兒擱到了一邊,然而,他們不聊,軍營裏有的是人,早上霧寧在人前露了臉,眼力好的看了霧寧後覺得似曾相識,且有這種感覺得不只一人,要知道軍營裏一年到頭看不到女人,能讓他們覺得似曾相識的人本就有些怪異,何況還是美人,想起美人,眾人不約而同想到了避火圖上的女子。

霧寧的容貌,和他們在避火圖上見過的女子有點像。

或許不只一點,是很像。

巡邏的士兵見過霧寧,早上站崗的人也見過,只要拿著避火圖稍加問問就知道結果,再簡單不過的事兒,破天荒的沒有人敢起頭,甚至聊霧寧的時候大家都帶上了小心翼翼,說話前四周望了又望,就怕傳到謝池墨耳朵裏。

避火圖來源於京城,最出名的全出自旖旎閣,旖旎閣的畫師畫技精湛,第一代避火圖面世後旖旎閣便名聲鵲起,第二代更奠定了旖旎閣的基礎和人氣,到第四代,旖旎閣的位子已無人能取代了,其出來的避火圖,男俊女美,畫師將二人歡愛的姿勢勾勒得惟妙惟肖,更重要的是將女子的身段,容貌繪得一清二楚,不管男女,看了後都忍住浮想聯翩,旖旎閣的圖冊甚是受人追捧。

聽說在京城,旖旎閣出來的避火圖價值千金,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多少達官貴人排著隊等著買一兩本收藏壓箱底呢。

神秘的是旖旎閣不是間賣圖冊的鋪子,它的避火圖不放在鋪子裏賣,都是靠大家奔走相告,想買的人留個口信,會有人主動聯絡你,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銀貨兩訖後各不相幹。

沒有人見過旖旎閣的畫師,也沒人見過它的老板,旖旎閣是個不存在的鋪子,但仍能買賣。

不花錢買鋪子,不請掌櫃小二,旖旎閣的買賣只賺不賠,在京城,算得上是獨一份了吧。

他們有生之年能目睹旖旎閣的避火圖,多虧了韋安,梅老板販賣避火圖,高價買了旖旎閣的避火圖,以更高的價格賣到越西國越東國,過邊溪城時,會送給一兩本給韋安,韋安慷慨,會分點出來,看了旖旎閣的避火圖他們才知道以前自己看的避火圖是何等粗俗醜陋,男女容貌不清楚,身材也不好,除了前前後後的姿勢還算可以,沒有丁點可取之處。

旖旎閣的圖冊不同,看著圖冊上的美人,能激發他們內心的渴望,最原始的沖動,讓他們欲罷不能。他們幻想無數次圖冊上的人走出來,真實的陪著他們的情景,但沒料到,有朝一日,幻想也能成真。

圖冊上的美人可能真的在他們身邊,不過以尊貴的身份,受人景仰。

縱然對霧寧存著萬分覆雜好奇的心,但是,誰都不敢明目張膽找人證實,茲事體大,他們有自己的私心,不敢輕舉妄動。假如,事情被挑明,以謝池墨眼裏容不得沙子的性子,翻看過避火圖的人都要自挖雙目以死謝罪,他們不想死,其次,避火圖上的美人是屬於他們大家的,而霧寧,只屬於謝池墨。

多番考量,還是別牽扯這件事才好。

這兩日,軍營安靜了許多,難得大家一致保持緘默,說話走路都盡量壓著聲兒,眾人各司其職,有條不紊。

謝池墨讓春香去農家買養之事不了了之,做飯之事全交給了火頭營的人,春香伺候霧寧就夠了,內裏原因,春香自己都羞於啟齒,她找霧寧哭訴了許久,她年紀尚小,殺羊宰牛的名聲傳出去,以後誰敢娶她,她怕霧寧聽不明白,把話說得直直白白,不知霧寧使了什麽法子,謝池墨就再沒提過讓她買羊回來之事,她去竈房為霧寧準備吃食時還被火頭營的人告知以後不用去了,霧寧的膳食他們會做。

春香清楚是霧寧的話起了作用,心裏感激,去城內買了許多花樣子給霧寧,她記著霧寧說要給謝池墨做衣衫來著。

天一日比一日冷,一場小雪後,邊溪邁入了寒冬,朝廷將過冬的棉被糧食炭火送來了邊溪,這兩日,軍營上上下下皆掛著笑臉,氣氛好了不少,至少,大家不會故意壓制聲音說話,一切正常多了。

霧寧手好得差不多了,她從春香買的花樣子裏挑了副團繡祥雲圖,選了做衣衫的料子,開始繡了。

慢工出細活,她一針一線都極為緩慢,坐在炭爐邊,常常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營帳裏來人也不知道,好比這會兒,春香端著盤子進來她仍專註地繡著圖案,眼皮都沒掀一下,海棠花色的緞面裙拖曳在地,被月白色的繡花鞋踩著了也不知,坐著還好,若她起身怕要跌倒的,她將盤子放在桌上,走到霧寧身側,將她的裙子從鞋底拖了出來。

霧寧正全神貫註的穿針引線,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好在針沒紮到手,她收起針,擡頭看向外邊,“是不是又下雪了?”

外邊鬧哄哄的,前日下雪那會外邊便是如此。

春香福了福身,“沒呢,今年運送物資的是兵部的段大人,老夫人托他送來些東西,他正和世子爺在書房說話呢。”

見她收了針線,春香轉身端來兩盤子糕點,“夫人,您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吧。”

霧寧的手剛好,不宜一直動來動去,而且,針線活傷眼睛,霧寧一坐就不動,長此以往,眼睛會受傷,春香自然要提醒著她一些。

梅花糕,像映著梅花形狀做出來似的,霧寧晃了晃頭上的梅花簪,笑道,“你做的?”

“是段大人從京裏帶來的,奴婢娘最是擅長做各式各樣的糕點,這梅花糕和棗泥糕是她最拿手的,您嘗嘗。”提起她娘,春香臉上難掩笑容。

霧寧點了點頭,不著急吃,讓春香放下盤子,打盆水來,她坐在炭爐邊,做針線的時候手心起了汗,不洗手就吃東西,她不太自在,等春香放下盤子,她又改了主意,“我與你一起吧,坐久了出去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嫁人後,她體力不如原先了,白天不覺得有什麽,晚上應付謝池墨有些吃力,早先謝池墨先敗下陣來,慢慢體力不濟的成她了,她雖不是要強之人,但不想被謝池墨調侃揶揄,謝池墨體力好是常年練武的緣故,她不懂練武,可也該多活動活動。

春香稱是,軍營有了物資,上上下下洋溢著喜慶之色,她打聽過來,年前朝廷還會有物資過來,算是給軍營過年的彩頭,段大人和謝池墨有事商量,她領著霧寧朝後邊的小路走去,北風呼嘯,不知何時會下起雪來,春香不敢領霧寧走遠了,就在周圍轉轉。

一路走去,隨處可見人影,那些人見著霧寧,臉上的表情怪異得很,春香想察覺不到都難,她怕霧寧不自在,帶著她繞到一處僻靜的小路上,和霧寧說起國公府送來的東西,“年年老夫人會往邊溪送東西,老夫人就世子爺一個親孫子,宮裏的賞賜都給世子爺留著,其中有一匣子補藥是老夫人送給您的,世子爺替您收著,您記得每日一顆,別忘記了。”

老夫人最大的願望是謝池墨能回京城一家團聚,謝池墨不回京,老夫人便把好東西給他留著,這回送來了不少綾羅綢緞,冬蟲夏草,至於補藥,老夫人,是想抱孫子呢。

換作其他人,春香不會提醒霧寧老夫人的藥是送給她的,明眼人聽說長輩送藥就知內裏原因,但霧寧不同,霧寧在這方面甚是迷糊,不把話挑明了說,她沒準會以為生病了才吃藥,如果是那樣,老夫人的一番心思可就白費了。

霧寧沒料到老夫人會給她準備那麽貴重的東西,感動道,“祖母對我真好。”

“老夫人心善,您又是世子夫人,全心全意的待世子爺,老夫人當然記著您的好了。”春香在旁邊看得分明,霧寧對謝池墨,比秦嵐雲對謝正均好多了,府裏有丫鬟,許多事秦嵐雲吩咐一聲即可,加之秦嵐雲要處理內務,整日忙,放在謝正均身上的時間和精力沒法和霧寧比。

霧寧體貼善解人意,細致入微,心無旁騖的照顧謝池墨,這點,換作其他人辦不到,官宦人家的小姐或多或少有些矜持和驕傲,自恃身份,有些事兒拉不下身份,霧寧不同,伺候謝池墨,無論大小事,事必躬親,跟丫鬟似的,弄得她都有些無地自容了。

霧寧被春香誇得不好意思,羞紅了臉,小路走了一半,前邊樹下傳來說話聲,聲音不大不小,她們的位置剛好聽得清清楚楚。

“聽說段大人明日就啟程回京了,不知世子爺會不會讓世子夫人露面,你們說如果段大人若認出世子夫人,會不會出事?”

霧寧不想偷聽大家說話,尤其對方口中的世子夫人還是她,她就更不想聽了,給春香使眼色,準備悄悄掉頭離去。

轉過身,樹下又傳來了說話聲,不是原先的人。

“我總覺得不太真實,你們說圖冊上的美人是世子夫人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會不會是我們認錯了?世子爺家世顯赫,如何看得上那種女人?”

能做謝家媳婦的,起碼得要家世清白吧,如果霧寧真是圖冊上的女人,謝家怎麽可能同意她進門?

“應該不會認錯,她就是化作灰我都認得,還有,你別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什麽那種女人,世子夫人怎麽了,怎麽就配不上世子爺了?世子夫人真要是圖冊上的美人,娶她的人排著長隊呢。”一稍微粗獷的男聲緊接著響起,明顯帶著不滿。

春香蹙了蹙眉,背後議論是非本就不好,竟把世子爺世子夫人牽扯進來,她掩嘴輕咳了聲,試圖打斷幾人的話,誰知,他們像沒聽到,繼續交頭接耳。

“怎麽了,你跟過別的男人,世子爺劍眉星目,氣宇軒昂,去年來過的丁小姐端莊溫婉,我都覺得她配不上世子爺,更別論個妓......”話未說完,霧寧看到一個男子站了起來,朝他對面的男子揮拳相向,語氣盛怒,“你他娘的才妓.女,你憑什麽說她和那男人,圖冊上的姿勢明顯是畫師想象畫出來的,你再說句試試。”

對面的男子挨了一拳,也揮著手要還手,“你敢動手打我,你他娘的,要不是真的,她的表情會那般逼真,給我記著,她是世子夫人,世子爺的女人,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說什麽,我揍死你......”

霧寧聽得雲裏霧裏,不明白二人怎麽忽然打了起來,她眨了眨眼,茫然地看向春香,“他們口中的世子爺,世子夫人,是相公和我?”

怎麽聽著,不太像呢?

春香眉頭緊鎖,她心思轉得快,那句癩□□想吃天鵝肉讓她明白了些什麽,有人覬覦霧寧的美色,看對方分成兩撥糾纏在一起,估計私底下說了不少齷齪話,她撿起地上的樹枝,毫不猶豫沖了過去,方才一番言論足以定他們的罪,但春香不想便宜了他們。

一群厚顏無恥以下犯上的人,該好好收拾一番。

直到樹枝落在身上,幾個大男人才反應過來,看是霧寧身邊的春香,人人臉色大變,看清不遠處的霧寧,幾人大駭,良久才反應過來要行禮。

“這會兒正是練武場射箭的時候,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跑到這偷懶。”春香滿臉氣憤,揮其樹枝,每個人都沒落下,不打他們一頓,難解她心頭憤懣,那些人不躲不閃,乖乖任她打,兩圈下來,她收了樹枝,冷著臉道“這件事我會如實稟明溫副將,請他定奪。”

軍營紀律嚴明,溫光中最是嚴苛,被他知道他們偷懶,一頓板子是少不了的,沒準還會被攆出軍營,他們無親無故,在軍營生活四五年了,早已把這當做自己的家,離了軍營他們能去哪兒,聽春香說要把事情鬧到溫光中跟前,一群人慌了,求饒道,“春香姑娘,我們知道錯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了我們這一回吧,我們不敢了。”

春香發現,之前侮辱霧寧的男子不知悔改,這時候了還敢擡頭直勾勾盯著霧寧看,她揚起樹枝,這回朝他臉上扇去,“你好大的膽子。”

男子的行為被其他人察覺,剛才挑起打架之事的男子撲過去,扇了他個耳刮子,“給我老實點,再看信不信我挖了你這雙狗眼。”

男子兩頰通紅,五指印清晰可見,他被壓著動彈不得,左右掙紮兩下也來了氣,梗著脖子道,“你別得寸進尺,就當你沒做過齷鹺事似的,我盯著她看怎麽了,我光明正大,比你盯著人家衣衫不整,眉目含情的時候看好。”

“你找死......”

又兩耳光落下,男子被打得嘴角溢出了鮮血。

“我就是看她了,她這副樣子,不就是給人看的嗎......”

“我殺了你。”這一次,是連續的耳光落下,春香來不及反應,面前的人又打了起來,打架的同時,伴著罵罵咧咧的罵聲。

“裝什麽英雄救美,真要把看過她身子的都殺了,那你把軍營裏的人都殺了算了。”

“她一副柔若無骨的樣子,不知道伺候過多少男人呢......”

“你惦記她也沒用,她是世子爺的人......”

春香都有些懷疑他們口中的世子爺是不是謝池墨了,若是的話,他們口中的‘世子夫人’‘她’不就是霧寧?

幾人打得難舍難分,小路另一頭傳來呵斥聲,春香回到霧寧身邊,扶著霧寧往回走,今日之事傳出去對霧寧名聲不好,先走為上。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現在才替換,我盡力了~

看來還要繼續找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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