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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反將一軍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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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攻山的魔修被捕縹緲宗後, 經過縹緲宗弟子一番刑訊逼問, 沒過多久便答應要將幕後之人供出來。不過唯一有一個要求就是,要縹緲宗的宗主與副宗主親自前來。

對此文封並未拒絕,他當即便與徐梓墨帶著幾名弟子前往禁牢。踏入禁牢, 幾名魔修聽見他們進入的聲響, 紛紛擡起頭來。

文封推著徐梓墨走到他們面前:“你們想說什麽?”

那幾名魔修擡眼看了看跟在文封身後的幾名弟子, 沒有答話。

文封偏頭對弟子們道:“先下去。”

“可是宗主……”他身旁那位弟子似是想說什麽, 卻被文封投來的眼神制止。無奈,那弟子只好朝文封行了一禮,頷首道:“是。”

隨即,便與其他幾名弟子一起退出了禁牢。

文封重新回眸面對那幾名修魔:“現在可以說了?”

一名魔修擡起頭看他:“文宗主,若是我們說了, 你可否放我們一條生路。”

徐梓墨倚在輪椅上,指節輕輕敲打著扶手,冷聲道:“一群魔修, 還敢與我們談條件?”

文封將手落在徐梓墨的肩膀上拍了拍,溫聲對幾人道:“若你們能直言不諱,縹緲宗自然不會為難於你們。”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還是方才那名魔修開了口:“我們此行, 是為接下來的魔修大軍探路。”

在察覺到來著人數並不多時, 文封便意識到了這一點。因此他並未表示驚訝,而是點點頭, 淡淡道:“魔修為何攻擊縹緲宗, 幕後指使又是何人?”

那魔修道:“攻擊縹緲宗, 是為了得到進入魔域的線索,我們的最終目的,是反攻魔域。至於幕後指使……”

那人的話沒有說完,眼神躲閃地低下頭,似是對那人諱莫如深。徐梓墨終於忍無可忍,他手一擡,一把銀白長.槍在他掌心緩慢成型。那人下意識向後躲去,可他忘了他身後便是禁牢的石壁,他後背抵在石壁上,徐梓墨手腕一抖,泛著冷光的槍尖恰好對準了那人的眼珠。

徐梓墨冷冷道:“說。”

“我說!我說!”那人渾身抖如篩糠,顫聲道,“是魔域聖主,是魔域聖主楚昀派我們來的。”

徐梓墨一怔,眼中陡然閃過一絲厲色,手中□□更是朝前抵了抵:“你再說一遍?”

“徐師兄!”文封按下徐梓墨的手腕,制止道。

徐梓墨驚詫地轉頭看他:“你信他們的鬼話?”

文封淡淡道:“我只信證據。”

“有,有證據。”那魔修連忙道,“聖主大人事前給我們傳過一封靈函,讓我們聽他的命令行事,那密函現在就在我身上。”

文封正欲朝他走過去,卻被徐梓墨一把拉住:“文封。”

“無妨。”文封寬慰地搖搖頭。

他走到那魔修身邊,那人將手中一枚指環取下,遞給文封。從外表看,那不過一枚普通的指環,若非那魔修主動承認,根本無人發現異樣。

那魔修在指環上摩挲一下,擡手一揮,幾個泛著金光的字眼飄散在空中,匯成一封密函。文封的目光在那密函上凝了片刻,下意識看向徐梓墨,從對方眼底看到了同樣震驚之色。

不過他並未說什麽,只是伸手一捏,空中的字符隨即消散。

那魔修道:“文宗主,我們並未欺騙於您。您方才看見了,這密函上說三日後大軍將至,三日後自然可證明我們的清白。”

文封垂眸思索一下,溫聲道:“我明白。此番,多謝你們了。”

那魔修道:“我們也都是受了那楚昀的脅迫,只要宗主願意放過我們,日後我們定做牛做馬,以回報宗主的恩情。”

“那倒不必,只不過……”他話音未落,垂在身側的右手忽地一展,一柄精致的折扇從他掌心化形顯現。折扇噌然打開,成扇狀朝那人飛出,一舉將他的咽喉割裂。折扇在空中回旋著,電光火石間已劃過那幾人咽喉。

幾名魔修頹然倒地。

“文封!”徐梓墨臉色一變,“你在做什麽。”

文封接住飛回的折扇,反手握住,淡淡道:“他們不能留。”他說著,握著那枚指環的左手法力,將掌心的指環頃刻捏得粉碎。

徐梓墨看著從他指縫中滑落的粉末,嘆息道:“你怎麽能——”

文封道:“方才那靈函內,當真是楚師兄的字跡?”

徐梓墨苦笑一聲:“楚師兄的字,你不該比我更熟悉嗎?你既已經認出來,何必問我。”

文封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低聲道:“所以,這些人不能留。”

徐梓墨反倒像是想起了什麽:“可字跡是可以偽造的。我們還在落華山時,往日也沒少觸犯門規,大都被掌門長老罰抄過經文。每次不都是你模仿我們的字跡,幫我們寫的麽?”

文封淡淡道:“可是,就算是模仿,也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樣。”

“難道你懷疑楚師兄?”徐梓墨道,“就算他前世是做了些錯事,但我們都知道他那是被魔性侵蝕所致。他現在已經重新活過來,也已不再是魔修,他根本不需要再繼續與魔為伍。楚師兄的性格為人,你難道還不清楚麽?”

文封道:“曾經,我以為我是清楚的。”

徐梓墨一把揪住文封的衣領,將他拉下來:“文封,你給我清醒一點,那是楚師兄!”

“徐師兄,人都是會變的不是麽?”文封垂眸看著徐梓墨,溫聲道,“葉師兄,簫師弟,甚至你和我,數百年都過去了,又有誰沒有變呢。”

徐梓墨眼眸輕顫一下,下意識放開了手。他停頓許久,才悶聲道:“總之,我不可能懷疑楚師兄。”

文封的眼神暗了暗,他直起身,勉強扯了扯嘴角:“如果可以,我也不願懷疑他。”他走到徐梓墨身後,推起他的輪椅,往前走去。文封俯下身,湊到徐梓墨耳旁,壓低聲音道,“不過無妨,這幾名魔修在審問時,意圖偷襲,已被我擊斃。此事再無人知曉,我們還有三日時間,可以容我們慢慢調查。”

徐梓墨的輪椅緩緩朝前推進,他隱約察覺到了文封的深意:“你想做什麽?”

“試探。”

徐梓墨眉頭稍皺,卻也沒再說什麽。

文封將徐梓墨推出禁牢,又道:“對了,我方才收到了天岳門傳來的信函,朝瀾掌門讓各家仙首盡快前往天岳門,共同商議對付魔修之事。我打算將縹緲宗遇襲之事告知於他,並表示宗內情況緊急,不能赴約。”

徐梓墨還沈浸在先前發生的事情中,隨口道:“你是宗主,這些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不必事事都與我商量。”

文封動作一滯,低聲道:“可我想告訴你。”

他的聲音極低,徐梓墨沒聽清,轉頭問:“你說什麽?”

“……沒什麽。”

縹緲宗短暫遇襲後,楚昀與簫風臨不便參與縹緲宗內部示意,也不便在弟子面前露面,遂回到那竹林小屋內等候消息。楚昀等得百無聊賴,終於在接近黃昏時,等來了文封與徐梓墨的身影。

楚昀連忙道:“問出來了嗎?”

文封推著徐梓墨走進來,自己在屋內落座,面容上是不難察覺的憂愁之色。他搖了搖頭:“我派弟子刑訊逼供,可那幾名魔修什麽也不肯說,最終還均咬舌自盡了。”

“這……”楚昀眉頭緊蹙,抱怨道,“早知就讓我去了,至少有我在,那些人想死也死不了。都怨你。”他轉頭瞥了一眼簫風臨,語氣憤憤。楚昀早提出易容成文封身邊的小弟子,與他一同去審問那些魔修。可簫風臨擔心他身體,說什麽也不許他出手。

簫風臨也不惱,順從應道:“嗯,怨我。”

二人這眼神交流實在明顯得有些刺眼,徐梓墨忍無可忍地輕咳一聲,楚昀立即收回目光。他假裝若無其事地轉頭問文封:“你們就一點東西也沒問出來?那些魔修是何身份,又是由誰派來,為何襲擊縹緲宗,更多大軍何時會來,這些一概不知?”

文封道:“那幾名魔修死前承認,他們是沖著魔域而來。至於其他的,我們並不知曉。”

楚昀若有所思:“果然……”

文封仔細觀察的神情,沈默片刻,試探道:“既是與魔域有關,我想還是來請教一下楚師兄為好。不知楚師兄可知,是何人想反攻魔域?”

楚昀反問道:“誰說他們是想反攻魔域了?”

徐梓墨眉峰一跳,便聽文封又問:“楚師兄這是何意?”

這下輪到楚昀沈默了。文封與徐梓墨都是過去落華山的弟子,若非事態走向不可挽回,他實在不希望被他們知道顧浮生的事情。畢竟,他的那位師父也曾是一方仙首,位高權重。他不希望因為他,而讓顧浮生從此聲譽掃地。

楚昀思索片刻,坦然道:“此事牽連甚廣,我不能說。”

“不能說?”徐梓墨反問道,“這有何不能說的。”

文封弱聲勸止:“徐師兄……”

“你閉嘴!”徐梓墨打斷他,又道,“楚昀,師兄弟一場,我勸你盡早把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我真是不明白,都到了現在,你還有什麽可隱瞞的。你難道還沒有看透嗎?百年前,若非你什麽都不願意說,什麽都自己扛著,你怎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你現在又要做什麽?重蹈覆轍嗎?”

簫風臨冷聲喝道:“徐梓墨!”

“我說錯了嗎?”徐梓墨喝道,“你處處護著他,你這是在害他!”

文封霍然起身:“徐師兄,你今日應當是累了吧,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徐梓墨欲言又止:“文封……”

文封轉頭看他,溫聲道:“走吧,餘下的事情,我與楚師兄、簫師弟商議便好。”

他聲音是一貫的溫文爾雅,言語中卻帶上了幾分毋庸置疑的宗主氣度。徐梓墨與他對視一眼,生硬道:“遵命,宗主。”

文封眼中閃過一抹黯然,下意識伸出手去拉他:“徐——”

可對方卻在此時轉動了輪椅,恰好與文封的手錯身而過。徐梓墨不再理會他,轉身滑著輪椅出了門,很快消失在幾人的視野當中。

而從始至終,一直一言不發的楚昀,此時懶洋洋開口:“好了,小梓墨他性子不就是那樣嗎,你們還不了解他?幾百歲的人了,這點事生什麽氣,都坐下。”

簫風臨看了他一眼,卻見楚昀神情中依舊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也不再說什麽。

文封道:“抱歉楚師兄,我也不知徐師兄這是怎麽了……他先前都還好好的。”

楚昀道:“他還能怎麽,不就是心中對我還有懷疑。嘖,我這風塵仆仆地趕來縹緲宗,難道還是故意來騙你們不成?”

文封道:“我知道楚師兄不會騙我們,回頭,我會與徐師兄聊聊的。他……他只要冷靜下來,應當便不會如此。”

聽了文封這話,楚昀卻是眉頭一挑。他們來時所見種種皆在楚昀心頭繞了一圈,他若有所思地朝文封看過去:“文封,你對小梓墨……”

文封一怔,連忙解釋道:“我對徐師兄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眼看文封急得臉頰泛紅,楚昀忍俊不禁,笑道:“我是想說,你對小梓墨還挺上心,見你們師兄弟感情如此深厚,我也放心了。不過你說沒有別的意思,又是什麽意思?”

“……沒有。”文封垂下頭,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落華山那個不善言談,容易害羞的小弟子。

楚昀做出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同情道:“為情所困嘛,我懂,我都懂。遇到這種不解風情的人,的確很為難,我深有體會。”

簫風臨:“……”

文封:“……”

楚昀被身旁傳來的一道目光看得脊背發毛,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話說回來,現在你們打算怎麽辦?”

文封正想讓楚昀不再提這事,立即道:“縹緲宗外各處以加強了戒備,且封山之陣也已準備妥當,若魔修真的大舉進攻,也能抵擋一時。我已經將縹緲宗的遭遇傳信於各大仙門,相信他們不日便會前來協助。”

楚昀皺眉道:“天岳門也知道了?”

“是。”

楚昀轉頭與簫風臨對視一眼,對文封道:“文封,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可選擇信與不信。”

文封道:“楚師兄請講。”

“天岳門不可信,包括各大仙門的盟約,也不可信。”楚昀道,“你多半已經知道,現在修真界處處都在說是我指示魔修作祟。但這其中是另有其人,他們全部都受了蒙蔽。”

文封敏銳地從楚昀的話中意識到了什麽:“楚師兄是說,那幕後之人,與天岳門有關?”

“沒錯。”

“這……”

楚昀直截了當道:“我拿不出證據,也沒有辦法讓你相信我。但我希望你看在我們這麽多年的同門情誼上,給我一個機會,證明我是對的。”

屋內一時寂靜,文封思索許久,才緩緩道:“我可否問楚師兄一句,你入魔域,究竟是為何?”

楚昀正欲開口,卻被簫風臨悄然拉住了手腕。他轉過頭去,看見了對方擔憂地目光。楚昀朝他寬慰地笑了笑,轉頭對文封道:“你應該察覺到了,我靈力衰竭,急需魔域中一味靈草入藥。也只有這樣,我才有能力去對付那個,一直在幕後操縱魔修,興風作浪的家夥。”

文封嘴唇輕抿一下:“楚師兄能保證,絕不會做對危害蒼生之事麽?”

“我保證。”

文封緊繃地脊骨放松了些許,他靠在椅背上,臉上浮現一絲疲憊之色:“我先前未將實情完全告知。清煥長老的確沒有將打開魔域結界的方法告訴我,但他留下了一樣東西。”

夜晚的山林中濃霧彌漫,楚昀與簫風臨行走在叢林之中。根據文封所言,當初清煥長老仙逝前,未免日後事態有變,特將一件能夠打開魔域外結界的白玉環佩留在了縹緲宗外的一處隱秘山洞之中。

那山洞往日有仙法道術隱去入口,就算是修為再高深的大能前來,也沒有辦法打開那山洞的大門。而只有清煥長老隨身留下的一面銅鏡,與每月特定時辰,共同作用,才能打開。

二人穿過叢林,來到一片山壁前。此處便是文封所言的山洞所在。可那山壁上怪石嶙峋,雜草叢生,根本沒有入口。

楚昀在山壁前舉起那面銅鏡,銅鏡發出微微光亮,驅散了二人頭頂的濃霧。一束月光穿破雲霧照射到銅鏡上,再經由銅鏡射向石壁。光束照在石壁上,二人所站立的地面忽然震顫起來,連帶著整座山也不斷顫動。

片刻後,顫動消解,一個石門在二人面前緩緩打開。

二人對視一眼,踏步走進去。狹窄的山洞裏沒有絲毫光亮,陰氣及盛,看不見任何東西。據文封所說,此地原本乃一個妖邪群居的山洞,那些妖邪被清煥長老收伏後,被永遠封印在此地,作為看守。因此,未免驚擾此間妖邪,他們必須屏住靈息。

那些妖邪常年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山洞中,耳目均已退化,但唯獨對亮光十分敏感。因此他們進入時,絕對不能點火。

楚昀拉著簫風臨穿過狹長的甬道,他二人如今都是目不能視,但楚昀卻顯得十分如魚得水,一路行來,竟很少磕碰到墻面。簫風臨不知想到了什麽,悄然捏了捏楚昀的手。

“怎麽?”楚昀以為他想對自己說什麽,轉頭輕聲問。

簫風臨搖了搖頭,才想起對方現在看不見他,遂道:“沒事。”

楚昀太了解他,一聽他這聲音,便覺出對方一定有事想說。他忽然停下腳步,借著黑暗將人圈在了石壁上。他朝那人湊近了些,直到感受到對方淺淺的呼吸:“到底怎麽了?”

簫風臨緩緩閉上眼:“我只是在想,你看不見東西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般……不,或許比現在更遭……”

他不僅僅是目不能視,他聽不到也感知不到任何東西,就像身處在另一個虛無世界。

楚昀渾身輕顫一下,沒有回答。

簫風臨的手循著他的身體摸上來,攬住了他的腰身:“那時候,會害怕嗎?”

對方還是沒有回答。簫風臨等了許久,等到他都以為對方或許不會再回應他時,他忽然聽見楚昀輕聲道:“……會。”

楚昀抱緊了簫風臨,悶聲道:“每次都會。”

楚昀把頭埋在簫風臨懷裏,放任自己軟弱下來。也只有在這個人面前,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展現自己軟弱的一面。平心而論,楚昀不是個軟弱膽怯之人,但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已經強大到無懈可擊。他就像是萬千普通人一樣,怕黑,怕疼,害怕孤獨,也害怕背叛。

可是,經歷的一切卻讓他不得不將原本那個自己藏起來。他在外人面前表現得無所不能,什麽也不在意,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簫風臨心口悶得發疼,可他卻不知道究竟該怎麽辦。如果可以,他寧願用自己這一身的靈力,與楚昀交換。可無論他怎麽做,似乎都是於事無補。這人的靈力仍在一天天衰弱下去,就算找到那味靈草,也不過是能夠拖延一些時間罷了。

可是事到如今,能夠拖延時間,減緩靈力衰弱,對他們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小昀,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楚昀應了一聲:“嗯。”

簫風臨深吸一口氣,緩緩道:“無論我們能不能找到赤蘭草,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麽,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

他知道這很殘忍,五感衰退之人,到了最後,會全然失去對外界一切感知,甚至就連行動之力也不剩。沒有人能在那樣的情境下堅持下去,或許發瘋失狂,更或許,會因為忍受不住而自盡。

這一路上,簫風臨都刻意不在楚昀面前提起此事,甚至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可事情並不是不去想,便不會發生。

“阿臨……”

“對不起。”簫風臨在他耳邊輕聲道,“但你給我時間,我會找到救你的方法,哪怕賠上我的性命,我也一定會找到。”

“好。”

就在此時,簫風臨身後忽然響起了一聲微不可察的異響。簫風臨下意識察覺不妙,一把將楚昀推向一邊。而他身後的石壁忽然變得柔軟,無數利爪從中伸出,扯住他的四肢衣擺,將他生生拖入其中。

“阿臨!”楚昀立即撲上前去,可那石壁在將簫風臨拖入後,又變得堅實無比。楚昀一拳砸在那石壁上,山洞震顫不休,可那石壁依舊毫無反應。

他冷靜下來,動用了幾分靈力,擡手在粗糲的石壁上撫過。可任憑楚昀如何註入靈力,都無法感知道裏面絲毫的靈力流動。

那石壁分明就是一件死物。

楚昀思索片刻,像是隱約意識到了什麽,轉身朝山洞內部走去。

他很快走到了甬道的盡頭,些微的光亮也從山洞的深處傳來。楚昀走過去,那似乎是一個石門。可奇怪的是,石門如今正虛掩著,方才遠遠看見的那些光亮,便是從其中傳出。楚昀推開石門,走進去。

那是一個寬闊的石洞,洞中唯有一方石臺,一個石桌與兩個石凳。一塊白玉環佩靜靜地躺在那石臺之上,微微泛著亮光。些許燭臺懸在石壁上,燭火跳動,與那石臺上的環佩交相輝映。楚昀的目光只在那環佩上掃了一眼,便落在了石洞中唯一的石桌上。

石桌上擺著一壺清茶,旁邊的兩個茶杯中正輕煙裊裊。而在石桌旁,已坐著一個人。

文封舉起自己身旁這杯茶,朝楚昀笑了笑:“楚師兄,你來了。”

楚昀眼神沈了下來:“阿臨呢?”

“他很安全。”文封道:“楚師兄不妨坐下來,與我喝杯茶。其餘的,我們再慢慢說來。”

楚昀在石桌旁坐下,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文封,你還是不信任我。”

文封搖搖頭:“不,楚師兄,我當然願意信任你。從小到大,你是最照顧我的。可你要明白,我現在已不再是以前那個默默無聞的落華山弟子了,我有我必須要做的事情,所以,很抱歉。”

楚昀問:“那梓墨呢?”

文封眼神稍黯,低聲道:“徐師兄他……不知道我來了這裏。”

“你騙了他?”

“不,我沒有騙他。”文封道,“我只是向他隱瞞了一些真相罷了。”

楚昀思索片刻,道:“你們抓到的那些魔修,並非什麽也沒有說出來,對麽?”

文封一怔,笑了笑,道:“楚師兄還是這麽聰明。其實我本來能有別的更周全的辦法,道我一想到,我要對付的人是你,我只能用這招鋌而走險。你太聰明了,我什麽都瞞不過你。好在,徐師兄似乎並未發現異樣。”

楚昀皺眉道:“你做了什麽?”

文封道:“那群魔修被捕後,便立即在我與徐師兄面前供認,是魔域聖主楚昀,派他們前來攻打縹緲宗。並且,有靈函為證。”

“靈函?”

“對,靈函。”文封道,“是楚師兄你親筆所寫的靈函。”

楚昀立即反應過來:“那靈函是你偽造的?你模仿了我的字跡?”

“是。”

楚昀忽然輕笑出聲:“你不說我當真忘記了,過去你不就時常做這種事嗎?你於道法仙術天賦不高,但你十分用功,該背的經文典籍、咒術武譜,你都背得滾瓜爛熟。每次師兄弟們被長老罰抄,你都搶著幫我們,你說因為這樣會記得更清。因此,你及其擅長模仿他人字跡,有時就連長老也分辨不出。”

文封道:“說分辨不出楚師兄就太高看我了。不論模仿得多像,總會被人看出破綻的。不過今日在禁牢,徐師兄看見那偽造的靈函一時驚訝失神,來不及分辨真偽亦是正常。而我又趁機及時銷毀了那東西,更加讓他無從查起。但此事風險極大,畢竟,徐師兄對楚師兄一片赤誠。若他一眼認出那字跡並非楚師兄所有,便一切都白費了。”

“難為你一片苦心了。”楚昀諷刺一笑,“接下來打算怎麽做?回去告訴梓墨,說我偷盜你的銅鏡,潛入這山洞中準備盜取環佩強入魔域,讓梓墨徹底與我失望,好讓你們縹緲宗也加入討伐我的陣營?”

文封道:“我早說過了,楚師兄果真是聰明過人。”

“恭維的話就不必說了,我就問你最後一件事,魔修襲擊各大仙門,究竟是何人所為?今日襲擊縹緲宗的魔修,又是誰派來的?”楚昀眼神忽地一凝,冷冷道,“你既然能將靈函放在被捕那魔修手中,證明你與魔修脫不了幹系。告訴我,是誰讓你怎麽做的?”

“今日那群魔修,是我安排的。”文封又給自己添了一杯茶,不緊不慢淺嘗一口,“至於是誰讓我這麽做的,楚師兄,我以為你應當有所推斷了。”

楚昀眼眸輕顫一下,難以置信道:“……我師父?”

文封道:“對,就是他。昔日的落華山掌門,顧浮生。”

楚昀忽然起身,一把扯過文封的衣襟將他推到墻面上:“告訴我,師父他到底為什麽——”

“你這難道不是明知故問?”文封略帶諷意道,“你明知道他是為什麽,卻怎麽還是不願相信。”

“那你呢?你又是為什麽……”

文封忽然伸手握住楚昀的手腕,擡起頭淡淡看向他:“掌門與我、與徐師兄有救命之恩,還助我坐上這宗主之位,我替他做事,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麽?”

“他救你?可他那時分明……”楚昀的話戛然而止。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麽,從顧浮生被他誤殺,到他去縹緲宗得到無量書,再到後來,落華山被毀,他制成烏邪劍……一樁樁一件件,終於像是散落的碎珠一般,被一個個串起來。

楚昀遲疑許久,呢喃般問道:“清煥長老……就是他?”

“是。”文封道,“當初落華山遭劫,我與徐師兄墜落山崖,雖然撿回一條命,但那時徐師兄已毒入肺腑,岌岌可危。清煥長老經過那裏,將我與徐師兄帶回了縹緲宗。他將徐師兄的毒素逼至雙腿,再斬去了徐師兄的雙腿,才讓他撿回一條性命。後來機緣巧合,我才知道,原來清煥長老已被掌門奪舍。”

“可奪舍的肉身壽命極其短暫,更無法像修真者那樣存活數百年。他察覺到那具肉身行將就木,便以縹緲宗宗主的身份,收我為徒,將畢生所學傳授與我。後來,他輾轉數次肉身,我們依舊維持著聯系,一直到現在。”

楚昀頹然松開抵著文封的手,他渾身忽然被極強的疲憊感占據,只覺頭疼欲裂:“難怪他先前對我說,我會煉出烏邪劍全在他的計劃之內。他故意將煉劍之法藏在無量書裏,借著清煥長老的身份,將無量書贈與我。後來,又利用落華山滅門之事,刺激我煉出烏邪。他……”

餘下的話,楚昀沒有說下去。有些猜測,他哪怕是想一想,都覺得毛骨悚然,渾身發冷。

顧浮生為何會在那時出現在落華山,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一早就知道厲千機圍困落華山。他眼睜睜看著落華山遭劫,卻沒有出手。他寧願用那上千人的性命,來作為煉出烏邪劍的祭品。

楚昀越想越是心驚,可如今事情已過去多年,再想這些已然無用。無論如何,落華山死去的弟子已經不能再重生,而被顧浮生陰謀卷入害死的亡靈,亦無法安息。最初的震驚與痛心過去後,一股深入骨髓的恨意逐漸將他內心占據。

他必須要阻止顧浮生繼續下去。

見楚昀許久不再有回應,文封朝他走過來:“楚師兄,還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須要告訴你。現在各大仙門的仙首已經齊聚天岳門,你猜猜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楚昀心底猛跳一下:“你這是什麽意思?”

文封道:“縹緲宗以主修醫道,對於以藥控制人心之法,已是精通。要不然你以為,為何朝瀾長老會對掌門的話言聽計從。他讓朝瀾召集各家仙首去天岳門,你覺得他會想做什麽?”

“控制各家仙首,這樣他就等於掌控了修真界命脈。”

“正是。”文封道,“所以你這下應該明白,他控制魔修並非只是把你逼至絕路。各大仙門人數眾多,雖有聯盟,但大體依舊各自為營。若不為大家找個能放下嫌隙,彼此合作的由頭,就算有法術藥物,也沒有那麽好控制。”

“他瘋了嗎?”楚昀厲聲道,“不惜控制整個修真界,他知道這將引來多大的動亂嗎?為了那一把劍,他將天下蒼生置於何地?”

“此話,你還是留著與掌門當面說吧。”文封道,“其實想和平解決此事也不難,你只要將掌門想要的東西給他,他自然會放過所有人。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為天下人犧牲了,不是麽?”

他話音剛落,忽覺一道劍意迎面而來。文封想也不想急退幾步,躲開了那來勢洶洶的一劍,卻仍是被劍氣劃破衣袖。

楚昀手執烏邪而立,冷聲道:“你們做了這麽多事,就是想要這把劍而已。可以,就在我手上,有本事,你就來取。文封,我們師兄弟很久沒有比試了,我倒是想知道,得到了我師父真傳的你,現在究竟有幾分長進。”

文封道:“楚師兄,你靈力有損,還是莫要妄動的好。”

“廢話少說。”

楚昀提劍而上,一劍朝文封刺去。可文封不躲不閃,他看著與自己距離越來越近的劍鋒,竟還緩緩勾起了嘴角。就在烏邪即將刺中他時,洞中忽然閃過一道銀光。一把銀白長.槍從旁側伸出,一下便將烏邪劍挑開。

楚昀止住腳步,看向一邊。長.槍飛回,被洞口的徐梓墨接住。在他的身後,一群縹緲宗弟子走了出來,將整個山洞團團圍住。

文封臉上的笑意立即變作倉惶失色,他捂住手臂上的傷口,弱聲道:“徐師兄,你莫要沖動,楚師兄他不是有意要傷我……”

楚昀眉頭一挑:“徐梓墨,你不會現在還相信他吧?”

徐梓墨滑著輪椅緩緩走到楚昀與文封中間,面容冷峻:“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說罷,他手中長.槍重新揚起,朝前一揮,槍尖卻指向了文封。文封臉上血色盡褪,顫聲道:“徐師兄……”

徐梓墨道:“文封,我曾對你毫無懷疑。”

“你都聽到了……”

“對。”

“是你!”文封擡頭看向楚昀,“是你讓徐師兄跟蹤我的,一定是你!”

楚昀收了烏邪劍,承認道:“對啊,就是我。”

“你……你——”文封忽然騰身而起,他手中一把折扇憑空顯出,錚然展開,鋒利的扇面朝楚昀迎面撲來。

而這一次,楚昀也沒有躲閃之意。文封只覺眼前一道白虹劃過,便已被一道氣勁擊飛出去,狠狠砸到一旁的石壁上。同時,楚昀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楚昀倚在那人懷裏,語氣還頗有不滿:“我還以為看戲上癮,都不打算管我了。”

簫風臨將人摟緊,柔聲道:“怎麽可能。”

徐梓墨頭上青筋暴起,下意識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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