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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魔道血脈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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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風臨正在屋內冥想入定, 卻忽覺一陣心悸。

他睜開眼,一只手輕輕按壓著心口,皺眉道:“小昀……”

簫風臨嘗試釋放靈力,探尋楚昀身上的玉佩所在,卻全然找不到那玉佩的下落。他心中越發不安, 正欲起身去尋人,忽然聽見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他在對方敲門前打開了門, 是孟景晨。

孟景晨急忙迎上來, 氣喘籲籲道:“霽華君,晏清和九兒,他們、他們不見了。”

“不見了?”簫風臨道,“慢慢說,發生了何事?”

孟景晨道:“今天我們一起陪九兒去紅袖姑娘那裏醫治, 晏清中途離開了一會兒,後來便一直不見蹤影。紅袖姑娘說他有事出去了,讓我們先行回來。可回來的路上,九兒說放心不下, 便提出與我分頭去找他。我們約好回來見的, 可這都已經晚上了,他們還是沒有回來。”

簫風臨察覺到不對:“你說晏清獨自離開?”

孟景晨心虛道:“是、是……”

簫風臨道:“我記得我吩咐過你,絕不能讓他獨自行動。”

“弟子知錯。”孟景晨道:“小晏清這幾天都會單獨離開幾個時辰, 可每次都會按時回來, 我以為只是貪玩, 就沒放在心上。我也沒想到今日竟……霽華君, 您說他們會不會遇到危險了。”

“他每日都會離開?”

“是……”

簫風臨思索片刻,道:“那位紅袖姑娘,你去找過她了嗎?”

孟景晨道:“找過了,那庭院與醉歡樓都去了,可紅袖姑娘也不見了蹤影,所以我才會這麽著急來找您。”

“紅袖也不見了?”簫風臨神色微動,立即道,“她為九兒姑娘診治之所在何處,帶我去看看。”

“是。”

紅袖作為治療之所的那間庭院位於城西,孟景晨不再耽擱,立即帶著簫風臨趕到那處。他們還未走進,遠遠便看見不遠處已經火光滔天、濃煙滾滾。此時已是深夜,街頭卻有不少人圍觀駐足,而遠處,還有些慌忙逃離出來的百姓。

孟景晨隨意記住一位年長老者,問道:“老人家,前面這是怎麽回事?”

那老者道:“城西一座庭院不知為何突然起了火,方才大夥自發取水救火,可沒想到那火勢越燒越旺,一點也沒滅。邪乎啊!”

說完這話,那老人家又慌慌忙忙混入人流,逃走了。

孟景晨與簫風臨對視一眼,簫風臨立即騰空朝那著火之處躍去。孟景晨隨後跟上,果真發現著火的地方正是紅袖租來的那間的庭院。

二人站在庭院外,看著眼前熊熊烈火,孟景晨急道:“怎麽會這樣?他們會在裏面嗎?”

他越想越是著急,也顧不得許多,立即便想沖入庭院內。可簫風臨卻在此時上前一步,將他攔住。

“霽華君?”

簫風臨道:“不對勁。”

孟景晨疑惑道:“怎麽了?”

簫風臨未答,他擡手一揮,一道銀光從他袖中飛出。白玉短笛掠向空中,笛身泛起白光,光芒過後,變作一把銀白長劍。隨著一聲銳器劃破空氣之響,霜寒出鞘,化作點點寒芒,如星辰隕落般颯颯降下。

寒芒之下,火焰稍弱幾分,卻很快重新燃起,竟與劍芒形成勢均力敵的僵持之態。

簫風臨眼眸微顫一下:“九陰之火……”

孟景晨驚詫道:“這是九陰之火?”他停頓一下,又滿臉疑惑:“可九陰之火不是已經絕跡多年了麽……怎麽會……”

簫風臨沒有回答,他目光始終凝視著庭院內。原本靜謐雅致的庭院,如今已在大火的侵襲下搖搖欲墜。忽然,簫風臨眼眸微動,當即召回霜寒劍,縱身躍入火光之中。須臾,只聽一聲清亮劍嘯,簫風臨懷抱一名女子從火光中步出。

他周身以劍影化作結界,未受大火絲毫影響。

孟景晨連忙迎了上去,卻發現簫風臨懷中的女子,竟是紅袖。

紅袖身上有多處大火燒傷的痕跡,她奄奄一息地靠在簫風臨懷中,目光仍看向庭院內:“九兒……九兒姑娘她……”

“九兒在裏面?”孟景晨聽了他這話,當即就要沖入院子裏。又是一聲劍嘯,一把銀白仙劍擋在他的面前。孟景晨回頭,卻聽簫風臨道:“稍安勿躁,我探查過,裏面沒有別人。”

“可是……”

與此同時,那搖搖欲墜的庭院終於承受不住這火勢,轟然倒塌。可就算這樣,火勢依舊還在繼續蔓延,孟景晨站在原地,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九陰之火……”紅袖虛弱地抓住簫風臨的衣袖,道,“這是蘭笙的九陰之火……”

簫風臨點點頭:“我知道。”

隨後,他擡頭看向孟景晨,吩咐一句:“照顧好她。”

說完,簫風臨重新躍上半空。他從袖中甩出數張符紙,分別落入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符紙表面紅光一閃,數道紅線如同活物般竄出,彼此交織成網,形成一個法陣,覆蓋在熊熊大火之上。火舌接觸到那紅網,卻像是觸到了一面看不見的屏障一般,無法越過。

簫風臨不斷朝那火源之處註入靈力,靈力沒入之處,火勢漸漸小了起來。可他一人的能力始終有限,僅憑這樣,依舊無法徹底熄滅這大火。

不多時,天邊落下幾道劍影,幾名身著藍衣道袍的修士從劍影中踏出。看見眼前之景,眾人均是一驚。

簫風臨註意到了這些弟子,他緩緩落到地面,朝這幾人點了點頭。這幾人在門派裏都是翹楚,自然也見過簫風臨,當即朝他揖禮:“霽華君。”

簫風臨道:“幾位來自天衡派?”

為首那名弟子道:“正是,這廣陵城乃我們天衡派的管轄範圍。方才我們察覺到此處有異樣,遂及時趕來——”

他話還未說完,身後有一名弟子突然驚呼道:“師兄,這、這好像是九陰之火!”

“九陰之火?是魔域的九陰之火麽?”有人問。

原先那人道:“那是自然,你還在何處聽過有別的九陰之火?”

“就是沒有才問的!”那人反駁道,“難道你們不記得九陰之火上一任主人是誰麽?自從魔域被毀,這世上,怎麽可能還有人能驅動九陰之火?”

“是誰?”

那人解釋:“當年魔域聖主身邊兩大女護法。左護法紅袖,容顏絕美,以醫術與媚術為名;右護法蘭笙,冷若冰霜,獨門秘籍便是這九陰之火。不過,這左右護法當年結下這麽多仇家,應當早就死在那場大戰當中了。九陰之火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近來修真界總有傳聞,說那魔域又要卷土重來,難道是真的……”眾人議論紛紛,越說越是駭然。

為首那名弟子喝止道:“都閉嘴!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胡說八道。”眾天衡派弟子不再多言,那為首弟子又對簫風臨道:“霽華君見笑。”

“無妨。”簫風臨道,“這九陰之火只能以精純靈力撲滅,我已將它控制,餘下的就勞煩各位了。”

這話他說得倒也沒錯。此地既然是天衡派的地界,出了這種事情,也理應留給天衡派的弟子處理。按照規矩,簫風臨乃是天岳門中人,本不該繼續插手。但他加入天岳門這麽多年,鮮少顧忌這個規矩,從來都是遇到想管的事情照管不誤,從不在意是誰家仙門管轄。

因此,此時他這話一出,天衡派那幾名弟子均是有些詫異。

“……在下義不容辭。”為首那名弟子率先反應過來,行禮回應道。說完,他稍稍停頓一下,又問,“敢問霽華君為何會在此處?可有看見是誰縱的火?”

簫風臨淡淡道:“不知。”

那人還想再問些什麽,簫風臨卻道:“這位姑娘受了傷,我先帶她離開了。景晨,走吧。”

孟景晨連忙回應一聲:“是。”

他抱起紅袖,走到簫風臨身邊。簫風臨朝眼前這幾名弟子點點頭,一聲劍嘯過後,三人已經消失在原地。

一名弟子道:“這位霽華君怎麽跟傳聞不大一樣,不是說,只要是與魔域有關之事,他都會幹涉到底麽,可今天怎麽……”

又有人接話道:“誰不知道霽華君的脾氣出了名的古怪,沒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行了。”為首那名弟子打斷幾人,厲聲道,“此處災禍未平,你們還有閑工夫議論他人,還楞著做什麽,還不快滅火。”

“是。”

幾名弟子縱身躍出,落在那庭院的四面八方,調動起渾身靈力註入院內。有了簫風臨法陣的協助,註入其中的靈力很快將火勢控制住。

另一邊,簫風臨與孟景晨跨出劍影,已經回到了小築的院內。簫風臨一言不發,快速擡步朝前走,可孟景晨卻像是另有心事,並未及時跟上。

他斟酌許久,在簫風臨身後喚道:“霽華君。”

簫風臨回頭:“怎麽?”

孟景晨將紅袖放在院內的石椅上,緩緩道:“魔域聖主兩大護法,一名蘭笙,一名紅袖……我先前還以為是巧合,可這位紅袖姑娘,她……”

紅袖聽了這話,轉頭不語。簫風臨還未及回答,忽然一個嘶啞幹澀的男聲從屋內傳來:“哪裏有這麽多的巧合。”

紅袖聽言一驚:“白芨?”

“白芨?”孟景晨驚呀地擡頭,房門被打開,走出來的人卻不是白芨,而是九兒。

九兒漠然看向前方,開口,卻吐出了男子的聲音:“紅袖,霽華君,別來無恙。”

“九陰之火是你所為,”簫風臨冷聲道,“他在哪裏?”

“九兒”道:“霽華君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明白?”

“我問你他在哪兒。”簫風臨手中長劍一展,劍氣掠出,將“九兒”擊得倒飛出去,撞上了門扉。

“霽華君!”孟景晨攔在簫風臨面前,“霽華君手下留情,她、她是九兒啊,她一定是受人控制了……”

紅袖低聲道:“攝心蠱……我竟然沒有察覺……”

“什麽?”

“九兒”唇邊流出一道血線,從地上爬起來,笑道:“是啊,你替她診治這麽多日,竟沒有發現我在她體內埋了蠱蟲。不過也對,誰讓你的心思,根本沒在這可憐的姑娘身上呢……”

孟景晨急道:“你們說清楚,攝心蠱究竟是什麽?”

紅袖道:“攝心蠱,是西域傳來的一種蠱蟲。能夠侵入人的身體,控制人的言行。蠱蟲被激活之前,會一直潛藏在人體內,無人能夠察覺。但一旦激活……”

“激活後會怎麽樣……”

“九兒”道:“激活後,她的言行便由我控制。也幸好有這丫頭,不然,我怎麽會趁機接近他,有機會將他帶走呢?”

“你……你到底把他……”紅袖忍不住向前一步,卻根本無法站穩,狼狽摔倒在地。

“九兒”道:“看你們一個個,對他如此心急的模樣,真是讓人十分觸動。我也不再隱瞞你們,他的確在我手裏。而九陰之火也的確是我放的,不這樣,怎麽能引起你們的註意。”

簫風臨手中劍光大漲,“九兒”不緊不慢道:“別急別急。霽華君,我會給你一些時間讓你來找他,不過,只能你一人前來。”她停頓一下,又道,“哦對了,你需要快一些,要是晚了,你或許就見不到他了。”

“你——”

“九兒”說完這話,突然身體一軟,如枯葉般倒下。孟景晨連忙上前,將她接住:“霽華君,這到底……”

簫風臨臉色冷峻至極,他雙眸斂著,也不知在想什麽。紅袖緩慢撐起上半身,拉住簫風臨的衣擺:“都怪我,我今日不該讓他一人離開。救救他,您救救他……”

“孟景晨,”簫風臨擡頭吩咐道,“照顧好她們,等我回來。”

簫風臨說完這話,轉身化作一道劍影消失在小築內。

楚昀醒來時,發覺自己正身處在一個陰冷的山洞之中。他正被分開四肢綁在一個巖壁上,陰冷的鐵鏈帶著寒意,扣緊了四肢,幾乎要陷入皮肉之中。山洞內陰風陣陣,耳畔偶爾有水滴聲響起,楚昀睜開眼,模糊不清地看到了跳動著的火光。

“醒了?”白芨走到他身邊,他雙足的傷勢還未完全痊愈,走起路還有些不穩。

寒意透過石壁傳到楚昀身上,他動了動已有些麻木的手指,擡起頭,冰冷的目光看入那人眼中。白芨迎著他的目光,不躲不閃,幽幽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事情想問,問我為什麽知道得這麽多?問我與魔域是什麽關系。都說魔域聖主聰慧無比,您不妨猜猜看呢。”

楚昀道:“是蘭笙告訴你的?她是你什麽人。”

白芨笑了笑:“蘭笙,是我師父。”

楚昀神色稍有驚詫,卻很快掩飾起來:“她怎會收你這般心術不正之徒?”

“心術不正?哈哈,隨便你怎麽說吧。”白芨道,“我師父與紅袖姐將我一同撫養長大,可惜,當年魔域一戰,她身受重傷,只將一身功法傳給我,便撒手人寰。若非如此,我正想讓她與你當面對峙。順便當面告訴你,她為何要收我為徒,又為何,會重傷至此。”

“你什麽意思?”

“你果真是什麽也想不起來了,可笑啊……”白芨冷笑幾聲,卻也並無解釋之意,“魔域聖主有何厲害,現在還不是只能落在我的手裏。你看看你現在這狼狽的模樣,還有半分魔域聖主的樣子麽?也不知道,她究竟為何會如此喜歡你……”

楚昀問:“他?你在說誰,簫風臨麽?”

白芨神情中閃過一絲狠戾,沒有回應。

“我是什麽模樣,與你是什麽樣的人,有任何關系麽?”楚昀略帶諷意地笑了笑,輕聲道,“不管我成了什麽樣子,至少你是個陰險小人的事實,並不會有所改變。”

“你閉嘴!”白芨厲聲喝道,一拳狠狠擊向楚昀腹部。

楚昀渾身震顫一下,四肢掙動帶起鐵鏈嘩啦作響,卻硬是什麽聲音也沒發出來。他口中一片腥甜,冷笑一聲:“這就惱羞成怒了?你也就這點能耐,真不知阿臨當初究竟看重了你什麽,竟曾經如此信任你。”

“呵,阿臨……”白芨嗤笑道,“叫得夠親密的。是啊,我是真想知道,他究竟看上了你什麽,竟願意為你犧牲至此。”

楚昀挑眉:“這叫兩情相悅,你不懂我也不怪你。畢竟,我看你這樣子,或許從來就沒有感情一說。”

白芨眼角抽動一下,流露出一絲厭惡又怨恨的神情:“是啊,兩情相悅,所以你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對你的一切付出。讓他為你而活,為你犧牲,甚至為你斷送一切,你很自豪是麽?”

楚昀一怔:“你在說什麽?”

白芨臉上出現了一絲報覆的快意,可他並未多言,而是轉移話題道:“你知道此處是哪裏麽?”

楚昀這才環顧四周。這山洞似乎是一處修煉場所,洞內隱約可覺出殘留的靈力流動。他被束縛的石壁前方,有一方石臺。而另一邊,則擺放著些石桌石椅,只是都積滿了厚厚的灰塵,似乎已經許久沒有人使用過了。

這裏的所有陳設布置,都讓他有種極其熟悉的感覺。可是他能夠確定,這絕對不是他記憶中來過的任何一個地方。

楚昀問:“這是哪裏?”

白芨道:“此地名為乾坤洞,地處昆侖地界,是霽華君兩度飛升的修行場所。不過這只是表面為外人道的作用,你知道,它實際上,是用來做什麽的麽?”

“什麽?”

他話音剛落,洞外突然傳來一聲清亮劍嘯。一陣狂風呼嘯著卷入山洞,激起塵土飛揚。幾道劍影掠過,直朝白芨擊去。他敏捷地閃身躲開,依舊被那淩冽的劍意緊貼著側臉劃過,削去幾縷發絲。

楚昀目光立即看向洞外:“阿臨……”

簫風臨執劍走進,擡眼便看見了被束縛在石壁上的楚昀。他正要上前,卻被一道看不見的屏障阻擋在外。簫風臨想也不想舉劍擊碎了那屏障,楚昀突然道:“阿臨,你別過來!”

簫風臨一怔,垂眸看去,也立即發現了這陣法的詭譎之處。這陣法外的屏障只是個尋常的法術光屏,幾乎不需要耗費太大的修為便可破去。可破去之後,這屏障內,卻套著一個極其陰邪的魔道禁陣。

白芨輕笑一聲:“聖主大人果真敏銳,竟能一眼就認出這九轉魔陣。”

這陣法可迅速激起魔道血脈。入此法陣者,將會以被強行催動魔道血脈,並在瞬間靈力大增。可這種力量大增也意味著失控,入陣者會在靈力大增的瞬間,經脈逆行,無法自主行動,只能受施術者控制。

不過這種法陣對沒有魔道血脈的人毫無作用,因此,直到簫風臨來到之前,楚昀都一直沒有發現這個法陣的存在。

楚昀轉頭道:“你從一開始,就只是為了用我引他來這裏。”

“是又如何?”白芨輕笑一聲,轉頭對簫風臨道,“對了,我方才正在與聖主討論一些舊事,正巧閣主您到來,不妨就由您來說吧。您來告訴他,此地,究竟是用來做什麽的?”

簫風臨冷聲道:“你說這些有何意?”

“哦,沒有意義麽?”白芨道,“可在下覺得,有意義得很啊。要沒有這個地方,閣主該如何以自身精血與修為催動禁術,拼湊起那早已散落各處的殘魂,再以數百年如一日的以心頭血灌溉滋養,才讓其得以重新聚合轉生?”

楚昀心頭一震,下意識轉頭去看白芨,引得四肢的鐵鏈震蕩不斷:“你在說什麽?你說清楚,你這是什麽意思?”

白芨道:“我說得還不夠清楚麽?”

楚昀怔怔看向簫風臨:“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為什麽……”

而簫風臨只是淡淡移開了目光,沒有去看他。他對白芨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我想如何?”白芨沒有回答。他擡手一揮,指尖突然泛起些許亮光。與他手中光芒相輝映的,是數枚晶瑩剔透、冰晶般的冰刃,正懸在楚昀的身體各處。他指尖微動,一枚冰錐順著楚昀的側臉沒入石壁。楚昀臉上刺痛一下,鋒利的冰刃已在他臉頰上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簫風臨道:“住手。”

白芨動作停下,簫風臨又道:“我知道你要什麽,你若想報仇,就沖我來,別動他。”

白芨像是聽見了什麽極為好笑的笑話那般,他大笑幾聲,道:“閣主大人這是心疼了吧,可我為何要沖你來,你有你該做的事情。先把劍放下吧,否則這下一枚冰刃會刺向哪裏,我可不敢確定。”

“阿臨!”楚昀根本顧不上理會白芨話中的深意,只怔怔地看著眼前那人。簫風臨手一松,霜寒劍落在地上,蕩開一道清亮的響聲。

隨後,白芨又道:“走過來。”

簫風臨眼眸微動,楚昀道:“別,阿臨,你別管我……”

他話音未落,又有數枚冰刃分別刺入他的身體。楚昀渾身微顫一下,那幾枚冰刃避開了要害部位,不過他的衣衫依舊很快被血液染紅。

簫風臨朝前邁了一步,臉色微微發白。

“簫風臨!”楚昀厲聲喝止,“你答應過我的,你不能——”

他體內魔道血脈的封印早已經被沖開,可他如今修為高深,還能勉強控制得住。可如果他進入了這個陣法,就徹底無法控制了。

白芨冷眼看著這一切,他手指微微合攏,數枚冰刃接連朝楚昀刺去。

楚昀下意識閉上眼,可預想中的痛苦卻遲遲沒有到來。他眼前一暗,擡頭,才發覺簫風臨已經站在自己面前。那些冰刃,竟全數被簫風臨用身體擋住。

“阿臨……”

簫風臨朝他輕輕笑了一下,伸手碰了碰他的側臉:“很疼吧,抱歉,我來晚了。”

他說話間,眼底已有血色蔓延開來。

法陣察覺到獵物的進入,興奮地劇烈震顫,熾烈的紅光幾乎要將簫風臨的一襲白衣吞噬。

“阿臨!”

白芨快意的笑聲傳來:“為了你,他是連命都能豁出去的,又何況只是區區的血脈失控呢?”

簫風臨身形一晃,單膝落地。

白芨又道:“閣主就不要再繼續抵抗了。你往日已經耗費太多修為壓制魔道血脈,殊不知,你壓抑得越狠,它爆發出來時,便會越強大。”

簫風臨面色蒼白如紙,他低聲道:“你究竟……為什麽……”

“我什麽?”白芨笑道,“我什麽這麽做,閣主大人到現在還不明白麽?”他緩緩走到簫風臨身邊,居高臨下地看他,“當初我師父臨死之前,將我托付給您,您既收留了我,我便下定決心永遠追隨於您。”

“可是,您實在太讓我失望了。”白芨道,“空有一身精純的魔道血脈與超絕的修為,可偏偏就是不願將其用在該用的事情上。我不逼一逼您,難道要看著您也被感情左右,永遠將那空前強大的力量壓制於體內麽?”

他說著,轉頭掃了楚昀一眼,眼中帶了幾分陰狠之意:“感情,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不過無妨,我已經想清楚了,與其仰仗你,不妨我自己將這一身修為拿到手裏。要做的事情,我自己親自去做。”

“有一句話,你說得不錯。”簫風臨道,“魔道血脈壓抑得越久,爆發出來時便會越強大。那麽……”他突然擡起頭來,眼底已經殷紅如血,“你憑什麽覺得,你就能夠控制得住了?”

他忽然閃身上前,一掌將白芨擊飛出去。接著,他掌心白光一閃,落在地上的霜寒劍化作一道銀光回到他的手中。霜寒劍上劍光大漲,裹著雷霆萬鈞般的淩冽劍氣,朝白芨席卷而去。

洞內爆發出一道炫目的白光。光芒過後,白芨手中執劍,劍身正與霜寒相擊。他竟生生擋下了簫風臨這一劍。可他接下了這一劍之後,力量也已經耗盡。白芨臉色一變,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白芨道:“為什麽……你為什麽沒有受這魔陣影響?”

簫風臨淡淡道:“九轉魔陣,是以精血為祭,強行催動魔道血脈。可若魔道血脈早已覺醒,且修至高階,你認為,還能有作用麽?”

白芨瞳孔微縮:“你……你竟然……”

簫風臨道:“你以為,我就不會修魔了麽?”

他話音落下,山洞外驟然掀起一道詭譎陰風。天邊陰雲被這狂風卷起,匯聚在山洞之上,隱天蔽日。在遠離此處千裏之外的天岳門內,無間塔外的鎮魔珠紅光閃動不休。天邊忽而雷鳴電掣,群山巨震,萬獸齊鳴。

修真界無數大能,在這一瞬間共同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有禍世妖魔,正在出世。

此等情形前一次出現,是在楚昀鑄出烏邪劍之時。

陰風卷入山洞,將簫風臨的衣袂紛飛,隨風而動。他的雙瞳越發幽深似血,發絲被吹拂飄搖。如瀑地長發落下,如同顏色被一點點洗凈,由發根開始,雪白快速覆蓋了青絲。

白芨難以置信道:“你……你究竟是什麽時候……”

簫風臨沒有看他一眼,他手中長劍一揮,輕而易舉將束縛著楚昀四肢的鐵鏈擊碎。楚昀落到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簫風臨垂眸看他,那如血的紅眸中,藏著與過去一模一樣的柔情。須臾,簫風臨道:“抱歉,本不想你看見我這副模樣。”

楚昀聲音幹澀:“你是什麽時候……”

簫風臨道:“將你的神魂放回晏清身體後,我閉關了半月。”

當年,楚昀一句話,簫風臨便為他修正道抑魔性。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在以正道修為抑制魔道血脈,可直到那招魂陣法,為了抵禦那萬千怨煞之氣,他不得不沖破楚昀給他的魔道封印。而後,他的魔道血脈便失控了。

閉關的那半個月,他再也無力壓制魔道血脈,於是,他索性也不再壓制。他任憑那魔道血脈在體內肆意橫行,不再壓抑之後,餘下的修行也變得極為順利。這數百年,他屠盡了世間的魔修,終於自己也成了魔修。他不希望楚昀知曉此事,才以秘術將魔性暫時封印。直到現在,方才顯露出來。楚昀也直到現在才明白,他回到世間後,那鎮魔珠的異動,指的並非是他,而是眼前這個人。

為他成聖,亦可為他墮魔。

楚昀怔了半晌,許久方才緩緩吐出一句:“你怎麽這麽傻……”

簫風臨卻如釋重負地輕笑一聲:“為了你,我做什麽都可以的。”

楚昀心裏疼得要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簫風臨把他扶起來,轉瞬間,他的紅眸與白發褪去,恢覆如初。楚昀看著他緩緩將青絲重新束好,稍作整理後,便已經變回了原先的模樣。

簫風臨正欲將楚昀帶走,可楚昀卻轉頭看向了山洞旁。山洞的一角,那渾身是血的男子倒在那裏,已經喪失了所有行動能力。

“他……”

楚昀正欲詢問,簫風臨道:“我方才那一擊,毀了他的靈根,他現在修為全無,已是一個廢人了。”

白芨像是聽見了這話,身體忍不住抽動一下。

楚昀沈默了片刻,又問:“他真是蘭笙的弟子?”

簫風臨停頓一下,道:“是。”

楚昀嘆了一口氣,隱約覺得自己忽視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可他現在思緒一團混亂,什麽也想不出來,只低聲道:“別殺他。”

“好。”簫風臨順從應道,“我會派人將他帶走,以後你不會再見到他。我們走吧。”

楚昀點點頭,簫風臨把他攬到懷裏,二人身側揚起一陣劍影。離開時,白芨不知從哪裏生出力氣,勉力朝二人的方向撐起身,淒聲道:“你別走,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我是——”

而就在此時,簫風臨忽然在劍影中轉過頭來,森冷地目光落在他身上。白芨只覺喉頭一痛,便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而這些,疲憊萬分的楚昀並沒有察覺到。

山洞內劍光乍亮,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洞內。

二人很快回到廣陵。此時夜色正濃,二人落在院中,透過月色,依稀看見院外正站著一個身影。楚昀偏頭看過去:“孟小胖?你怎麽還在這裏?”

孟景晨從黑暗中走出來,勉強扯出個笑意:“我擔心你們嘛。小晏清你被人抓走,還這麽久不回來,我怎麽可能睡得著。”他走到二人身邊,終於接著月色看清了楚昀身上的血跡,驚道,“咦,你受傷了?你快些進屋歇著吧,我先回去了。”

楚昀叫住他:“景晨。”

孟景晨腳步一頓,沒有回頭:“怎麽了?”

楚昀道:“你是不是,想和我說些什麽?”

他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簫風臨。簫風臨微微皺起眉頭,未置一詞,攬住他的手卻緊了緊。楚昀的直覺極為敏銳,從他見到孟景晨的第一眼開始,他就發現這人不對勁,此時通過簫風臨的反應,終於確定了這一點。

他這身份,恐怕是真的瞞不住了。

孟景晨沈默了許久,才道:“沒什麽重要的事,你身體要緊。”

他說著就要繼續往前走,楚昀卻道:“可我有事情對你說。”

簫風臨開口:“你……”

楚昀拍了拍他的手,低聲道:“有些事情,總是要說清楚的。我和他單獨聊聊。”

簫風臨頓了頓,也只好答應:“好。”

楚昀推開門,對孟景晨道:“進來吧。”

他說完,也不顧後者有沒有理會,徑直走進了門。而簫風臨則站在門外,並未跟進去。楚昀一時沒了簫風臨攙扶,才覺得渾身發軟。他身上的傷勢都是些皮外傷,雖不致命,但疼痛卻一點也沒減少。他腳下踉蹌一下,便覺有人重新扶住了他的手臂。

楚昀偏頭看過去,孟景晨古怪地移開了目光。

他沈默地把楚昀扶到床邊坐下,局促不安道:“不然我還是明天來吧,你休息……”

“等等。”楚昀叫住他,“小胖,我們是朋友吧。”

孟景晨沒有答話。

楚昀笑道:“當初誰對我說,認了我這個兄弟的?”

孟景晨還是垂著頭沈默不語,楚昀身上傷口疼得要命,沒耐心和他扯東扯西,索性道:“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有話快說,我知無不言,想問什麽都行。”

聽了楚昀這話,孟景晨遲疑著問:“你真的是……”

“是。”楚昀痛快回答,“還有麽?”

孟景晨眼神躲閃一下:“沒、沒有了……”

“你就這點問題?”楚昀難以置信地看向他,無奈,只好自己率先承認道,“我是楚昀沒錯,但首先我沒有奪舍,至於我是怎麽覆生的,這我暫時不能說。我進入晏清這肉身時,他剛剛夭折,所以我的確是九兒撫養長大的,她也是前不久剛剛知道我的身份。至於你,你一開始認識的晏清就是我,不用擔心你朋友被我害了。”

孟景晨聽了楚昀的話,像是終於放心下來。他想了想,又問:“那、那你為什麽會去天岳門……”

提起這個,楚昀忍不住抿了抿唇,笑道:“被人趁我意識不清,拐去的啊。”

“什麽?”

“你家霽華君。”楚昀道,“總之,說了你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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