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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殺驚渡寒夜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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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外不遠一處空曠野地,我望見王霸並了手下小廝正在飲酒,我沈了一臉正色,招手道“本法師有話提點於你!”,王霸聞言,忙擲了酒壇,抖著肥軀,一臉諂媚,恭身而來。

我咳了一咳,道“你是個商人,該知‘奇貨可居’的故事……”,自認這個開場著實精妙,很具一捶定音的震撼,哪知他揉著肥臉茫然看我,道“啥叫‘奇貨可居’?”

我摁了摁跳痛的太陽穴,難怪師傅常說沒念過書天靈不開,很是可怕,又理了理思緒,道“嗯,這麽說吧,本法師夜觀星相,拓跋珪日後必將為王,而也蔔得拓跋珪卻是你命中的貴人,也就是說,你若現在幫了拓跋珪,日後他稱了王,你便也會大富大貴!”

王霸綠豆小眼果然大亮,連連拊掌,很是興奮“我知世子定會了不得,只是沒想到也是我的貴人啊!”,可他興奮了一陣,又垂頭嘆氣,一臉哀怨“只是世子乃是了不得的人物,哪用得著我這樣的小人相幫啊?”

我見時機已成,正色問道“去市集的路,你很熟吧?”,王霸搗頭如蒜。

我一臉深沈的拍拍他肩,道“很好!這便是天降大任於你啊!只要你此時趕去市集找到拓跋珪,告訴他有賊將要殺他,千萬別回來,便可以了!”,盡量將此事說得略顯輕松,讓他不必因怕死而太過膽怯腿軟,可他仍是口唇大張,“這,這……”的驚了片刻。

我只得下了劑猛藥,嚇唬道“你的貴人死,你便也得有血光之災哦!”

王霸將下掉的下巴扶了正,戰戰兢兢的道“我這就去!”,卻是哆嗦著邁開不步……

我捂額頭痛,這劑藥下得著實猛了,正想再誑一兩句以作鼓勵,卻見賀夫人跨出帳來,拔下發上骨簪遞給王霸,神色淡靜而從容,道“將這個交給我兒子,告訴他去投奔我娘家賀蘭部!我賀雲弗對鬼神發誓,我兒子他日登上王位,必記你大功,榮華富貴!”

王霸回了神思,撓頭一想,叭嘴吞了下口水,道“夫人,我倒不想要別的賞,我就是有兩個女兒,要是能同意世子將來要了她們倆,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救世子……當然,我們這種出生,不敢想做妻做妾,能在世子身邊當個侍婢就很榮光了!”……

我心裏大罵“沒看出這王霸還真不傻啊,這是想過過當國舅的癮麽?”,拓跋珪一個亡國的落難世子,竟有多少人死皮賴臉想要嫁女兒給他啊?

“一個五歲,一個七歲!模樣不像我,像她們娘……”,呵,王霸倒是很清醒他自家模樣磕磣……

賀夫人打斷他的絮叨,“好!你有這份忠心,我向你許諾,將來定讓我兒納了她們為夫人!”,但見話音剛落,王霸肥碩的身影竟已飛快消隱夜色,我瞪了瞪眼,那麽體胖竟也能跑出這般神采,也著實難為了他。

王霸是個商人,看似笨蠢卻是精明,交給他報信,應能放心!我心雖堵那納聘之諾,但那也確實是最為穩妥的賞賜啊。唉,拓跋珪註定會是個妻妾成群的男人,他不會是我的,也不是我想要的一世一雙,想到此,望了回天,有些憂傷……

……

“夫人,你可在啊?”,不遠竟傳來了劉顯的聲音,沒有之前的刁難拓跋珪的蠻橫,倒聽出幾許放浪的意味……

赤貞頓了雙拳,可賀夫人並不驚慌,娥眉一挑,道“我還正想去找他啊!”,看了我一眼,示意赤貞帶我離開,可因四周無處可躲,赤貞便只能拽了我躲到氈帳後,這帳壁想是多年未補,有些大大小小的隙縫……

見赤貞從破損的縫隙望向帳內張望,臉皮緊繃,似很憂急,我也從破損的帳縫好奇望去,不由抖了一抖,幾乎不相信自己這雙眼睛,賀夫人竟已是衣襟大開,衣衫半解,與劉顯同坐榻邊,俏指將一碗酒水遞到劉顯唇邊,那本是慈柔的眉眼竟是作了千般嬌媚,萬種風情,被劉顯大笑著一把打橫扔到榻上,“要不是你夠風騷,這些年我不會屢屢放過你那兒子!”

成熟婦人特有的豐滿身姿橫陳,齊腰剝開的衣袍露出緊實修長的線條,那樣的飽滿風韻像極了陰羌給我看過的一張他畫的秘戲美人圖,他當時說這樣的女人才是男人的夢中風景,只要是男人便無法抵擋那樣濃郁的風情誘惑,而我太過單薄幹瘦,著實傷眼得很。

一個斷袖的見解,我著實懷疑,可既然是風景,便也該好好細賞,可見那畜生卻是如野獸一般在她胸前噬咬,握刀的粗礫大手在她身上抓扯出無數血痕,賀夫人唇中發出媚人的嬌喘,可我分明看見那雙杏眸是清明而銳利。

我被嫁去換馬時,喜婆曾很善意的告訴我,新婚之夜若是男人特別粗暴,你定會痛不欲生,但若想少被折騰,少痛一會,便要很歡快的叫上兩聲。那時的我便更加堅定了要逃婚的念頭……

我別過頭去,見赤貞已雙眼淚水滿溢,雙手漸緊握成拳,指甲嵌進了手掌,像是也強忍著某種難以忍受的巨大疼痛。

我想這是個忠仆,便握了她的手,試圖安慰,她扭頭看我,目光冷冷,我便又用力按了按,她卻並不領我的情,將手抽出。我撅撅嘴,將手揉了揉,自討沒趣的攏進袖口……

許久,聽見帳內沒了動靜,我從帳縫望去,劉顯已離開,而賀夫人靜躺在塌上,一絲不掛,渾身都是像被野獸啃咬過的傷痕,白底上的縷縷血紅如我曾見的血色百合。赤貞忙抹了眼淚,沖進帳中,取水為她細細擦身,我向火塘中添了些柴,讓火旺了一些……

赤貞為賀夫人穿好衣袍,終像是忍不住悲痛道“夫人,天一亮,我們也快去賀蘭部吧!”……

賀夫人斜倚在榻上,剛才風情萬種的眼角此時疲乏的輕垂,輕攏了攏那一頭烏發,淡淡道“我還得再拖住那畜生兩日,不然,阿珪他們逃不遠的!”

那一刻我總算知曉拓跋珪那冷淡無波的神情來自哪裏,他真是挺像他此時的母親……

我見旁有未吃完的餅食,便在火塘上烤了遞給她,道“夫人,定餓了,快吃些!”,卻見她目光忽然一淩,我但感頸上一涼,低頭見一柄明亮晃眼的匕首竟已抵在了我的咽喉……

我垂目看那把匕首,頓楞了神,分外詫異道“夫人,你這是做什麽?”,而此時她的面目再不見最初的溫和慈善,目光寒冷而鋒利,一頓一字,道“關系到我兒子生死,我不能有絲毫差錯。而你既已知曉我兒子要去賀蘭部,透露出去,怎麽得了?你與那王霸不同,你確實來歷不明……所以,你得死!”

我覺似有寒風呼嘯,沁涼冰冷,氣憤道“若你不信我不會害你兒子,怎麽會放我出去找那王霸?”,我當時並不明白,她為何忽然發了狠要取我性命,後來我總算琢磨明白,是因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那有關一個女人的高貴尊嚴,可我無法讓她相信,我並沒有半點瞧不起她,反倒覺她是不惜一切保住兒子的好母親。可從她將匕首抵在我咽喉的那一瞬,對她的好感也已全全化了青煙,再也無法回來……

賀夫人果是無言以對,可抵在我咽喉的匕首卻又涼了一分……

我覺得很氣憤,我不算是個善良的人,我予恩於你,可以不報,但不該仇報,道“要是被人知曉世子母親恩將仇報,濫殺無辜,還會有誰為你兒子賣命?”

帳外寒風卷入,將賀夫人的發吹散開來,眉眼陰郁,昏暗中近乎猙獰,她看了眼靜立一旁,面無表情的赤貞,冷狠道“我不想再看見她!”……

赤貞頷首,上前一步捂了我口,將我雙手一捆扛了出去,她的勁著實很大,我掙紮不能,她穩健熟絡的爬上懸崖,穿過淩亂的山石將我扔在懸崖之畔,我側眼朝下一望,一陣眼暈,那下面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有寒涼的風氣呼呼上湧,唔,這真是個殺人拋屍的絕佳之處,而這麽豐富的拋屍經驗,想來我並不是她殺的第一個人。

赤貞從靴中抽出短刀抵我頸間,我抖了一抖,不是死亡恐懼,而是我歷來怕痛怕血。我的心早已被剜,其實說來早該是個死人,從小便也覺生死尋常,可與其被割了頸子再拋屍荒野,不如無傷無痕的拋屍荒野,求個痛快。

見赤貞的刀的手向我刺來,我將牙一咬,朝懸崖用力滾去,帶起崖畔淩亂碎石而下,我瞥見赤貞握著刀的手騰在半空,神情震驚……

長風淩烈過耳,我沈沈下墜,獨山的風景在我眼前飛快上移,枯虬之枝掛微融淡雪,像極了梅花,我忽想起那河畔梅樹之下,紛揚花瓣中,劍花繚繞,身如飛鴻的翩翩白影。我想見他,我不想死,我還沒告訴他,我是玉瑤,千辛萬苦的來找他的玉瑤,我還沒將那牌飾砸向他,罵他不守婚約……

一股冰涼巨力襲向我後背,濺起潔白水花,冰涼的寒水灌入我口鼻,我心口發緊,掙紮著慢慢麻木,靈魂卻似穿過一片濃白的雲煙,掠過幾片緋艷的花海,鼻間隱有清淡竹香,日光在翠綠間勾起簞絲,在地面影影綽綽鋪了一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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