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他是開玩笑的，所以壓根沒打算回答他。沒想到楊一卻停住了腳步，異常嚴肅地又問了一遍：“需要我背你嗎？”

我確實有些走不動了。原本渾身的骨頭就隱隱作痛，又走了這麽久，只覺得腿上的幾個關節裏像是插了個東西。每走一步都疼。

但是，易輕雪在這裏。她原本就有些恨我。如果……

我話還沒有說完，楊一忽然就捏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拉到身邊。我只感覺身體一輕。就被他抱起來了。

“並不是所有人到了城隍廟，都能有作用。畢竟請的是‘黑白無常’，講究一個心誠。所以得步行走過來。如果家裏那個人還沒有斷氣。那就得擡著人來。無論你在哪裏，要去城隍廟燒紙錢，就得步行過去。”

我被楊一抱著。只覺得心裏飄飄然的。完全沒有聽清楚他在講些什麽。只隱約覺得好像說完了，於是‘嗯’了一聲。

易輕雪黑著個臉。雖然沒有說話，但氣壓也是低得嚇人。時不時地轉過頭。充滿仇恨與不甘地看我一眼。

我是絕對不會傻得這時候與她對視的。

這條黑漆漆的馬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又轉入了路邊的另外一條小路。這時候差不多已經接近了午夜12點，郊區的夜裏十分冷。楊一雖然已經收斂了身上的陰氣。可他畢竟不是活人，身上沒有體溫。不能給我帶來任何溫暖。

等到他們倆個在一一處破敗的房子面前停下的時候，我的嘴唇都已經凍得沒有血色了。

哆嗦著問：“就是這裏？”

易輕雪和楊一倆個人形容‘城隍廟’的時候，我還以為那是一個莊嚴而神聖的地方。就算不是金碧輝煌，至少也是古香古色，威嚴的一座建築。

但我眼前所看到的，卻是一處破敗到連屋頂都快要塌陷的房子，體積也很小，就像我家那個小客廳一樣大，連扇門也沒有。

“城隍廟已經建造了很多年，並且多年失修。現在的人，家裏死了人以後，也不會來這裏燒紙錢，請陰差帶走親人的魂魄，讓他們安心投胎轉世，早入輪回。不必在陽間四處飄著。而且鬼魂在陽間會慢慢地消耗陰氣，如果一直不去地府報到，總有一天會魂飛魄散。只是如今人們已經不信這些了，自然也就沒有人來。沒有人來就沒有人重視，所以就變成了這樣。”易輕雪聳聳肩，大概也是覺得城隍廟破敗成這樣，很有感觸。

我看楊一並沒有著急進去，所以接著問：“不是說，燒了有生辰八字的黃紙，‘黑白無常’才去勾魂嗎，那不燒黃紙……”

易輕雪知道我想說什麽，白了我一眼，解釋道：“不是還有生死簿嗎？而且‘黑白無常’是幹什麽的？就是勾魂的，沒有人黃紙，他們也照樣勾魂去陰間。只是得到處跑一跑而已。對於他們來說，這不算什麽。”

“那，既然人死了，魂魄就會被勾走，那怎麽還有你們這些厲鬼呢？”我小聲問。

易輕雪得意地說：“陽間的警察抓人，尚且不能抓住每個壞人，更不要說更加覆雜的魂魄了。鬼魂的能力不比人，要多元化得多，各種希奇古怪的都有。若是魂魄怨氣太深，可以躲過陰差的抓捕。比如說我和楊一，要是我們不願意跟陰差走，他們也拿我們沒辦法的。”

我了然地點了點頭。

楊一擡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又擡起頭，吸了一口氣，說：“馬上午夜12點了，咱們進去吧。”

我之前並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在門口站這麽久，現在才知道，原來這是在掐著點呢。

城隍廟裏面的一股濃重的灰塵味，一進去就嗆得我忍不住咳嗽。我捂著鼻子，用手在自己眼前扇著回。等眼睛完全適應了黑暗以後，我才開始四處打量。

這座城隍廟確實小，也很破敗了。正對面有一尊城隍廟老爺的雕塑，但是年代已經很久遠，失去了光澤。他面前擺著三張碗，其中有一張已經破了，只剩下碎片，大約是阿貓阿狗不小心弄破的。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在這裏燒黃紙，真的有用？

這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過了。

還會顯靈嗎？

不過，時間要到了，也容不得我細想。我從包裏把事先準備好的，寫著我生辰八字的一踏黃紙拿出來，又拿出了一些蠟燭和香，以及其他據說賄賂‘黑白無常’的好酒好菜，供奉給城隍老爺的貢品。

這些都準備好了以後，便用火柴點然了蠟燭，灑菜貢品都擺好，我就開始燒紙了。

一開始，就只是燒紙和燒紙錢，因為房間裏本來灰塵味就濃，又在燒紙，更是嗆得人難受。我一邊燒，就一點在咳嗽，燒了半天以後還沒有動靜，我就有些不太耐煩了。

楊一和易輕雪自從進來城隍廟以後，就沒有再說話，需要我做什麽，都是以眼神示意我。本來我想開口問一問，但想到他們都不說話，直覺是不能說話，也就把心裏的疑問壓了下去。

反正在我心裏，也不是真的希望‘黑白無常’真的來。他們可是要勾人魂的。

黃紙燒了一大半以後，忽然就有一陣強烈的陰風，自門口刮進來。這股陰風很強，地上的灰燼整個全部飛揚起來，我立刻閉上眼睛。只覺得一團風就在這個小廟裏盤旋。

我已經意識到不對勁，緊張得不敢睜開眼睛。

我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卻分明感覺到有視線落在了我的頭頂。半晌後，有個陰冷致極的聲音自我頭頂響起：“你是活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問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應，只好咬緊了牙關沒有說話。

那個聲音再次問了一遍：“你是活人……你在這裏燒黃紙……是在耍我們嗎？”

另外一個聲音緊跟著說了一句：“你要是想死，死亡的方法多得就是，自殺的人……得受很多苦……不不見得能投胎。你是知道這個，所以想我們直接把你帶去陰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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