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開著燈，但總有一種陰森森的錯覺，慢慢地隔得近了。我才看清楚這個影子確實就是楊一。他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轉身進了女廁所，他也跟著走了進來。

進來以後。我一個一個廁所檢查，楊一在後面淡淡地說：“不用看了。沒有人。”

我轉過身。仔細地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楊一，我……”

楊一擡手。冰涼的手掌覆蓋在我的臉上，輕輕摸了一把，說：“你不用緊張。我沒有怪你。這不關你的事。”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印象中的楊一——沒有這麽溫柔啊。

“楊開是怎麽回事你知道嗎？和靈異有關嗎？吳楊在偷偷地給他作法。”

楊一說：“沒有，他不會招惹這些。不是這上面的問題。”

“可是。醫院裏也檢查不出問題來。忽然就病成了這樣……”我低頭想了想。又看了楊一一眼，小聲問。“會不會，是昨天晚上受的打擊太大了？”

楊一只是平靜地看了我一眼。並沒有說話。

“你怎麽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他？”我現在心裏都急得像貓抓一樣，楊一竟然一點也不擔心嗎？“醫生說他的器官衰竭。問我要不要轉院，我這心裏就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責任這麽重大，我……”

楊一捏了捏我的肩，說：“你放心吧，他的陽壽未盡，沒那麽容易死的。”

我聽了稍微松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些不放心。陽壽這種東西也不知道可信不可信，不然吳楊也不會這麽著急了。

“你有聯系楊澈嗎？”楊一問。

我搖搖頭：“我準備轉院了以後，再給他打電話。之前還怕約不出來，這回好了，楊開忽然之間病重，他得來看看。到時候我找機會和他聊一段時間，你再看著辦。”

楊一點點頭，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麽，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捏著我肩膀的手越來越重，我叫道：“楊一，痛……”

楊一反應過來，這才松了手。

他說楊開陽壽未近的時候我還挺放心的，但他不經意間顯露出來的緊張，又讓我的心揪了起來。

“你覺得，他這場病生得是不是很蹊蹺？”我問。

楊一點點頭，半晌才說：“是的，不可能查不出病因。”

“會不會是因為前天晚上受打擊太嚴重，是心病呢？楊一，你要是不要去看看他？”雖然覺得受打擊到重病的程度有些誇張，但現在除了前天晚上因為楊一傷了心，沒有別有誘因了啊。

楊一輕蹙眉頭，微微地嘆了一口氣，蒼白的臉色上露出一絲無奈來，語氣緩慢：“朱言，你要記得，我跟你們不存在同一個世界。現在我之所以站在這裏跟你說話，那是因為我不甘心，要查我自己的死因。我是一個死人……活不過來了……明白嗎？”

我看著楊一，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波動。墨一樣的眼球裏，閃動光芒。

“作為一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你覺得我去看他，合適嗎？”楊一搖搖頭，嘆道，“這道理跟你說一萬遍，你怎麽都你聽不明白呢？”

我輕聲說：“我不是不明白，我只是不想明白……什麽人鬼殊途，人死不能覆生？也沒有人要求你覆生啊……將來你會離開，我知道。但那不是將來的事情嗎？我將也會死呢，但也不能覺得反正也要死，那幹脆不活了吧？”

楊一半張著嘴，滿臉無奈：“你這是什麽邏輯……”

我張開手臂，一把抱住了他。楊一身上冷得像塊冰，但好在‘三爺’的殘魂已經從我身上脫離了，所以冷不冷的也無所謂了。

自從上次我表白失敗以後，就一直跟他在保持距離，好久都沒有近距離相處過了。猛然被我抱住，楊一的身體明顯一僵，三秒鐘後，他就要把我推開。我連忙說：“我不會要求你承諾我的，無所謂……將來你要走你就走吧，你要消失你就消失，你想怎麽樣都行……”

楊一還是用力把我推開了，瞪大眼睛看著我：“你腦子有毛病是不是？”

“我……”

“我說過，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楊一頓了頓，退開一步，冷漠地說：“我還有事，我走了。”

“楊一……”我追了兩步，楊一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過身，輕聲說：“我一直在打探關於‘紅雀’和‘黑貓’的消息，有消息了再來找你。楊開就拜托你了，他福大命大，你也不用太擔心。”

我大聲說：“你既然那麽關心他，為什麽不自己去看看？你自己的弟弟，自己去照顧……如果不是你，我跟他就是陌生人……我憑什麽要替你做這些？”

我這些話成功激怒了楊一，他快步轉過身走過來，一把捏住了我的手臂。

我繼續說：“你要我照顧他，跟他結婚，說什麽結婚以後會改變我的命格，都是屁話！讓我伺候他，又不讓我對他太好……配不上他……怕我得了你們楊家一點好處。楊一，你太自私自利了……”

“你……”楊一對著我揚起手。

我以為他要打我，嚇得心肝一顫，但卻還是咬著牙，迎面看著他。

“你生那麽大的氣做什麽？原本你也做得不對啊……”我們正在僵持，忽然門口響起了一個聲音。

易千雪的音色裏帶了些許笑意，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楊一瞟了他一眼，將擡起的手放下來。被我這一氣，他額頭上的青筋都根根凸起來了，臉色黑得嚇人。

我看了一眼易輕雪，調開了目光，也閉了嘴，平靜了一下情緒。

“楊一，朱言說得對，你也太不近人情了。雖然你現在已經不是活人，但你依然在活人的世界裏生活，而且朱言已經替你做了很多了，卻一句感激的話沒有……正常人都會不滿意的。”易千雪輕輕地拍了拍楊一的手臂，笑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我幫你跟她說說。”

楊一看了我一眼，真的轉身就走了，把易千雪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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