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葉子清楚的知道姚麗麗這個事件不是周麽輕易就能結束的, 因為季川的家人來找了葉泰清幾次，都讓他去說那個藥不是絕育藥, 而且是他藥性不大的藥。

“他葉叔, 川子能不能活, 就看你怎麽說了。”葉子被溫之桃關在家裏, 聽著外面的哭鬧，只覺得一場諷刺，現在季川家人都責怪說是因為葉泰清當初給村裏人教著認草藥的時候沒有說清, 讓季川誤會了以為只是讓人短暫有些不舒服的藥。

葉泰清放下手裏的捶藥的石錘, 看著季川家裏人, 看著那個在他幫助下考上中專，至今能夠體體面面留在城裏的季海，掩飾掉心裏的冷漠, 直接問：“當初我教的時候，不止教了季川一人，季海也好, 石安濤也好，還有程曦他們都知道。哪怕我現在反口，你們以為安濤跟程曦還有村裏的孩子都會反口麽？”

“他葉叔, 你就試試，試試成不成？你不能看著川子去死啊！”季川媽都跪下來, 她現在沒有其他的法子，大兒子說了如果弟弟的事情落實了，他的工作也就沒了, 現在談的成立對象也不會成，一想到一向孝順的大兒子會因為小兒子什麽都沒了，她就後悔不已，早知如此，早幾年曹家要一百五聘禮的時候，她就該出了，如果給季川娶了媳婦，他也不至於一直惦記著姚麗麗，幻想著姚麗麗因為不能生被離婚。

葉泰清搖搖頭，直接拒絕：“沒人想看著他死，只是這事太惡劣了，我幫不了。”

“你幫不了，我就去告你封建迷信！”季川媽一聽這個怎麽行，她去求姚麗麗，姚麗麗要死了不撤案，甚至還說如果法律法律不判季川死刑，她就去弄死他，看到她那個決狠的樣子，自己也怕了。現在葉泰清也說不能幫忙，她直接忍不住威脅道。

“你去告吧！”葉子在房裏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來窗戶，直接喊道：“你去告呀！求著我爺爺幫著學醫認藥的是你們，現在又要爺爺去犯法包庇你害人的兒子的還是你們，派出所是你家開的？張嘴閉嘴就是封建迷信，你頭上還貼著我家的藥，至今沒給錢，有本事以後病死也別來我家。我爺爺拿著國家鄉村醫生的證明呢！誰怕你去告？”

葉子剛說完，還想罵兩句，就被溫之桃直接捂嘴又拉了回去。

“行了，少說兩句，姑娘家家的，有你爺爺在外面呢！哪裏用得著你出頭？”溫之桃點點孫女的額頭，皺眉說。

葉子擡頭看著奶奶，比起十多年前，奶奶就算調養的再好，都老了不少，這些年爺爺奶奶一直將她護在身後，不讓她經歷外面的風雨跟磨難，給她了一個溫馨舒適的成長環境，可是她長大了，她不能一輩子就這樣處於被保護的地位，她也想保護爺爺奶奶，也想在爺爺被人為難的時候擋在他的前面。

“這些人為什麽不敢去鬧麗麗姐，就敢來咱們家？”葉子忍不住反駁說：“就是因為知道爺爺奶奶講情面，心軟。可是這件事爺爺不可能去參與，犯了罪就是犯了罪，怎麽判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寧願跟麗麗姐一樣讓人害怕，也不想他們鬧你們。”

“你麗麗姐是經歷的多了，現在才不得不這樣，如果石頭在家，有石頭出面，她一定跟現在不一樣。如果可以，我跟你爺爺希望你一輩子也不要像她那樣吃那些苦。你只要好好的，我跟你爺爺怎麽著心裏都是甜的。”溫之桃嘆口氣，忍不住念道。

葉子一瞬間有些嘆氣，擡頭看著奶奶，不想他們知道自己覆雜的經歷，加上在這裏生活真的很平靜，所以葉子一直安心的躲在後面，享受著家人的保護，但是其實她真的很願意去站在前面的，於是很認真的說：“可我不要這樣，要我一直躲在爺爺奶奶的背後才能好好的，然後你們幫我將所有的災難擋在外面，我做不到，奶奶，我長大了，我也想保護你們。就跟你們保護我一樣的心情。”

溫之桃眼眶一紅，揉揉孫女的頭頂，然後將她抱在懷裏，笑著說：“好呀！奶奶等著我的小葉兒來保護我們。”

得了奶奶的點頭，葉子直接走了出來，而此時季川一家都跪在了葉家門前，外面還圍著一圈的社員，大家心裏都對這事兒有說不出的的覆雜。派出所的同志說了，這個案子太過惡劣，糾纏知青，還殘害軍人家屬……現在本就處於嚴力打擊犯罪的時期，所以不出意外，季川會是死刑。而身為執行人的石梅也好不到哪裏去，十幾年勞改是少不了的。一想到結果這麽慘烈，而姚麗麗的身體還有的救，有些人就有些心軟，忍不住跟著勸起葉泰清來。

葉子出來的時候，面對的就是這樣的情況，她的心裏很是惱火，爺爺為這裏做了那麽多，結果一遇事還有人為難，忍不住站到爺爺面前，看著下跪的季家人，看著隊裏的社員們，張口說：“之前爸爸生病住院的醫院讓爺爺過去，爺爺拒絕了，爺爺放不下這裏的父老鄉親，奶奶舍不得每個被她接生的孩子，咱們十裏八鄉的沒有一個正式的醫生，爺爺之前想要培養，可是不管是季海還是其他的考上醫專的人都選擇留在城裏。”

葉子的話令大家一頓，議論聲頓時小了，葉子繼續說：“季川哥出了事，爺爺奶奶難道不心疼，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奶奶親手接生的孩子，可……可他犯法了！你們說是姚知青不容他，可是你們有沒有想到，是國家容不容他？如果姚知青沒有覺察，那再過幾個月，等她這輩子都不能當媽媽，身體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再也沒辦法跟石頭哥有自己的孩子，那她怎麽辦？石頭哥怎麽辦？季川哥根本就沒有悔改，他害人的事情根本就無法改變。人家城裏的知青下鄉，是國家的政策，是受保護的。你們讓我爺爺去做偽證，難道能改變季川哥還認罪事情？真的當警察都是白領了那身警服，人家什麽也不調查麽？”

王爺爺說現在形勢有些不好，他們在鄉下也挺好，但是葉子覺得就算在鄉下呆著，也沒必要容忍任何人的無理要求。老是這麽委屈，葉子也為爺爺奶奶心疼。

“不是這個意思，就是看季川媽挺可憐，你說好好的孩子養這麽大，結果就……這誰家不心疼啊！真沒有逼葉叔的意思。”桂皮家的看著小葉子，忍不住訕訕說：“真沒有別的意思。”這些年對立的發展多虧了葉叔，她怎麽會不知道，真真是被豬油蒙了心，說完就直接離開了。

“就是，就是，葉叔的恩情我們誰都不會忘，只是心疼那麽大一個小夥子，好不容易養成了，就這麽沒了，就沒忍住心疼，真沒想著逼葉叔犯法。哪能這麽幹呢？”王栓柱趕忙大聲表態，這隊裏離得了誰，都離不了葉叔，真給逼急了，人家走了，他們可怎麽辦？再說當初若沒有葉叔，他早就癱了，哪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鐵生當兵，翠翠嫁人，就連小兒子現在都能繼續讀書不做睜眼瞎。

王栓柱的話引起周圍人的附和，每個人都清楚的明白生活中少不了葉泰清，特別是家裏有上醫專留在城裏醫院的人家，包括跪在地上的季海都是一臉的羞愧，能進城，誰還想留在山裏，可到底葉泰清為了隊裏人留下來，他們怎麽好意思繼續在這裏呆著？季海將爸媽拉起來硬是拽走了，如今葉家明顯不願意做的事情，他們再逼就不占上風了，再說這麽不占理又丟臉的事情他也做不下去了。

“家裏還有多少錢，拿給石家，就說給石安濤媳婦補身體。”季海回到家裏思來想去，覺得不管季川救不救的回來，自家的態度得擺好了，實在救不回來，既然要死，就不要拖累家裏，他會寫報告讓家裏跟季川斷絕關系的。

季川媽聽大兒子這麽一說，直接氣的跳了起來，指著大兒子的腦袋，忍不住口不擇言的責備起來：“她都把你弟快害死了，你還要給她補身體，你是不是也被這個狐貍精給迷上了？”

季海念了兩年醫專，又上了幾年班，他很少回來，看道他媽如記憶裏一般的粗魯跟蠻不講理，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然後紅著臉看著他爸說：“都這個時候了，媽怎麽盡還想著造謠？人家石安濤媳婦跟我有什麽關系？都說了那麽多遍了，家裏的事情不解決好，我的工作就沒了，然後回來種地，或者頂替葉泰清的鄉村醫生的職位，讓他們一家去京城大醫院，你就都滿意了？”

“不是，現在不是想著救你弟弟麽？你弟弟沒事，你的工作不就保住了？”季川媽看著大兒子滿臉的怒意，忍不住提醒。

季海扭頭看著他媽，問：“川子救不回來你說咋辦？”

“怎麽就救不回來？我去……我去派出所下跪，我去求他們，咱家可是八代貧農啊！根正苗紅的，那個姚麗麗不是好著呀？好好的知青哪裏會這麽多年都不跟家裏聯系，一定是有問題的。再說下手的是石梅，又不是咱們家川子。”季川媽心頭很慌，之前老大兒子跟孩子他爸都說想辦法去救兒子，她就一直覺得能救回來，並姚麗麗又沒事，可現在大兒子說救不回來？這可咋行？

季海就這麽直楞楞的看著他媽，忍不住問：“一開始就不可能的事情，你為什麽要縱著川子？姚知青都結婚了，你不趕緊想辦法讓他好好上進，我就不信，川子努力了能通不過征兵？他的身板可是比王鐵生還要好！還有上次我給他在鋼鐵廠找的臨時工作，為什麽最後沒有去？”從小他媽就護著弟弟，不管他闖多大禍都護著，包括他人嫌狗厭的跟奮鬥幾個在隊裏做的那些事情，雖然因為奮鬥沒了腿，隊裏不再說什麽，可這次真的是兜不住啊！

季川媽一頓，剛要說話，季川爸就突然開口：“拿一百塊錢給姚知青，川子的事情……川子的事情……就這樣吧！”

“什麽叫就這樣？川兒他爸，你什麽意思？什麽叫就這樣？你個王八蛋，你倒是說話啊？”季川媽被季川爸這麽一說猛地跳起來，赤紅著眼睛就在那裏嚷嚷。

季川爸猛地站起來，一巴掌扇了過去，喊道：“你他媽的聽不到我說的話是不是？”因為季海懂事，他已經很久沒有打過這個女人了，原本聽她說小海以後留城裏，家裏只能靠著川子……季川爸閉上眼睛，有些頹廢的坐回去，惡狠狠的看著季川媽，直接問：“給姚知青下藥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我怎麽知道？”季川媽原本被打的有些懵，聽了這話，立馬清醒過來，有些緊張的搖頭說。

“那前陣子你在外面曬的那個草是什麽？”季川爸原本並不想當著老大的面問，可是實在是憋不住，季川這人時好時壞，都是自己的兒子，如今兒子出了事，他卻無能為力，他今天在葉家一直覺得不對，眼睛老是不由自主的往葉曬藥的地方看，回來之後就忍不住想到這件事。

“沒啥……沒啥，我……我牙疼，那是止疼的草藥，對，治牙疼的。”季川媽臉色有些不好，連忙解釋說，

“小海，去把你媽箱子裏那個紙包拿出來，看看是不是那個什麽絕育草？要是認不清，就去葉家給我問清楚。”季川爸看她這個樣子，一腳踹到一邊兒，這個時候還不說實話，扭頭就對季海咬牙說。

季海也有些懵，先是弟弟，現在又是他媽……不顧他媽的阻攔，扭頭就去了拿了出來，直接打開之後，聞了聞氣味，面如死灰……這就是偏愛麽？這一刻季海心裏慶幸自己從未被偏愛過。

……

因為葉子發了火，隊裏的人便有些消停，起碼在葉家人面前不再提及此事，但是葉子還是知道了季川爸爸把季川媽嗎拽著去了派出所的事情。其他人有忌諱，但姚麗麗卻沒有這個忌諱，她來這裏紮針的時候，對著葉子說：“這人真的是捉摸不透，我以為是季川那個畜生想害我，可沒想到竟然是他媽……真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葉子一邊醒針一邊問：“那現在怎麽判？”

“我不知道，說句實話季川被判死刑我下了一跳，雖然覺得他罪大惡極，恨不能直接打死他，但是到真的判了，我又有些心軟。說實話小葉兒，我不是什麽心軟的人，但是吧！也真沒兇殘到恨不能看人死的地步。火氣過了之後，我對石梅都沒那麽恨了，特別是看到爺爺奶奶一大把年紀了，因為這個事兒，直接就老成了那樣，心裏也挺不是滋味的。”姚麗麗嘆口氣，忍不住念道著，看著婆婆聽說季川媽也參合在其中的時候，跑過去跟她打架的時候，看著小叔子年紀小小就去給季家潑糞的時候，她其實有些心軟，從前她需要自己保護自己，可是現在她有這麽多人保護，她突然發現自己好似沒有之前那麽堅強了，當時能看著她爸去死，面對那個女人的下跪，也沒有一絲同情的自己，決然也會對害自己的人心軟？

葉子沒有說話，繼續聽她說。耳中卻突然想起老祖宗的冷哼聲。

“你們現在的人真奇怪，為人處世拖拖拉拉的。”袁玉兒打了個哈欠，捏著手裏的歷史課本，忍不住吐槽說：“我以前也見過武才人，真沒想到那個文文氣氣的小姑娘，最後能幹出那樣值得敬佩的大事，真是我們女人的驕傲。不過也對，就是文氣好說話的武才人在不得寵的時候，弄死個把個瞧不起她的內侍，也是輕輕松松的。”

葉子壓抑中心中想要八卦女皇的事情，努力將註意力放到姚麗麗身上，心裏忍不住想要問問女皇有多美麗動人，手段有多麽的高端……還有盛唐後宮裏的那些精彩的事情……

“你這樣的，在裏面可能活不過三天，即便得寵也活不過。”袁玉兒有些藐視的看著葉子一臉的好奇，輕輕地搖搖頭，自己這個後代毛病太多，心太軟，做不了大事兒，當初阿翁說自己的話，何嘗不是如此？不過自己好點兒，阿翁說的是活不過三載！

葉子自然知道自己弱爆了，但是女皇的事情她還是很想聽聽的，但是袁玉兒就是不願意多說，只說累了，就要回去休息！

“您最近怎麽好像很容易累？發生了什麽嗎？”剛從京城回來的時候，老祖宗還經常鬧騰自己，可現在卻出現的時間越來越短，葉子不禁有些擔心。

袁玉兒搖搖頭，直接說：“好事！你莫管了，好好操心好自己的事情，活了兩輩子都沒怎麽活明白的糊塗蛋！女兒家活在世上是來享福的，如果不能俯視他人，也別唯唯諾諾的，擔心這個擔心那個？活得痛快一點兒不好麽？沒的讓人瞧不起！”

葉子心想自己沒有唯唯諾諾呀？她知道自己有毛病，也知道因為兩世的經歷，讓她對現在的生活有些過分謹慎……

“怎麽樣？麗麗她現在怎麽樣了？”給姚麗麗紮完針，看看時間讓她瞇一會兒，葉子剛出這間收拾出來的休息室，就看到在外面渾身風塵仆仆的石安濤，他一看到葉子，就輕聲著急問。

姚麗麗剛閉上眼睛，就突然聽了熟悉的聲音，以為自己做夢，就又閉上了眼睛。

因為在紮針，不好過於激動，葉子就把石安濤帶到一旁，輕聲說：“石頭哥，你別擔心，麗麗姐沒事，就是心情不太好，你安慰安慰他，別讓她想太多。”

石安濤點點頭，然後有些感激的說：“謝謝馨寧！多虧了你們。”當他收到媳婦的信的時候，整個人都快氣瘋了，麗麗無數次寫信自責沒有懷孕的事情，讓他本就很是愧疚不能常陪著她，結果卻沒有想到會出這種事情，石安濤覺得這是自己的責任，季川一直喜歡麗麗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可是卻沒有采取措施，如果早些處理了這件事，也不會鬧到今天的地步，這一切都是他的失責。

等到拔了針，葉子閃開，然後出了門將門關上，石安濤出現的一瞬間，姚麗麗猛地躍起來就沖到她懷裏嚎啕大哭。

聽著屋裏的哭聲，葉子也覺得有些感動，揉揉眼睛正準備給針灸的針消毒的時候，卻看到了爺爺在跟一個年輕的小夥子聊天，而腦海裏突然響起老祖宗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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