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人愛八卦，溫之桃雖不會說人是非，但是也已經習慣，看著大家的註意力從自己身上轉開，說起季家前段時間去城裏找兒子，想要給要出嫁的小女兒弄身衣裳，結果連兒媳家門都沒進的事情，聽她們說的頭頭是道，甚至連彼此之間的對話都說的一清二楚，溫之桃忍不住笑了，這一出出的，可比幼時聽到的戲文有意思多了。

“季家老二當初能進城，還是掏了家裏的老底的，結果進了城，家裏就全部撂下了，真是白養了這個兒子，季家老大媳婦都鬧了幾回了。”村裏愛說八卦的柏樹嫂子用著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悄悄說著。

因為溫之桃嘴嚴，所以村裏愛好八卦的婦女每次都會說給她聽，因此溫之桃對很多的了解，遠比大家以為的多多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把咱們石頭村改成青山社區六隊，老虎溝變成紅旗社區九隊……這叫了大半輩子，冷不丁一改還真讓人不習慣。”石方家鄰居麻嬸子突然嘆氣道，說起年前進程買東西，因為說的地址不對，不會標語，差點兒沒把東西買回來，就有些心悸。

溫之桃聞言就給她解釋了一番，國家政策必須支持，不能有意見。

“但現在買東西還得背標語，怪麻煩的……”麻嬸子嘆口氣，然後問：“你家老葉啥時候進城啊？能不能幫我捎幾件東西？我對進城的事情怯的慌。”

溫之桃點點頭，應了下來，只說東西不難買就幫她，葉泰清一兩個月就要進城或是取信或是去醫院拿藥，本就不是多為難的事情。可溫之桃剛一點頭，然後就有一群人說要幫著捎東西。石婆子笑著罵散了起哄的人，只說村裏下回開會，同意幫大家買，這才算給溫之桃解了圍。

葉子也愛聽八卦呀！她現在年紀小，腿短力氣小，完了一會兒就累了，看著大家一起玩，因為沙包的事情，她跟石梅成了好朋友，梅子小朋友真的只有三歲，貪玩愛哭，但是本質並不壞，也不會欺負葉子，反而對這個小妹妹很友好。跟梅子在一起玩的時候，葉子也聽了奶奶她們說的事情，倒是覺得這鄉間生活頗為有趣，並不很無聊。

程曦見插不進她們之間，幹脆就去一旁跟人去設陷阱抓鳥，這是冬天天好的時候，村裏的孩子們最愛做的。掃幹凈的地上拿棍子帶繩子支一個筐子，地下放一把糠皮，餓了一冬天的麻雀顯然比從前笨一些，小孩子多有收獲，都喜得不行，葉子不喜歡烤麻雀，但是對於這項活動，她很喜歡，這都是從前在書上看到的，從未親手參與過。

年紀大的孩子不喜歡小孩子，即便葉子在乖巧可愛，他們眼裏也比不上面前的麻雀揉揉，還是孩子頭石安濤強勢的交給了兩個妹妹一個籮筐，跟一把糠皮，還給他們劃了一片地方。

“麻雀進去後，數三聲在拉！”石安濤看了堂妹跟葉子，心中對於她們能抓到麻雀的事情並不相信，但還是給說了要領，才離開自己去抓自己的。

抓麻雀看著不難，也挺好玩，葉子只負責拉繩子就好了，可是葉子用盡了耐心跟力氣，依舊沒有抓住任何一只，梅子也拉了好幾回，她們倆什麽都沒抓到。程曦想要幫忙，但是被葉子阻止了，她是因為好玩而已，可程曦是為了飽腹，意義不同，她不想耽擱對方的時間，葉子看著自己的小手，頓時有種身體配件跟不上腦子苦楚。

“小葉兒，這個給你！”等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曬谷場已經被勤勞的社員們打掃的幹幹凈凈，山上也運下來幾只小的動物，看著這些動物身上的肉肉，所有人都樂開了花。孩子們玩過的籮筐也都整齊的收拾在一起，溫之桃準備帶著葉子回家做飯的時候，程曦拿著繩子綁著一串麻雀，走過來，將麻雀拿的離葉子有些遠，看葉子沒有害怕，這才小心翼翼的說。

葉子看了他一眼，然後果斷拒絕：“我不要！”她剛才都聽見了，他們抓麻雀是要回去吃的，可葉子不缺吃的，也不缺肉，對於麻雀完全無愛。

看葉子拒絕的這麽痛快，程曦就不堅持送了，只將麻雀串交給奶奶，然後看了堅持自己走路的葉子的背影，才依依不舍的跟著奶奶也回家了。

溫之桃牽著孫女的手，放緩了步子跟她一起走，邊走便問：“你不喜歡麻雀？”

“不喜歡，沒肉。”葉子誠實的說了自己的想法，她也能理解大家對於麻雀肉的希望，雖然也知道黑小子給自己那麽多的麻雀是很大方的事情，可她真的不喜歡。

溫之桃笑了笑，看孫女一點兒都沒暴露她身上的小秘密，心裏有些滿足，想著今天基本上家家都有麻雀，回去就給自家小饞貓煮點兒肉粥吃吧！

吃著香噴噴的肉粥，看著爺爺奶奶碗裏跟自己一樣的粥，雖然他們的肉少一點兒，飯稀一點兒，可是一樣的白米肉粥，葉子心裏就很滿足。她一點兒也不喜歡吃獨食，所以大家一樣，她就覺得更加的好吃。

雖然上山的隊伍沒有下來，但是基本上家家戶戶都飄起了肉香，小小的麻雀煮了湯，全家吃的都很滿足，進山的人的口糧都是隊裏出的，一人兩個餅子早都送了上去，一時之間村裏歡聲笑語不斷，葉子遠遠聽見久違的叫罵聲，嬉鬧聲，吃完飯排在門口往外看，只覺得異常的滿足。

“不知道是不是動物們都凍傻了，全往山上跑，待在北峰最高的一個山頂曬太陽，一抓一個準。”

“這家家戶戶都能分到不少肉，也算老天爺給咱了活頭兒……”

“也不知道這肉咋煮好吃？”

“肉咋都好事，還問咋煮？你咋嘴頭兒就這麽高級呢！”

……

傍晚當上山的村人興高采烈的下山的時候，都對今日的收獲極為滿意，老石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多？原以為給村裏打打牙祭，可這麽多就……

“大雪封路，咱就是自己吃了，又咋了？村裏誰家沒斷糧？”一聽隊長說要將這些肉交上去，村人就著急了，他們費心費力的勞累期待一下子就這麽沒了，這怎麽行？原本好不容易勤快了一場的趙樹苗直接就嚷嚷開了。

趙樹苗這麽一說，村人也跟著著急，栓柱媳婦盯著蠟黃的臉，有些愁苦的嚷嚷：“這還讓人活不？我家栓柱炸石頭傷了脊椎，到現在都沒全乎兒，家裏裏裏外外就我一個女人張羅，這咋好不容易的口肉，就這麽交上去？”

“就是，就是，炸石頭應該算是工傷吧！可除了葉叔費心費力的給大家夥兒醫治，啥賠償都沒有，連去醫院拿瓶藥，都得自己花錢。我就不說了，栓柱這都傷了五個月了，不補補成麽？”趙樹苗聞言更是有些不忿的說著，他之前雖是輕傷，但是為了不幹活兒，就耍賴，然後家裏送他去了醫院，結果人就給開一瓶止疼藥，還老貴，效果都比不上葉叔紮一針。

趙樹苗跟栓柱媳婦一嚷嚷，大家夥兒也都跟著嚷嚷起來，老石嘆口氣，看了葉泰清一眼，葉泰清叫了石長平過去，對他說了兩句話，石長平就直接上臺了。

“大家夥兒都嚷嚷啥嚷嚷的？我爸不是為大家夥兒著想麽？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公有的，屬於我們，也屬於旁人，你們嚷兩句就完了？”石長平上臺就喊著：“今兒個我爸把肉一份，明兒個你們誰舉報一下，我們全家,還有村裏吃肉的人家都玩完，到時候咋整？”

“誰敢說出去，就是咱們村，不咱們六隊的罪人！”趙樹苗聞言跟著嚷嚷。

石長平瞪了他一眼，繼續說：“不說出去，給娘家送點兒，給出嫁的姑娘家裏分點兒……到時候就是不說，人家能不知道？”

“那咋辦？咱們辛苦這麽一場，我一個女人都上山了，這不是白幹了麽？還不如在家裏睡一天，還省得費力氣，餓肚子了。”栓柱媳婦眼淚都掉下來了，上山的女人也就三四個，都是家裏實在困難的，可如今卻是白忙活一場，怎麽甘心？

“那咱就自己吃，誰也不送成不？真不能白忙活一場，不成啊！”桂樹嫂子看著孫子捏著麻雀腿骨不停的嚼著，忍不住咬牙喊道。

她一說，大家都跟著附和，不是他們覺悟低，而是都快餓死了，哪裏顧得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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