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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一醒來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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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時分, 梁舟趴在自己屋子的窗臺上巴巴地往外看。

月色清明, 一匹匹晾曬的布料在月華下隨風搖擺,看起來頗有幾分仙氣。院落裏掛著的燈籠散發出朦朧的光暈, 照著通往院門的道路, 夏季獨有的熏香味四散開來, 叫人昏昏欲睡。

梁舟想,英華怎麽還不來呢?說好了過來一起吃晚飯的, 結果到現在都不見人影!

梁舟回憶起跟英華相識以來的種種, 心中酸甜摻雜。苗家和梁家祖上曾是世交,後來苗家沒落, 離京而去, 梁家則做起了布坊的生意, 兩家在漫漫歲月中斷了聯系,盡管梁母有時候也會提起指腹為婚這樁事,還時不時笑話梁舟在鄉下有個小媳婦兒,但其實誰也沒把這事再當過真, 直到七年前英華上京。

當時朝中開了科舉, 分文武兩類廣納人才, 英華無門無路,僅憑一身武藝過五關斬六將拿下了武狀元的頭銜,當朝天子要封賞英華,除了賜予官職、宅邸還意欲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誰想到英華當庭拒絕了天子並言明自己有婚約在身,此次上京便有一個目的是來尋找故人的。梁舟那會兒聽說了這個傳聞還哈哈大笑, 覺得英華是個傻子,放著好端端的公主不娶要去找個什麽指腹為婚的對象,結果轉頭人家就備了彩禮尋上門來。

思及當日那浩浩蕩蕩的下聘隊伍,梁舟至今仍覺得不可思議。他那時候年紀小,正是愛笑愛鬧又愛玩的年紀,跟著一群狐朋狗友從外頭回來,還嘖嘖感嘆這是誰家娶親的排場,怎麽如此囂張,誰想到順著隊伍一路走卻發現竟然進了自家門。

梁舟當時邁進門去,就見一名藍衣武將威風凜凜地立在自家天井裏,聽得梁舟的腳步聲,他轉過臉來,打量了梁舟一番,露出了溫柔笑容。

“小船,我是英華。”他這麽說道,“我是來接你的。”

當朝風氣開明,但是武狀元要娶個男正妻的事還是很快傳遍了京城,引得人人茶餘飯後熱議非常。梁舟那時候不是不感到抗拒的,再怎麽說他也是個男的,莫名其妙被人家當個女孩子家下聘,怎麽想怎麽過不去,加上他那些狐朋狗友各種嘻嘻哈哈嘲諷挑唆,梁舟便離家出走了。這之後發生了許多事情,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唯獨一點沒有變,那就是英華始終站在梁舟這一邊。

那時英華才得了功名,最苦最累的差事自然都是派給他的,這七年,他多半駐守邊關,偶有回京都是第一時間來看梁舟,平日裏更是鴻雁傳書未曾停過。今日做了什麽,今日吃了什麽,邊關有何趣事又有何風景,英華總是撿一些新奇的好玩的事情說給梁舟聽。軍中有將士歸老,他就托人帶些土特產給梁舟,有時候是邊關野果釀的粗酒,有時候又是當地人手工做的小玩意……梁舟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架不住英華這般數年如一日的傾心對待,終於還是慢慢地打開心門,任他走了進來。那一年,梁舟家的染坊有一批布料要送去邊關城市,這種事情原本不必他親自去辦,梁舟卻找了個借口,親自送了過去。他想去看看,看看英華嘴裏說的大漠黃沙,也想去嘗嘗,嘗嘗那滑嫩可口的羔羊肉,醇香濃郁的馬奶酒……梁舟給自己找了諸多借口,但是最後不得不面對自己最真的本心,他想去見見英華。

憶起當初兩人第一次在星河底下的曠野上親吻,梁舟至今仍是會臉紅心跳。就是在那時候,梁舟下定了決心,他要和英華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時間流轉,七年一晃而過,英華述職回來,他告訴他,打算再也不走了。

世人都道功名好,梁舟其實也考慮過為英華放棄京城的一切,遠赴塞外。然而英華卻掛念他在京城有父母親戚,情願放棄自己多年征戰,唾手可得的官位,去做一個田舍翁,這讓梁舟心中既是甜蜜又有那麽一絲絲的愧疚。

“唉……”梁舟忍不住嘆了口氣,英華怎麽還不來呢?

月夜之下,仿似有誰效仿著梁舟也嘆了口氣:“唉…………”那聲音含糊不清,卻拖得十分長,梁舟不由心頭一凜:“誰?”

月色中,庭院裏靜悄悄的,並沒有人來回答他。

梁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過了一陣子又有一聲嘆息傳來:“唉……”這一次可以聽得十分清楚,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有一點悶,還有一點古怪。

梁舟跳起來,摘下墻上的弓箭,打開門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院落裏月色清明,將四周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梁舟撩開了幾片隨風搖曳的布匹,卻什麽也沒看到。又是一聲嘆息傳來,梁舟果斷搭箭上弦,一箭射了出去,箭身穿過了布匹,牢牢釘在了庭院裏的古樹上,下一瞬,梁舟仿佛看到有一道影子飛快地掠過,但是等他追上去看的時候又什麽都瞧不見了。

肩上忽而被什麽人拍了一下,梁舟猛然轉身又是一箭即將射出,幸虧對方身手敏捷,及時抓住了梁舟勾弦的那只手。

“怎麽了?”英華披著月色而來,詫異地望著梁舟。

見是英華,梁舟終於松了口氣,一下子便覺得後怕起來。

“剛才這裏好像有什麽人。”梁舟將之前發生的事情說與英華聽。

英華皺眉道:“你等等。”他摸出隨身佩劍,小心翼翼地在院子四角巡視了一番,跟著又打開院門,往外去看。

梁舟看著英華的背影,驀然覺得有哪裏不太對。怎麽,英華是用劍的嗎?梁舟搖了搖腦袋,他有些記不起來了。

過了一會,英華回來,沖著梁舟搖了搖頭。

梁舟說:“也許是我的錯覺。”

英華也跟著笑了笑說:“是等我累著了吧。”

梁舟被揭穿了小心思,面子上有些過不去,說:“誰說我在等你了,我是在看顧這些布!”

“好好好,看布看布,你說是什麽就是什麽。”英華推著梁舟往房裏去說,“碰到些事情耽擱了,叫你久等。”

梁舟房裏還給英華留了菜,英華笑道:“還是我家小船惦記著我。”

梁舟有些不好意思,說:“我是自己餓了,所以才讓廚房給熱著的。”他才不會說這些菜每過一段時間涼了就會撤掉再換新的上來呢。

英華拿起筷子,笑著道:“既是如此,便陪我一起喝一杯?”

梁舟只得也拿起筷子,為兩人斟了酒,邊喝邊聊。英華說:“小船,你明天有沒有空?”

梁舟那五百匹布料已經染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便不需他親力親為,因而道:“有。”

英華說:“那陪我到處走走吧。”

梁舟說:“好。”

兩人吃完飯又聊了一會,英華恪守禮節,最後只親了親梁舟的額頭就翻身出了院墻離開了。梁舟摸著自己的額頭,心裏有些奇怪的感覺,英華怎麽不找他燒烤呢?想完了,自己又楞了一楞,這才吃完飯難道又餓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好笑地收拾東西睡了。

第二天一早,英華果然來找他了。梁家上下早已把英華當成了自家姑爺,梁母聽說今天兒子要和英華出去還囑咐他可以晚一些回來,就算不回來也沒關系。梁舟簡直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家娘親每天都在想些什麽。

英華今日裏穿得是便裝,收斂了一身武將的氣息,看起來斯斯文文,不像是個拿劍拿刀的,反而像是個拿筆的。兩人走在街上,不時有認得他們的人來跟他倆打招呼。梁家在此地多年,頗有一些名望,加上梁氏夫婦都是熱心人,街坊鄰裏都與他們親近,年紀大些的看著梁舟長大,因此把他也當自家晚輩看待,看英華的目光都跟看自家姑爺似的,搞得梁舟怪不好意思的。

京城繁華,到處都是茶坊酒肆,梁舟知道英華多年未回來,便到處領著他走走看看。

“這家新開的粥鋪,別看門面小,熬的粥可好喝了,特別是用蝦仁熬的粥,其鮮無比。那頭那家酒樓,上次你走的時候還有個姑娘巴巴地等著你記得不,只不過現下已經娃娃都生了兩個了。”梁舟一面給英華介紹,一面努力活躍氣氛,他能看得出,英華今日有些心事。

也許不只是今日,梁舟心想,從昨天開始英華其實就有些不對勁。

兩人沿著城裏的市集走了一圈,又順路到京郊的道觀裏去轉了轉。本朝道教盛行,天子經常請些道人去宮中常住,還有一位道人,儼然被天子以上賓之禮相待,要不是祖宗王法不許,恐是要許以國師的封號。盡管如此,那道號“長清”的道人也是進出宮闈出入無人之境,風頭無兩,無人敢惹。

梁舟自己不是太虔誠信教,英華又是個殺伐征戰的主,也不是什麽教眾,兩人過來這裏純粹是因為梁舟的娘親是個信道的,梁母近來身體不佳,梁舟便想要為她求幾張平安符。拜完三清,梁舟去找小道求取平安符,忽而有一個老道士沖著梁舟他們招招手。

梁舟莫名所以,看了英華一眼,英華眉頭微微一動,陪著梁舟過去。

老道打量了梁舟一番便道:“近日有大劫。”說完便揮揮手,“天數使然,救不了,去準備後事吧。”

梁舟還從沒見過這樣的道士,二話不說劈頭蓋臉就給你判了死刑。按理不該是忽悠一番然後推銷自己的什麽消災解難的法事法寶嗎?

英華上前一步問:“有沒有轉圜餘地?”

那老道士又將英華打量一番說:“在劫難逃。”

英華深深吸了口氣,再次確認道:“難道真的一線生機也無?”

老道卻看向英華道:“唯有半點生機,著落在你身上,只恐你舍不得。”

梁舟火了,這什麽破道士啊!正要擼起袖子大罵一番,卻被英華拖住了,英華說:“謝謝。”他拉著梁舟離開,兩人出了道觀,沿著山腳牽了馬慢慢走著。

梁舟還是生氣得很,不住抱怨道:“做什麽攔著我,那臭道士擺明了是看我們不順眼給咱倆添堵,你可別信他的,這幫子招搖撞騙的神棍皆是如此,先說你有血光之災雲雲,完了就要掏你的錢袋!”他說到這裏也自覺不妥,因那老道士從頭至尾並沒有管他們要錢,而且他看著英華的眼神,實在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梁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媽的,千萬不能信那混蛋的!

英華始終沈默著,似乎在思考什麽。梁舟怕他記掛這事,說道:“你放心,咱們吉人天相好著呢,回頭等你卸了身上的官位,再也不用去前線廝殺,哪裏來那許多的危險等著咱們?總不成是染著布會掉進缸裏吧哈哈。”梁舟故意大聲笑道,英華卻只是陪著淡淡一笑。

梁舟有點害怕了,他知道英華有心事,而且這心事很可能與宮中有關,但他實在害怕往那方面去想。

英華終於開口說:“小船,今日就先到這裏吧。”

梁舟有些迷糊,英華卻已經翻身躍上馬背:“我才回京,還有些事情未來得及處理完,回頭再來找你。”說完腳下一踢,縱馬離開,餘下梁舟幾分茫然,幾分不安。

天上傳來悶悶雷聲,梁舟往上看去,但見天幕之上烏雲翻滾,顯然是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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