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英華他們並沒有能夠在當晚說定的時間一探閣樓, 因為就在他們集合前往那座神秘閣樓的時候, 梁舟發現了柴明心。

柴明心是在一處天井裏的某口古井中被發現的，而這口古井剛巧正是肖貝妮之前提起傍晚時候他們去閣樓的路上柴明心還曾提醒過她當心的那口。結果被提醒的人沒出事, 提醒人的人反而掉了進去, 這是誰也沒想到的事。

梁舟跟著英華經過那裏的時候聽到了輕微的呼吸聲, 一開始他以為是有節目組的人跟著他們，但是仔細看了身邊一圈都沒有發現, 英華倒是很奇怪的什麽也沒發現, 反而還轉頭問他怎麽了。梁舟說沒什麽，跟著英華又走了兩步, 結果再一次聽到了聲音, 這一次聽起來像是呻、吟聲, 他問英華：“你真的沒有聽到什麽？”

英華豎起耳朵仔細聽了好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說：“沒有。”

梁舟疑惑道：“難道是我幻聽了？我好像聽到這附近有人聲。”他的目光不知怎麽就落到了那口古井上方。月光下，古井的石砌井臺反射出淡淡的光芒，看起來像是什麽寶石。梁舟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就覺得這口古井在吸引著自己, 他沖著那口古井走過去, 而後彎腰向下。事後回想起來，梁舟覺得自己當時就像是被鬼迷了似的，整個人都有點渾渾噩噩的，並不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麽，直到英華一把攬住了他的腰。

英華在梁舟耳邊輕輕打了個響指，梁舟才像是被人從水裏撈起來一般, 猛然醒了過來，而當時他已經差點把自己也塞進了那口井裏。

英華神色嚴肅地看了梁舟一陣，確認他沒什麽事後仍不放心，又在他身上畫了守護符，讓他離井臺遠一些，跟著才自己彎腰看向井中。他看著看著，突然整個人就往井裏鉆了進去，把梁舟嚇了一大跳，但是梁舟速度不夠快，他沒能拖住英華，眼睜睜看著英華整個人鉆入井中，就在他猶豫不決要不要喊人的時候，英華又飛快地鉆了出來。

“井是幹的，柴明心在底下。”英華說，“去喊人過來。”

於是不一會，各個院子都被驚動了，羅導連鞋都沒顧上穿好就帶著一堆人趕了過來，一時間整個院子裏都被照得明晃晃的，攝制組甚至破例使用了攝影燈來照明。從發電機拉過來的電線點亮了燈泡，清晰映出了井底下的樣子。

英華說：“我剛才睡不著出來散步，經過這裏的時候聽到有人聲，沒想到發現明心姐掉在這下面。”

羅導聽言臉都白了，柴明心可是他們的重要嘉賓，如果出了事，節目能不能做下去不說，這人身傷害的賠償也夠他們受的了。當場就有工作人員打了120喊急救車來，工作人員們紛紛商量著誰下去救人。姚文吉說：“我來吧，我學過武術，人也比較靈活。”

羅導本來是不肯的，柴明心一個嘉賓出了事不算再搭一個姚文吉進去的話，那他真的是沒法在這行做下去了。但是現場都是些沒什麽救援經驗的人，尤其這口井不大，對身形有一定限制，末了只能聽姚文吉的。於是便有人取了繩子來，姚文吉做好了準備，慢慢地沿著繩子攀緣了下去。這一番折騰大概弄了得有將近四十分鐘，姚文吉才終於能夠將柴明心送上來，跟著他自己也爬了上來。

柴明心被送上來的時候人是昏迷的，把羅導嚇了個夠嗆。結果120還走錯了路，等到醫生們終於找過來的時候，柴明心已經自己醒了。她面色蒼白地坐在節目組人員給她找來的被褥上，整個人失魂落魄地不發一言。梁舟看到她的頭發亂七八糟地貼在額頭上，頭頂上還有一片濕漉漉的殘葉，完全沒有了之前精明能幹的女王氣質，看起來怪可憐的。

因為擔心柴明心有腦震蕩之類的內傷，羅導帶著幾個工作人員一起跟車陪去醫院檢查，剩下的兩個節目組負責人便安慰大家先去休息。梁舟看向英華，只見他面色冷峻地望著那口井，不知道在想什麽。

“到底怎麽搞的？”一個輕佻的女聲響起。

梁舟看向肖貝妮，狐貍精也留了下來，正面色不豫地看著那口井。

“沒有邪氣，沒有陰氣也沒有妖氣，感覺不到這裏有任何會興風作浪的東西，怎麽會出這種事？”

梁舟試探著問：“會不會只是偶然？”

“偶然？”肖貝妮走過去，一腳踩在井沿上，一副土匪惡霸的模樣，惹得還沒來得及走開的幾名工作組人員頻頻側目。“這麽高的井臺，井口又不大，柴明心怎麽會莫名其妙就掉進去 ，她又不是智障。”

梁舟：“……”你是說我是智障哦。

英華忽而轉過臉來問：“你是怎麽發現她的？”

梁舟：“嗯？”

英華說：“我當時什麽也沒聽到，什麽也沒感覺到，但是你說你聽到了，你還找到了這口井……小船，你能給我描述一下你當時的感受嗎？”

梁舟望著英華期盼的眼神，說：“好，你等等。”他走到院子的進口處，努力回想著自己當時的感覺，他說，“我們走進這裏，大概在這個位置，我聽到了呼吸聲……”

“呼吸聲？”肖貝妮說，“柴明心掉在井裏你都能聽到呼吸聲？”

英華問：“你聽到的呼吸聲是從井的方向傳過來的？”

梁舟仔細回想了一下，突然臉色大變：“不是！”他說，“我……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當時的感覺是有人跟在我們身後，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所以一開始我還以為是節目組的人在偷偷拍我們。”

“後來呢？”英華循循善誘，“那個呼吸聲後來又是怎麽把你引到古井那裏的？”

梁舟仔細想了很久：“後來我又聽到了呻、吟聲，那個聲音很微弱，我差點以為是幻聽了，然後我就看到了那口井。”梁舟卡住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無法解釋為什麽會註意那口井，他只是自然而然地看到了，稀裏糊塗地走過去，然後鬼使神差差一點就鉆了進去。

“你有看到幻覺嗎？”肖貝妮問，“比方說這樣的。”她手一伸，梁舟突然發現周圍好像亮了起來，就像天色漸漸轉明，但是肖貝妮手一握便又什麽都沒了。

梁舟：“……”原來這只狐貍精還是有點能耐的啊。梁舟搖搖頭：“沒有。我什麽也沒看到，但是我就是被這口井吸引了註意力，說不上來為什麽。”

英華看了下左右，確認沒人後對肖貝妮說：“幫著望下風。”跟著又飛快地跳進了井裏。過了會兒，井下傳來他的聲音：“能聽到我的呼吸聲嗎？”

梁舟看看肖貝妮，肖貝妮看看梁舟，兩人都搖了搖頭，然後才想起來英華此時此刻是看不到的，梁舟說：“聽不……”英華已經跳了上來。

“我剛才在下面呼救，你們連這個都聽不到怎麽可能聽到柴明心的呼吸聲。”

“所以？”

英華說：“有人想讓你在這個時候發現柴明心。”

“這麽說起來，”肖貝妮突然想起了什麽道，“我不是跟孫琳琳住在一個院子裏嗎，我聽人說孫琳琳好像也曾經短暫失蹤過一陣子。”

英華和梁舟飛快地對視一眼，英華問：“什麽時候？”

肖貝妮想了想：“上周六，也就是節目組過來的第一天。”

“七月十五日！”梁舟驚道。

“七月十五日怎麽了？”肖貝妮問，“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如果說農歷七月半還有點說道，那公歷七月半就只是個普通的日子罷了。

英華說：“你聽說的孫琳琳失蹤事件是怎麽樣的？”

肖貝妮說：“七月十五日當天，一星節目組把人拉到苗家大宅，他們到達的比較晚，因為一開始在山上迷了路，然後是器材拉上山的時候遇到了一些麻煩，好像是有幾棵樹剛好倒了，擋住了去路。”

英華微微一楞，因為在他上山的時候也曾碰到了相似的事情。難道說這座山中有靈，在阻礙外人進入？英華問：“後來呢？”

肖貝妮說：“節目組大概弄到晚上六點半以後才終於把東西都弄上來，然後就是打掃衛生啊接電分房子之類的事情，孫琳琳她們是晚上九點左右吃完了飯拿到了自己院子的鑰匙。”

梁舟突然想到了一個疑問說 ：“這棟房子的主人出現過沒有？”

肖貝妮一楞，隨後思索起來，過了會兒疑惑道：“好像還真是沒聽說。羅導他們過來的時候據說是當地一個古建築保護單位的人陪著一起過來的。”

梁舟說：“我覺得有必要查清楚這棟建築的歷史還有原主人那位苗家後裔的生平。”

英華點頭：“梁舟說得對，不過這個先放一放，肖貝妮你接著說。”

白毛狐貍精顯然很滿意自己被英華高看一頭，興高采烈道：“然後現在天氣不是熱了嗎，孫琳琳她們折騰了一整天就想要找個地方洗澡，這裏有個澡堂，其實也就是有個燒柴加熱的小浴室，大概一次能進去兩個人，孫琳琳當時是和一名女工作人員一起進去的，女工作人員先洗完出去了，後來想起來手表忘了拿就跑回去問孫琳琳有沒有看到。結果在外面喊了幾聲都沒人應，跑進去一看，孫琳琳竟然不在澡堂裏。”

“是不是洗完澡回去了，”梁舟問，“又或者出去散步了。”

肖貝妮搖頭：“哪裏都找不到孫琳琳的身影，女工作人員當時有點著急所以把羅導他們都喊起來找了，一夥人忙了一宿哪裏都沒找到，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有人看到孫琳琳從澡堂出來。”

“洗了一晚上的澡？這不能吧。”

英華問：“孫琳琳回來後說了什麽？”

“她說自己洗著洗著睡著了。”

“在澡堂裏睡著了？”

“對，她是這麽說的。”

梁舟無奈道：“這是撒謊也不帶上點心啊。”澡堂裏泡一晚上可不是人能幹的事兒，別看現在已經是七月了，山裏的夜晚可涼著呢，更何況是泡在水裏。

肖貝妮說：“她這幾天感冒發燒據說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那個女工作人員也說也許是她當時一時著急沒看清澡堂裏頭。”

英華微微瞇著眼睛，過了會兒說了句：“水。”

“水？”肖貝妮問，“什麽水？”

梁舟突然反應過來：“對，水！”

肖貝妮抓耳撓腮：“到底什麽水啊，你們倒是說清楚啊！”只有白毛狐貍一個不明白的感覺太難受了。

梁舟說：“這兩個人失蹤的時候身旁都有水，肖貝妮失蹤的時候在澡堂裏，有很多水……”

“柴明心不是掉在一口枯井裏嗎？”肖貝妮問。

梁舟說：“我懷疑她掉進去的時候裏頭還是有點水的，因為她的頭發是濕的，額頭上還沾了一片又濕又爛的葉子。但是水說明了什麽？”

英華說：“還不能完全判斷。水屬陰，水生木，水象征女人，水和鏡子一樣可以構成兩界的通道……”

肖貝妮說：“柴明心和孫琳琳是不是都被誰通過水帶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為什麽？以及怎麽做到的？”梁舟問，“如果柴明心是傍晚時分經過這裏的時候被帶走的，當時英華和你都在，你們並沒有一個人察覺到她的消失。”

肖貝妮哆嗦了一下，小小聲說：“是不是……是不是這裏的東西比我們都……都強啊？”

英華看向四周，臉色冷了下來。的確有這種可能，他感覺不到，他也沒能察覺，一切的原因只是因為對方太強了。比他還強嗎？英華心想，除了碧凜仙君之外，他已經有幾千年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手了，這三界六道又有誰能在凡間偷偷躲藏又實力超群呢？不管怎樣，既然對方敢招惹到他頭上來，他豈有不接戰之理！

思及此，英華當下對著四周一拱手道：“在下英華，初來乍到，還請閣下賜教！”一陣冷風吹過，幾片葉子飄飄旋旋地落下，周圍靜悄悄的，什麽也沒出現。

英華又等了一陣，繼而一拱手道：“既是閣下不願現身，在下也不勉強，天道有輪回，世間有綱紀，望閣下好自為之。”

“什麽好自為之？”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三人轉過頭去卻見歐陽鑫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她穿了條睡裙，披了個披肩，臉色蒼白，冷不丁看到真的要嚇一跳。

“我還當只有我睡不著，原來你們幾個也還沒睡啊。”

肖貝妮眼睛一轉便迎了上去，畢竟在場只有他也是“女人”。

“歐陽姐，我們剛剛在討論柴姐的事呢。”她試探著說道，“這事可真嚇人啊，我聽說柴姐之前琳琳也出過事？”

歐陽鑫慢悠悠道：“你也知道了啊。”她說，“不稀奇，這房子本來就有問題。”

英華一楞，這是他第二次聽到“房子有問題”這五個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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