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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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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逍醒來之時,秦硯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方浸了水的帕子為自己潤著幹裂的唇角。

鼓起全身氣力動了動手指,蘇逍緩緩的睜開了眼,盯著床榻邊上的帷幔靜默了一會兒,聲音幹涸沙啞道:“我……咳……我這是在哪兒?”

秦硯將帕子放在了一旁,伸手輕按住他的肩膀道:“莫要動,你昏迷了將近五日的時間,如今身上的傷口雖然已經結痂,但是並不牢靠,若是動作幅度太大的話,恐怕會重新撕裂傷口。”

聽到傷口兩字,蘇逍只覺得背後早已麻痹的直覺倏然回歸,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在蘇少將軍昏迷的第二日,黎山的山路便通了。”秦硯解釋道,“我們隨著蕭將軍一同歸程,因著你身上的傷勢不宜遠行,來到這黎城之後便與寧朝大軍分道揚鑣,如今你我處在玉兒朋友的宅中,待蘇少將軍背上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我們再行上路也不遲。”

蘇逍敏銳地聽出了秦硯方才話中對於蘇玉稱呼的異常,忍不住蹙了蹙眉,微擡起頭來扭動著脖頸在這內室環視了一周,問道:“幺妹呢?為何只有你一人在這裏?”

“她……”秦硯頓了頓,“今日我那書童白青在外出抓藥的時候不甚走失,她此刻出門尋人去了。”

蘇逍的眸中露出狐疑之色來:“是麽?我方才在渾渾噩噩之際,覺得自己隱隱約約聽到你與誰的對話之聲。”

這句話畢,蘇逍晃了晃頭細細回憶,卻只覺得腦中一片迷霧蒙蒙,怎麽都記不起來這兩人之間的對話為何。餘光瞥見內室搖曳跳躍的燭火,蘇逍揉了揉額角,從他藥性失效意識開始一絲一縷開始歸攏的時候,便能感覺到自己身處於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而那人的聲音是那般的熟悉與柔和,便像是這屋內的暖融燭火,在一片混沌之中將他喚了起來。

“仿佛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蘇逍眉頭擰得更緊回憶道,“這裏方才確實還有一人。”

秦硯的眸光淡淡流動,面上卻波瀾不驚道:“玉兒在今日晌午的時候尚在這裏與我一同照看於你,蘇少將軍聽到的那個聲音,興許是她的?”

秦硯說的確實有道理,畢竟當時自己意識昏沈,怕是連此事是否真的發生過也無法確認。蘇逍搖了搖頭,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待到蘇玉攜著白青與張啟甫一回到張宅,便聽到了蘇逍已然醒來的消息。眸中欣喜之意四溢,蘇玉竟連招呼都顧不得與張啟打,丟下二人便直直沖向了蘇逍所住的客房中。

此時的秦硯正坐在內室的八仙桌旁坐姿舒適閑逸地執著毛筆,而蘇逍則百無聊賴地趴在床邊,他口中說一句,秦硯便執筆在紙上寫一句。

從半闔的窗牖中看到了如此的情景,蘇玉心中的急迫緩了緩。

而內室的二人聽到客房門外腳步聲,秦硯寫字的動作一頓,而蘇逍更是坐直了身體,目不轉睛盯著門外。當看到來人的面容時,眸中閃爍著笑意,對著秦硯催促道:“快快幫我把那封家書結個尾,這邊沒你什麽事兒了。”

秦硯一挑眉,提筆在信的落款上行雲流水地寫道:“不孝子蘇逍敬上。”

當蘇玉走進了房間,秦硯已然將那封蘇逍的家書收進了信封之中,面露溫和之色凝視著她。只是蘇玉的視線卻越過秦硯直接掃向蘇逍:“大哥。”

蘇逍綻出爽朗笑意來:“我本以為睜開眼就能看到你,誰知確實秦硯這小子。”

雖被蘇玉無視蘇逍嫌棄,秦硯面上的笑意卻始終不變,上下掃視了一番蘇玉單薄的衣裳,問道:“在外面尋人尋了這般的久,身上可覺得涼?”

“不涼。”蘇玉在蘇逍的床榻邊坐了下來,這才施舍出一絲目光給秦硯道,“我與張捕快等人在城內的一處偏僻小巷尋到了白青,當時他已經被人迷暈躺在了地上。身上抓得藥還在,錢袋卻已然不見了,應是確實被人劫了財。所幸他只是被人用迷藥掩住了口鼻,此刻人雖然昏沈了一些,身體沒什麽大礙。”

秦硯點了點頭,對著蘇玉輕聲道:“多謝。”

在蘇逍面前被秦硯那雙泛著溫柔笑意的黑眸凝視著,蘇玉有些不自然,垂了眼簾避開了他的視線道:“莫要謝了,你還是快些過去看看白青罷,這一路上他一直嚷嚷著你的名字呢。”

秦硯一笑:“那我現在便去,順便將蘇少將軍的藥也煎了。如今他雖然清醒了,喝藥輔助治療是必不可少的。”

蘇玉點了點頭,目送著秦硯出了內室的房門。

蘇逍原本玩世不恭的神色倏然一變,揉著自己的額角問向蘇玉道:“我自那日出征歸來之後,昏迷了有五日之久?”

蘇玉收回了視線,點了點頭,一一細數道:“那日你服完了藥便陷入了昏迷,秦硯為你將寒鐵之毒割除用了整整一日,我們從營地到這黎城又花了一日,在這宅中休息了另外兩日,算來今日正巧是第五日。”

“能令人昏死五日的藥。”蘇逍蹙眉思忖,“我見識過無數種奇珍異草,倒是從來沒有聽過有這樣功效的草藥。”

蘇玉抿了抿唇:“據秦硯的書童白青說這藥名喚定元丹,世間罕有。”

“定元丹?”蘇逍口中呢喃。

“大哥可是聽過此藥?”

“我哪裏能有這般的神通。”蘇逍苦笑道,“不過這藥既然如此珍貴,我自然不能白用,秦硯可與你說過這藥是從哪裏得來的?若是可能,我必然重新尋一顆還與他。”

蘇玉搖了搖頭:“秦硯並未說,不過我白青詢問過這藥。它是秦硯的師父楚閑雲老先生所配制,因為年代已然久遠,白青也只記得其中最難尋的一味藥名喚赤紅寸香草,古書典籍裏面應該會有它的記載。”

蘇逍沈吟:“待我回去之後,會遣人多方打聽的。”

蘇玉的嘴唇微動,卻最終並未說出告訴蘇逍這藥煉制起來的艱辛不易。

蘇逍沒有註意到蘇玉欲語還休的神情,兀自陷入了沈思之中:“這定元丹既然是世間難得的好藥,那這一切倒也說得通了。我在昏迷過去的這幾日完全沒有任何知覺,竟是連對外界的感知也消失了一般,你口中說的這些日子所經歷的事情,我全然沒有記憶。”

蘇逍說到此處一頓,口中呢喃道:“不過這麽說來,有一件事情倒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我隱約覺得自己恢覆意識便是在不久之前。既然如此,又怎麽可能聽到晌午十分你與秦硯的談話?”

蘇玉困惑地眨了眨眼:“大哥此話何意?”

“我在將醒未醒之時,聽到了秦硯與一個女子談話的聲音,可是睜開眼之後,卻發現房中只有秦硯一人在,當我向他詢問此事時,他便是這麽回答與我的。”

蘇玉凝神思索了一番,回答道:“晌午時分我確實與他說過話,但是因著他那時太過疲憊,就沒有久聊。”

“當真如此?”蘇逍又努力回想了一番,卻只覺得越想越模糊。

蘇玉點了點頭。

“罷了。”蘇逍晃了晃頭,似是想將方才的疑惑都從腦子裏面晃出去一般,“可能是昏昏沈沈的太久了,連想事情都覺得頭疼。”

蘇玉聞言:“大哥應是剛醒過來,一時半會兒還沒有緩過勁來,要不你今日早些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去罷,聽說你今日在外面訓了一天的人,現在必定也很累了。”蘇逍神思凝重道。

話音剛落,蘇玉還未來得及走,卻看到白青用托盤端著兩碗藥進了屋子。

內室瞬間被一陣濃郁的藥香味替代,蘇逍皺了皺鼻子:“怎麽有兩碗藥?”

白青將其中一個藥碗遞給了蘇玉:“還有一碗是蘇二小姐的藥。”

“我又沒病,喝什麽藥?”蘇玉並未伸手去接那碗藥,反而向著蘇逍的身側躲了躲。

“是我家公子吩咐的。”白青嚴肅著模樣一本正經道,“公子說蘇二小姐身子畏寒,今日如此冷的天還出門尋了白青這麽久,教白青先奉上這驅寒的藥湯,再向蘇二小姐道謝。”

白青的話一說完,雙手舉著藥碗對著蘇玉行了一個禮,口中道:“多謝蘇二小姐出手相助。”

蘇玉連忙一手將藥碗接過,一手將白青扶了起來,面上苦笑道:“他是知道若是他來送,這藥我未必會喝,便派了你過來。這一禮下去,藥我不喝也得喝了,當真是狡猾。”

白青站起身來咧了咧嘴,小孩子得意的心性怎麽都掩飾不住。

看著白青將另外一碗要端給了蘇逍,蘇玉向白青問道:“今日回來的時候我看你還昏昏沈沈的,現在可好些了?”

“公子方才為我灸了幾針,立時就好了。”白青樂呵呵道。

蘇玉點了點頭,將碗中帶著生姜清香的藥汁一飲而盡。

放下了手中的碗,蘇玉正要去給蘇逍餵藥,便被蘇逍捧著藥碗躲了過去,一面喝藥一邊對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快些走。

蘇玉無法,只能對著白青又提點了幾句,這才轉身出了蘇逍的客房房門。

因著蘇逍已然醒轉且情況看起來甚好,蘇玉這些日子心中一直壓著的大石總算落下,輕舒了一口氣,推開了自己的廂房門剛進了屋內,便察覺到屋中有種不屬於自己的清爽氣息。

嘴唇的笑意還未來得及彎起,蘇玉便感覺到有人從身後溫柔地環住了自己,淡淡的藥香味隨著他的呼吸一絲一縷縈繞在鼻尖,清爽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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