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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韓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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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司琴抱著琴站在“竹夢居”門口,他不像傅寧玉那樣好運直接遇到了宮夢竹,因此只能站在門口對著裏面的幾間閣樓喊,“夢竹大家,我就在這兒彈?”

門口離閣樓還有不遠的距離,傅司琴莫名地有一種苗族對唱山歌的感覺,忍不住想笑。只是對面的山頭上似乎沒有傳來回聲,看來是不怎麽待見他。

傅司琴笑著搖搖頭,在門口坐下。彈起了琴曲。

雲兮,飛揚。風兮,呼嘯。夕陽,古城墻,屍首遍地。低沈的琴聲響起,呈現出一幅悲壯的畫面。

鼓聲響起,腳步聲響起,喊殺聲響起,低沈與高昂,在碰撞中你死我活。想起谷城的戰爭,無數人生離,死別。士兵臉上的麻木,忍耐。殺!殺掉所有的敵人!殺!保護自己的家人!殺!要活下來!

手指不斷地在琴上變換著各種指法,明明只是盤坐在地上,卻仿佛正沖鋒向前;明明身處幽靜竹林之中,卻讓人感到殺氣沖天,不能直視。

湖上閣樓的窗戶悄然打開,露出青色的身影。宮夢竹站在窗邊,傾聽著從門口傳來的隱約琴音。

韓眉心已然不見了身影,湖中的小亭上出現一道紅衣身影。

琴音在最高處戛然而止,仿佛出弓一箭,直射人心,震人心魄。直到箭插到樹幹上,仍留下尾部不斷顫動的回響。

“我可請他進來了!”湖上亭中一句話傳來,宮夢竹卻是眉頭微皺,沈默不語。湖面上映著蹙眉的美人倩影,無端惹人憐愛。

知道這是默許,韓眉心看向收琴起身的傅司琴,巧笑嫣然,“公子為何還不進來?當真要我請麽?”

傅司琴看著韓眉心微笑不語。

韓眉心見此抿了抿唇,說道,“你這人好生無趣。”眼裏卻露出些許的笑意,朝著傅司琴款款走來,然後對傅司琴行了個禮,“請公子隨我來。”

然後微微領先半步,一邊走一邊介紹起庭院裏的一草一木,以及發生的趣事。

“那顆蘭草,據說是名貴品質,有人拿來送給夢竹姐,卻被夢竹姐隨手仍在院中,沒成想也活了。”

“看見那個扇形的小亭子了嗎?那是‘與誰同坐軒’。是姐姐化用‘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的詩句提上去的。”

一邊是賞心悅目的風景,一邊是美人的溫聲軟語,更兼還有風流趣事,歷史典故,一路行來,仍覺意猶未盡。

將傅司琴請進閣樓,韓眉心坐在桌子旁,一雙眼睛直盯著他看。宮夢竹看了她一眼,擡手給傅司琴沏茶,輕聲問道,“不知公子想讓小女子在何處表演,如何表演?”

“招待符國的宴會上。劍舞。”傅司琴接過茶,謝了一聲,笑著說。

“聽說公子還想讓我去彈琴,不知表演結束後,我們姐妹能得到什麽呢?”韓眉心看著傅司琴笑著問,卻是直入主題。

“不知。”傅司琴搖搖頭。

韓眉心美目輕垂,眉頭輕蹙,眼神似嗔似怨,“公子這真是,打得好算盤。”

傅司琴不語,看向宮夢竹,“不知夢竹大家意下如何?”

看傅司琴直接越過她,去問宮夢竹。韓眉心不甘地咬了咬唇,沒再說話。

宮夢竹看著傅司琴,“小女子記得,禮部有司舞監。”

傅司琴笑而不語。

宮夢竹看著傅司琴,他眼裏一片坦然,便也不再多問,“請公子放心。”

傅司琴點點頭,將手上的曲譜遞過去,“十日之後,使者入宮,晚上便是宴會。還望夢竹大家多多費心。”

宮夢竹接過曲譜,“自然。”

傅司琴看向韓眉心。

韓眉心哀怨地看向傅司琴,“既然姐姐都答應了,還問我幹什麽?”

傅司琴看向宮夢竹,宮夢竹點點頭。

“那還請眉心大家送我出去。”傅司琴對韓眉心笑著說。

韓眉心用一只手撐起柔弱無骨的身子,“跟我來吧。”一個人走在前面領路。這次卻是一路沈默,腳步飛快,送到門口,還未等傅司琴道謝,便不見了人影。

傅司琴搖頭。宮夢竹表面知禮將自己身段降得極低,不該問的不多問一句,不該犯的禁忌也絕不越雷池一步,哪怕是一個稱呼,內心卻清高自傲,將自己放得極高。韓眉心表面放蕩,一舉一動無不在勾人心魄,但內裏卻是個直爽的性子,將自己的情緒都表現在一舉一動、一言一語中。

這兩人,也不知道是誰更得人氣。劃過韓眉心不甘咬唇的動作,傅司琴想到,大概是宮夢竹吧。

出了如夢坊,傅司琴感到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昨夜,傅寧玉給他的信中說,“若遇問而不知者,笑而不語。青樓之人,終究身在煙塵,必不敢多問。”今天做的時候,雖然表面看著淡定,實則心裏還是有幾分忐忑的,沒想到真的被傅寧玉說中了。

真是,想起宮夢竹淡然的性子,傅司琴嘆了口氣,可惜了。

“搞定了?”頭頂一個聲音傳來。

傅司琴擡頭望去,卻是蕭逸手裏拿著本話本,靠在樹上,對他擠了擠眼,“怎麽樣?還不錯吧。”然後拖長聲音念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雖則如雲,匪我思存。”傅司琴笑著回到。在樹下撿了個石子,朝蕭逸扔去。被蕭逸一個閃身躲過去了。

“還不下來。”傅司琴喊道,向前走去。

蕭逸笑著跳下來,跟在他後面,眼裏盛滿了欣喜。

“你要回禮部嗎?”蕭逸在後面問道。

“今天我休沐。”傅司琴搖搖頭。

“他要回來?”蕭逸繼續問。

“不會。”傅司琴停了下來,笑著看向蕭逸,似乎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你有想去的地方?對了,我記得成親之後要回門,要我陪你回趟家嗎?”傅司琴突然想到這一回事。

蕭逸開了開口,想說好啊!那你陪我回去,我把我二哥、二哥夫都介紹給你。但想起父親和傅寧玉見過,又閉上了。

“不是這個?我猜錯了?”看蕭逸不說話,傅司琴笑著問。

“我已經回過了。”蕭逸笑著搖搖頭,略過這個話題不談,“是道長,他回來了,剛好一聚。還有一些在京城的朋友估計也會聞風而動。一起去?我把他們介紹給你認識。”蕭逸笑著說。

“就是那個雞做得最好的道長?”傅司琴眼睛亮了亮。

“是啊!還是在破廟。今天晚上估計來的人挺多的,都是幕‘名’而來。”想起那一幫吃貨,蕭逸忍不住搖頭。

“野雞之名嗎?”傅司琴笑話道,“那我今晚可一定要去看看。”他也想看看,蕭逸的朋友都是怎麽樣的,想來一定都十分有趣吧。

蕭逸點點頭,笑著跟在傅司琴的旁邊。

回門那天,他一個人點齊了禮品,裝了滿滿的兩車,浩浩蕩蕩地回門去了。還招來不少閑話,但他毫不在乎。他只是,單純地不想陪在他身邊的那個人是傅寧玉。

兩人並肩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傅司琴看著熱鬧的市集,聽著吆喝聲、討價聲、車輪聲,靜靜地感受著這一切。

“現在出發,一路游玩過去,天黑之前剛好能到那裏。”蕭逸笑著說。

“你的意思是?”傅司琴偏頭看過去。

“從這條街向前走,沿江堤,從東門出城,會經過最熱鬧的集市、名氣最大的酒樓,路過桃紅柳綠的江堤、百花齊放的園林,欣賞晚霞映江的美景。出城後,沿途是整齊的莊稼地,一片綠色的青苗被黃色的田壟割成一塊一塊的……”蕭逸看著傅司琴,意思不言而喻。

傅司琴腳步未停,看向前方,笑著說,“我有時候真懷疑你是我肚裏的蛔蟲,怎麽我的心思你猜的一清二楚。”他明白蕭逸常年在豐都,對這些景如此熟悉,怕是已經看遍了。如今突然提出來,不過是想要帶他游玩一番。

“那是。”蕭逸笑著點點頭,拿著扇子指著自己,“知司琴者,放歌是也。”

傅司琴看著他耍寶的模樣忍不住失笑,“那你猜猜我現在在想什麽?”

蕭逸認真地打量了他一下,點點頭,“你現在在想——放歌真是我的好知己!”後面說著說著自己卻先笑了起來。

傅司琴搖搖頭,“我在想啊——”然後將琴一把放在蕭逸懷裏,“這琴真是太重了,要是放歌肯幫我背一下就好了!”

蕭逸抱著琴,看著傅司琴笑得開心,也笑了,調侃道,“不就是一把琴嘛!就是司琴你上來,我都能抱得動!”

看這家夥越說越離譜了,傅司琴輕敲了一下他的頭,“還不走?”

“我去見朋友,倒是你比我還著急。”蕭逸吊兒郎當的走著,臉上還帶著笑。

“那是,畢竟吃比較重要。”傅司琴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

蕭逸笑得不行,上前拉過傅司琴的手,拖著他向前走去。“走吧,走快點。我告訴你,城東有家鋪子賣的燒鴨可是一絕。”

“你這是想把我先餵飽了讓我少在晚上和你搶?”

“吃不吃吧?”

“吃。”

……

黑夜中,一座隱在山中的寺廟,亮起微黃的燈火。涼風輕輕地吹著,樹木發出“呼嘯”的聲音。

誘人的香味從破廟中傳出,夾著著劈裏啪啦的清脆聲。

突然,一陣強風吹過,大門洞開。

一個道士正蹲在火堆旁邊,兩只手一動,“哢擦”就將手裏比手腕還粗的柴火掰成了兩半,扔入火堆中。火堆旁立著兩根鐵棍,兩根鐵棍中間架著一根木棍,木棍上穿著一只肥油油的烤雞。烤雞已經被烤成了金黃色,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就知道你小子會來,進不進來,再不進來,老道我就開動了!”一個眉清目秀的道士絲毫不顧及形象的蹲著,還一邊無賴地說。

等了半天沒有動靜,道士聞到空氣中有血腥味,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你受傷了?”

依然沒人回答。

道士終於轉過身來,一道寒光朝他劈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詩經·出其東門》

大概的意思是我走出東城門,女子如雲,但她們都不是我的心上人。

小劇場:

巨力蕭逸:別說一把琴,我能抱著司琴你健步如飛!

弱雞傅司琴:……我不會讓你“抱”的。

作者:還我心思純潔的親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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