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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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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會那日後,她同花洗塵再也未見過。

一個月,兩個月……除了庇護百姓、斬妖除魔,花洗塵也未再離開過他天都的居所一步。

可他心裏真的好恨她。

臨冬,夜晚發冷,花洗塵一個人喝了些酒,失了會神,又沒忍住問了神使一句地府最近的動態。

神使道,孟婆已住進風清谷多日。風清谷主一月前去地府拜訪她,同她商議一番,立約在谷中選婿,倘若看上其他青年才俊,便換個人嫁。

換個人嫁?她還真是隨心所欲得很!

谷主清風仍在公文案桌前忙碌,守衛走進來奏如晨天尊杵在了谷口。

清風連忙站起身親自出去迎他,只見花洗塵站在谷口發呆。

花洗塵那顆早拋進陳年老醋壇的心,被他收撿回了胸懷裏,轉而變生出怯意。他不知如果進去真的見到她和別的男人親密,他會不會一把火燒了風清谷。

清風不知來者不善,友好道:“洗塵,你怎麽來了?”道完望了望他身後,沒見到王若莞的身影。

花洗塵道:“來尋師兄喝酒。”

花洗塵不常來風清谷,清風被他探望,高興道:“走,到後院喝去。”說著攬了花洗塵的肩,一路到後院,花洗塵左右不見熟悉的身影。

坐在後院石桌前,隨意聊了幾句,清風瞧著花洗塵有些心不在焉,開口關懷:“你有心事?”

花洗塵默了會,執起酒杯抿了一口,搖了搖頭。

清風望著花洗塵杯中的酒還算滿當,詫異他竟不似曾經那般一喝酒便喝得兇,只是淺嘗,並不求醉。

更詫異他居然支吾了會:“那個……”

花洗塵話少安靜,卻從不吞吞吐吐,清風忙道:“哪個?”

只見他一雙深眸望著酒杯,搖了搖頭:“沒事。”

清風登時心裏的駭浪掀過了頭頂,花洗塵這不是來找他喝酒,是元神出竅了來找魂的吧。

可他偏一副不聲不響的模樣,清風只好同他再喝了幾杯。本以為他不喝多是還要回天都,不料他主動提出了想在谷中留宿。

風清谷大得很,不缺花洗塵一個豪華間,可他今日真的太古怪了。清風引他去廂房時,端詳了他好久。

可惜沒看出端倪。

谷民們近乎都歇下後,花洗塵在廂房裏輾轉反側許久,最終耐不住起了來,捏訣隱身飄在了谷內找尋林蘇的蹤跡。

他難得嘗到了做賊的滋味,卻找不見人。

他正低頭沈思,不小心飄進了一間閨房,房內矮幾上托著的燈透著淡黃的光,簾幕茫茫的床榻裏發出了情意綿綿的低吟,嬌喘籲籲。

花洗塵一驚,他這是誤闖了別人的內闈密趣了!非禮勿視,他瞬息退了出來,腦海中卻浮現出他強吻林蘇的情景,臉呼啦一燙。

心跳得鑼鼓喧天,花洗塵飛得越來越快。

直至風清谷深處,迎面而來的一陣肅穆涼下了他的熱意,他回神一望,自己已在祠堂門口。

逝者安息,大半夜來打擾委實不妥,花洗塵準備離去,卻聽到裏面傳來一些動靜。

“我還能做的也不過是上個香了。”是林蘇的聲音。

花洗塵朝前幾步,側身在了門口觀望。

祠堂裏有兩個人,林蘇和暮景。

暮景負手而立,望著眼前的靈牌,想不到蘇晨一己之私連累風清谷受罰,風清谷主仍然將林蘇父母的牌位都立在了祠堂裏。

林蘇握著香跪拜了三下,道:“以前我在候府時,天天被管家領著去林家祠堂上香,可說實話,那些牌位冰冰涼涼,沒給過我一絲溫情。我打記事起,就總感覺天地之大,我卻是孤身一人。”

她笑了一下,“所以最初我特別想投胎轉世,我再不想一個人了,我要爹媽,要親人。但我現在不那麽想了,我知道我不是一個人了,有個人還對我特別好。”

林蘇將香戳進了香鼎:“他曾和我說,阿娘舍己生下我,是為了讓我替她和爹活下來。可惜我死得挺早的,辜負了他們。我知道他們肯定都會想我去投胎,但如果我去了,就會忘記他們,那我怎能算替他們活下來了?”

“我記得他們,心裏有他們,他們就活著,不是嗎?我還知道我現在是住在小舅家裏蹭吃蹭喝。我還知道這世上有個人掏心窩子待我好,哈哈,他一個黃金單身漢,對我,說是視如己出都毫不過分。雖然我們倆現在天地相隔,可我知道他在,我也在,我不是一個人。”

暮景道:“你同谷主表明身份,他定會讓你日日光明正大來上香。”

林蘇沒說話。

暮景道:“你怕他難過你成了鬼?”

林蘇道:“我不後悔做鬼,我想清風會理解。”

暮景道:“那你怕谷主知道了,告訴如晨。”

林蘇沈默到默認,笑了一笑:“我被他帶大的,小輩背地裏不聽話了,總會怕長輩知道生氣不是?”

花洗塵站在門口實實在在難受了起來,作為長輩,他自然是該生氣,可他現在早不想作她的長輩而已。

林蘇轉了話茬:“這一個月,深夜我都在谷裏游蕩,並沒有發現有什麽重兵把守的機密地方,能探的地方我都探了,只剩下這裏。”她朝祠堂右邊而去,暮景隨在她後。

只見林蘇站到了揚樞刻字的白墻前:“這面墻和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樣。”

暮景捏了個試探術法,被墻彈了回來。他沈吟了會:“這墻裏有結界,設得很隱蔽。”

林蘇道:“小白臉,明日我盡力掩護,轉移他們的註意力,你見機行事吧。我是破不了這種高深的法術,進去了也只會給你幫倒忙。”

暮景方頷首,門口傳來了說話聲,他同林蘇一驚,慌忙化煙而去。

“洗塵,你怎麽來這了?”清風批公文至淩晨,回房時路過給花洗塵安排的廂間開著,屋內卻無人,心裏一奇便尋他而來。

花洗塵道:“睡不著,出來走走。”他再望祠堂內,人已經離開了。

“我回去了,師兄早些休息。”

清風再沒有比今天更覺得花洗塵古怪了。

暮景踩著夜霧回到天都,打算回屋研究研究如何能不引人註意地破那墻內的結界,走了幾步,背後有人喚住了他。

這副沈穩的好聲音,讓暮景心裏一顫,弱弱回頭,花洗塵正面無表情地望著他。

第二日,風清谷迎來了冬日的第一場大雪。

清風方與幾位臣子商議完近日谷中管制變更之事,見到守衛引著王若莞入了殿,心上一喜。

臣子們退下後,王若莞打了個招呼:“嘿。”

清風坐在正殿椅上居高臨下:“你怎麽有空來我這了?”

王若莞一聽,扭頭就走,清風緊忙忙從高椅奔下,一把拽住了她,又松了手,幹咳了咳。

王若莞仰著臉道:“下雪了,早聽聞風清谷的雪景最美,你這地方大,不缺我一個屋吧。”

清風險些喜形於色,到底還是忍住了,無所謂道:“想住就住。”

王若莞“哦”了一聲,負手在他這殿裏晃了晃,道:“我師父是不是來了?”她今日上三十六天,聽神使說花洗塵去風清谷了。

孟婆正在谷中,王若莞沒法忘記棋會裏見到的荒唐事,她師父這兩個月都悶在天上,突然下來,她總覺得和孟婆脫不了幹系。

倘若如晨天尊爭風吃醋,風清谷定然不得安寧,王若莞有些擔心,屁顛屁顛過了來。

清風臉色一沈:“你聽說洗塵來了,才來的?”王若莞尊師重道天地可明,清風挺酸的。

“不全是。”她主要擔心因為她師父,清風一族的安危沒有保障。

清風心裏舒服了點,道:“洗塵還在休息吧,他昨夜沒睡好,今早也沒見他的門開。”天尊是個好職位,可忙可閑,不像清風,連個懶覺都沒得睡。

王若莞還沒說話,一位仙婢進來欠身:“谷主,孟婆見外面雪停,景色甚好,特邀眾人去湖心亭觀雪,遣奴來問問您可有空賞臉?”

清風頷首:“本君待會便來,孟婆想要什麽,你們自去準備,不需過問。”

仙婢聽了吩咐,行禮而去,王若莞道:“這一個月,孟婆可有看上誰?”

清風聽她問這個,面色歡愉了不少:“她同我堂哥宣明挺處得來的。”

可王若莞面色凝重了。

湖心亭周圍新雪初霽,白茫一片。

林蘇不同尋常,一襲寶藍綢裙搖曳著精致的暗紋,盛裝打扮而來。

今天,怎麽也得把眾人拖到深夜再散,給暮景足夠的時間發揮。

一排排侍衛和仙婢守在湖邊,湖中心都是谷中貴胄,正在閑聊煮茶。一名白衣男子離林蘇坐得最近,手上拿了幾款藥香,在同她講解。

王若莞隨著清風而來,見孟婆姿容靚麗,笑靨如花。

方入亭,王若莞本打算作壁上觀,不料眾人同清風作揖完,沒來得及將臉上正經之色散去,又更加莊嚴了起來。

不少女眷莊嚴地臉色一紅,紛紛朝亭口處行禮。王若莞回頭,吸了口涼氣。

她師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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