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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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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平嚴肅:“荑娘不是男子,你讓人家怎能確信你對她無男女之情?荑娘如今與你隔閡,也是為你好的避嫌之舉。”

梁曄心頭一咯噔,父親的話語猶如一盆清水從上潑下,霎時澆清了他懵懵懂懂還未醒悟的心。

荑娘在避嫌,在為他好,可他不想她這麽做。他喜歡和她走得近,他對她比對劉嫻要更想親近,他進她的店門比去劉家要更歡愉。

確實沒有保障去證明他對荑娘的心意,因為他已然對她有了男女之情。

可荑娘遠離了他,她是不是對他無意,所以才能這樣灑脫地說不靠近就不靠近?

梁曄心懷由悶悶變成了澀然,父親期盼他娶劉嫻,劉嫻確實是大部分男子理想的妻子,他也知道她很適合做妻子,家世外貌性格都很適合。

他不能說自己對劉嫻毫無感覺,可他心裏已裝了別人。

梁平再次提到要梁曄親自去提親,他默默點了點頭心卻不堅定。晚膳後,他在院裏躊躇了番,出門往隔壁而去。

荑娘在櫃前打算盤記賬,見梁曄進來,微微一楞,隨而笑了笑,繼續扣著算盤:“這是沒吃飽要來蹭飯?”

梁曄走到了櫃臺前,定定望了她一眼,沈吟了會,道:“父親要我去向劉家提親。”

荑娘打算盤的手一滯,翻了頁賬本:“那你豈不是要羨煞旁人,萬千男子的夢中情人要被你拿下了。”

梁曄垂首:“你覺得好?”

荑娘挑眉:“為何不好,你不是挺喜歡她嗎?瞧你這不滿足的問話,難不成你還要天上的仙子?”

梁曄來店裏尋她時也道過不少劉嫻的好話,反正荑娘知道自己定然沒這般好,何況她想梁曄也未將自己當女子看待。

梁曄無聲望了荑娘一眼,簡單告別後離去了。

荑娘沒明了他這是特意來同她說他的終身大事要來個普天同慶,還是真的來詢問她的意見。

她只知梁曄出門後,她再靜不下心去算賬了。

但梁曄最終沒有提成親。

九月初有了秋色,梁曄下決心去劉家的這日,路上見到荑娘店裏的兩個身上沾了血跡的小二,一個拉著大夫一個扛著醫藥箱在街上狂奔而來,他忙攔下後面扛藥箱的小二:“出什麽事了?”

小二急道了句,扒開了他的手繼續追著大夫而去:“店長修瓦時從房頂上摔下來了!”

梁曄一驚,腦海完全被荑娘擔心害怕的臉龐占據,沒顧一眼小廝手上一堆堆包裹著的厚禮,追在了小二們的身後。

可他畢竟偏書氣,追不動敏捷的小二,到達店裏時,還未喘口氣只見到大夫搖著頭嘆著息從店裏入後院的門掀簾出來。

他撲上去抓著大夫問情況,大夫垂頭喪氣道荑娘的爹爹後腦擊地,已沒有生命跡象了。

梁曄天靈蓋轟得一白,腳下一軟,倚著門緩了緩後,朝後院奔去。

兩個小二坐在了臥房門前抽泣,梁曄沖進了內屋,手上沾滿了血的荑娘俯在了床前一動不動。

床上的人已經被遮了一塊厚大的白布,床頭的血跡延至床邊,淋淋刺目。

梁曄走近了荑娘,蹲了下來握住了她血斑斑的手,荑娘目光呆滯,望他的一眼讓他沒一絲感受到她有靈魂。

她道:“我沒有爹爹了……”

梁曄鼻尖一酸,將她摟進了懷裏。

荑娘本還木著的臉一靠到他胸膛上就崩塌了,她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哭得梁曄的心緊抽地疼。

荑娘是那樣堅韌那樣傲骨,這是梁曄第一次見她哭。

荑娘暈厥了,梁曄把她抱回了她屋內。隨後的日子,理喪,下葬,荑娘醒著睡著時都淚流不止,梁曄一直守在她身側,未離去分毫。

荑娘確實很需要他,而他真的護在了她身邊,一點點讓她有了面對爹爹忽然離世的勇氣。

她恨自己沒能多陪陪爹爹,她恨自己那日早晨只簡單做了頓早膳沒為爹爹好好下廚,她恨自己信任爹爹的謹慎,忙在前店招呼沒有守在房梁下看著……

這個世上總有太多猝不及防的離別,讓人悔不當初。

半月後,荑娘的心緒平覆了不少,爹爹平日最愛說的就是盼她快樂,最不喜她愁眉。

活著的人活得好,才是對深愛自己的已逝之人最好的慰藉。

梁曄一直住在客棧裏守著她,梁平在荑娘爹爹下葬後來尋過他喚他好歹去劉家為自己當日的失約道個歉,畢竟情有可原,劉家也非不通情達理的人戶。

可梁曄放心不下荑娘,拖至今日也未去過劉家。

荑娘瘦了許多,梁曄看著心疼,監督她好好吃了頓飯後,要她回屋歇個午覺。

荑娘醒來見梁曄不在,開門去尋他,方掀了前店入後院的門簾一角,見到劉嫻來了店裏,和梁曄正站在前店的櫃臺邊說話。

自爹爹離世,客棧都未開門做過生意了。

劉嫻委屈著落淚,梁曄用絹帕輕拭了拭她臉上的淚痕,她便撲靠進了他懷裏。

梁曄尚不知如何作為,後邊有些動靜。他轉目一瞧,見門簾被甩下伴著荑娘的一角衣擺匆匆而去,他心一急,輕推開劉嫻道了聲“抱歉”就追了過去。

梁曄在荑娘入臥房前拽住了她:“你等一下!”

荑娘微微掙脫,低著頭:“我非有意偷窺。”只是見他不在身側,心裏空落,這段日子下來的體貼入微,讓她都快忘了他是要和其他女子訂親的人。

梁曄被她脫開了手,轉而握上了她的肩:“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他等著荑娘擡頭望他,可是她一直垂首躲閃,他只好用前額抵著她的前額使力讓她與他對視:“劉姑娘尋我,確實是因我當日毀約至今未親自登門致歉。”

梁曄動作突然親昵,荑娘心裏一抽,目光游離:“劉嫻知理明事,我畢竟是你的摯友,她應該會體諒的。”

梁曄臉又近了幾分,鼻梁抵著荑娘的鼻梁:“但我已無意再去劉家提親。”

他方才和劉嫻已經道清了心意,見劉嫻難過,又確實是自己失信,內心愧疚為她拭淚,不想她會抱過來。

荑娘目光閃了閃,“為何?”

梁曄在她唇上輕吻了一下。

荑娘雙眸登時睜大,梁曄見她臉色起紅,彎眼笑了笑:“你現在懂了?”荑娘心裏是有他的。

荑娘呆了好一會,不自信道:“你是可憐我嗎?”他是不是見她現在已然無依無靠,心軟不忍心才做這樣的決定。

梁曄淺笑了笑,又湊近了她的唇:“你自己感覺一下。”他的吻寵溺又動情,荑娘就此深陷沈淪。

荑娘重新將客棧開起,也常會給苦讀溫習的梁曄做些滋補的食膳,梁曄喜歡她做的每一道食物,也愛笑誇她是個“賢內助”。

日子一天天過,國考將至,梁曄和李楠十多年的寒窗苦讀,終於要在這刻得到歸宿。

二月初還餘著冷冬臘月將走的寒意,給梁曄燉了盅魚湯送了來的荑娘,女扮男裝雙手抱臂哼:“誰家兄弟是賢內助的?”

梁曄溫柔笑著:“待我高中,便與我的‘兄弟’提親。”

荑娘抱臂的手放了下來,不自覺往後縮著扣揉起背後的衣飾,未置一語。

梁曄瞧著她難得扭捏,笑得更深。

梁平心骨裏雖不滿意日後荑娘做為自家兒媳,但兒子曄兒很鐘意她。馬上就要國考,他也不擾他心思,且荑娘學識淵博,伴在梁曄身邊同他論學考究,確實能讓梁曄受益匪淺。

梁平開繡坊做生意消息自然也傳得快,不少鎮民都已知曉梁家的獨子,他們鎮最好的一位才子,要娶旁邊客棧的老板娘。

梁平默認,他現在也反對不得,一切都要以國考為重。

可他萬萬沒想到,就在這個臨近國考的時候,荑娘的客棧夜裏打烊後遭劫。

剛好這日梁曄心念著荑娘這時忙完了,忽而想帶她去吃鎮東最好的宵夜攤,從後院入門撞見劫匪將荑娘掐倒在後院的水井旁的草叢裏,捂著她的嘴撕扯她的衣衫。

梁曄為救荑娘同劫匪扭打起來,被激怒的劫匪掏出了一把匕首刺了他右手臂好幾道刀,登時血肉模糊。

荑娘搬起一塊磚石擊向劫匪的頭,劫匪捂頭觸血,見荑娘不要命了地來擊他,轉身逃逸了。

望著梁曄重傷的手臂,淚瞬時從荑娘眼眶落下。梁平不悅梁曄不早早休息反而去尋荑娘,到客棧後院裏找他,正好見到梁曄被荑娘攙扶,一只拿來執筆的右手刺目著血色。

梁平撲過去推開了荑娘,扶住了自己的兒子察看傷勢,一瞬息面如死灰。

荑娘鼻音濃厚:“我去尋大夫!”

梁平急道:“不行!”

他第一時間想到要是梁曄手受傷的事情傳了出去,那鎮上的人都知道他參加不了國考了,“事不宜遲先止血,我會些醫術,你去繡坊到我屋內拿藥箱。”

他把鑰匙給了荑娘,荑娘連忙點頭奔去,梁平扶著梁曄入了荑娘的臥房。

梁平的妻子自小在醫堂裏學習,未嫁給梁平前一直在外治病救人,醫術頗好。

梁平也同她學過一些,他房裏的藥箱就是她的,自她離世後,他一直未舍得丟去她的東西,也常常整理藥箱,這是她還在時他總會為她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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