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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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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洗塵身上有股清爽的氣息,林蘇被他圍著,不由有些莫名的心抽。她還未明白這感覺是為何,花洗塵悅耳的聲音從她頭上方傳來:“這雨應該下不久。”

外面雨灑不停,大衣昏暗中,林蘇認可道:“嗯。”

她頭發好香,襲得花洗塵一顆心被好幾只貓撓著一般,難受得很,平日最為冷靜的腦子都糊成了漿。

林蘇聽著雨聲,在花洗塵頸間笑道:“以後你若是成神了,遇到施雨仙官要淋我,可記得讓他手下留情。”

隨他出了次差,林蘇已從隨意到期待他成為神明,有他這樣的仙官,是百姓的福氣。林蘇生在候府長在京城,聽多了報國愛民的話,也潛著一顆為國為民的心,雖未能實幹,但也盼望天下太平。

雨劈裏啪啦,大衣內靜默了會,花洗塵終於微微能平心靜氣道:“你希望我成仙?”

林蘇笑道:“你長成這樣,不成仙豈不浪費?”隨而憧憬而玩笑的語氣,“最好能當大仙官,這樣見到施雨仙官就不是勸說手下留情,而可直接控制天色了。”

花洗塵道:“那你想成仙嗎?”

林蘇啞了一會,沒明白他問這話的意圖,作為昆侖宮一員敬業道:“我自然也想。”待他成仙後,她與塵世無緣無絆,必然要去投胎的,她那金山銀山換來的上等命數還在河裏等她撈呢。

花洗塵默了會,“嗯。”

林蘇聽到他應聲,無聲地笑了笑,不失認真:“好好成仙,好好庇護百姓,斬妖除魔。”

“嗯。”花洗塵微掀了掀頭上的衣服,透著一些光,林蘇見他望向了自己,“你也要好好的。”

伴著大雨瓢潑,林蘇道:“好。”

她以後也會好好的,他們都會好好的。

花洗塵微揚了揚嘴角,顯了兩個梨渦。他伸手想撫她的臉,頓在了半空不敢,怕嚇到她,只能撐回到柱子上。

他不能斷定她公示上寫的話語真偽,但能確定她現在對他無意。花洗塵寬慰自己,慢慢來吧,來日方長。

林蘇相信花洗塵的一切許諾,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下了快三柱香的時辰,雨終於停了,稻田裏傳來了蛙叫,日光再現已在正中。

雨後無限好,只是肚子叫。林蘇和花洗塵繼續驅船前行,路過一片農舍時,聞到一陣濃郁的香,林蘇登時哈喇子快流出來。

她踮腳瞭望了番,發現岸上籬笆網裏一位身形豐腴的小婦在熬魚湯,那湯泛著厚實的乳白色,向她宣告自己絕對美味可口。

林蘇抵不住餓,奈不了窮,想討一碗,心生一計,對花洗塵道:“不如你去同那姐姐說,你家娘子方有喜,身子瘦弱不愛吃飯,卻見她熬得魚湯香甜,想討一碗。”

花洗塵默默望了她一眼,上岸朝那籬笆院去。林蘇裝成羞羞答答的小娘子隨在了他身後。

小婦聽到腳步聲,擡頭望見籬笆外來了一位恍若天人的年輕男子,發了個怔。

花洗塵有禮地作了個揖,默了會,“容在下冒昧,我家娘子……”

本來他是百依百順的,可是現在好了,說出“我家娘子”這四個字後,他心頭一蹦,一向清寡顏色的臉竟紅了,紅得愈發深,再也開不了口了。

林蘇側在他身邊,望著花洗塵堪比夕陽的臉納罕了好半晌,又望著瞅著他倆面露困頓的小婦,忍不住自己也尷尬了起來——蹭個吃喝,他竟這麽過意不去嗎?

為解困境,林蘇垂眉羞臊:“這位姐姐,因妾身有喜,聞到你家濃湯純香,我相公想買一碗予妾身解饞,卻不好開口,讓你見笑了。”

說好的白討一碗,還是變成買了,果然正人君子的錢省不下來。林蘇又望了望鈍在身邊依然不減窘意的花洗塵,深感以後還是不能讓他做這樣沒臉沒皮的事,他既正直,莫讓她帶壞了才是。

花洗塵是沒想白要,心裏盤算著當然要酬謝的。他羞得可不是討魚湯,卻也不知如何解釋。

小婦一聽,見林蘇瘦弱,忙出來扶她進院坐下,二話不說給她端了一碗滿滿的濃湯。林蘇笑著禮謝,小婦熱情關切地道了不少懷生要註意的事,還嫌她太瘦要她多吃,才能懷出健康的寶寶。

林蘇咯咯笑著,作為“相公”的花洗塵坐在旁邊未置一詞,紅了一臉久久不消的暈色。

小婦吧啦吧啦說了一大堆,又望了望這小姑娘俊俏靦腆的相公,爽笑道:“妹妹你這小相公長得和天仙似的,就是太害羞了。”

林蘇幹幹笑著:“他比較內向。”

小婦道:“挺好,不然這模樣在外招蜂引蝶還怎麽得了。”

林蘇道:“姐姐說得對。”

小婦笑著:“你定能生個漂亮的娃。”

肚子裏只有魚湯的林蘇有些被這小婦的熱心腸搞得過意不去了,難怪花洗塵緋著臉不語,定是心裏也慚愧得很。

花洗塵愧是有的,更多的仍是羞。他管不住自己的腦子去想林蘇懷上他的孩子會是什麽樣子,自己會不會手忙腳亂不知如何去照顧,能熬出這樣好的魚湯嗎,是不是還得準備娃娃的衣服。

喝完了魚湯,他們要趕路,小婦也不多留。送他們出門回來後,她發現桌上多了一支男子束發的玉簪,再追出門時,早已看不見他們倆的身影了。

驅船離遠後,林蘇懇切對花洗塵道:“抱歉啊,讓你陪著我撒謊。”

花洗塵坐在船頭望了望她,搖了搖頭。

林蘇註意到他把簪子留了,望著他一頭烏發上光禿禿的沒有飾物,她心裏過意不去,摸起了自己的頭飾。

她頭上有一支白玉釵,款式很簡。她取下來看了看,覺得給他戴也正可,便直接撲過去一手握著他的一邊肩膀,一手將玉釵束到了他頭發上。

花洗塵驀地睜大了雙眸,一動不動地任她撥弄他的頭頂。

林蘇束好後,心情舒暢,笑得明朗:“賠給你的。”

花洗塵道:“我沒要你賠。”

林蘇笑著:“我偏要。”

他喜歡看她展現各種不同的神態,他可以存在腦海裏,編成一排她的喜怒哀樂。但在眾多神態中,他最喜歡的,是她有點任性的樣子,那樣的她最不見外。

陽光懶散灑落在青而稀松的稻田中,稻花魚苗穿梭在內,今年的稻香時節,定然會有個好收成。

楊清風臉色好差。

林蘇第一次覺得他易燃易爆,不敢靠近。

這日一同下天一閣上課,一分道,林蘇拽著花洗塵竊竊私語道:“他這是怎麽了?”

他倆昨日回來,林蘇乏了直接回了屋,所以沒見到楊清風昨日便是如此。

花洗塵道出原由,兩日前,就是林蘇出門時,王若莞從山下采購藥材回來,穿得簡易白衣,結果……來了葵水,一路被不少弟子看見,告到了白廷玉那。

林蘇鈍在了原地,“所以,清風覺得丟人?”

花洗塵搖頭:“白先生是個嘴硬心軟的人,王若莞女扮男裝騙人,但采藥之事一直做得不無妥當,他本不想罰太重,特意讓人尋楊師兄去給個臺階下,可是楊師兄借此趕王若莞出了昆侖宮。”

林蘇鈍得更深,“清風把他未來媳婦丟出去了?”

花洗塵頷首。

林蘇張著一張能塞下拳頭的嘴,再次論斷男女之情好生覆雜。

走近至課室,更前一步的林蘇又踏回了腳,轉頭道:“既是他自己丟的,他為何介懷?”

花洗塵如實道:“我不是他。”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林蘇笑了句:“你意思這麽個大胖媳婦,你肯定不會丟出去?”

花洗塵道:“喜歡就不會。”

林蘇頓了良久,恍悟著點頭:“清風不喜歡,所以丟出去,但那姑娘畢竟為他而來,他食言失信,心裏掙紮,愧疚,不安。”

花洗塵覺得她分析得井井有條。

去年,王若莞入天一閣,楊清風正好出山門,見到她身後一群家丁和行李物品,呦了句“是修行嗎,來搬家的呢”,王若莞直接上前踩了他一腳。

他沒有認出她,可她一眼看出他就是十年前匪亂裏救下她一家的少俠。他當時跟在一位慈祥心善的老人身邊,一劍出,猶如踏風而來的蓋世英雄。

爹爹之前在混亂中為保護她挨了一刀,已然無救,瀕死時不忘感恩,要她以身相許,也是最後想為幼女尋得將來的好歸宿。亂世中敢挺身而出的少年,自不缺擔當。

慈眉善目的老人感念這是爹爹遺願,只好應了下來,將少年隨身的手鐲作為了信物,告訴她,他叫楊清風。

後來,她沒再見過他。

王氏是商賈之家,王泓管家自小教她,人無信而不立。王家後來的生意越做越大,她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上門提親的人愈發多,她不肯先食言,便讓王泓暗地裏去探尋那少俠的蹤跡。

找了兩年,杳無音信。這天下哪有憑空消失的人,直到去年,王泓突然想讓深居閨閣的王若莞認認家產,央著她一起至家族酒樓查賬,見到了一位通體白衣,袖有雲紋的姑娘在聽曲,辨出她衣服樣式和救她的楊清風的一模一樣。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就在江水不遠處,卻是仙山神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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