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覺得岱姐姐這樣子很傻？其實你別看你平日裏像個男子一樣獨當一面，其實她一點也不知道為自己著想，有時候傻得可愛。要是岱姐姐是位男子的話，興許我就會喜歡上她，也不至於……”

過婷想起了琴笙，那個該是她表叔的風流倜儻的男子，她不明白那些呵護為何後來都變成了冷眼旁觀，那個曾經寵著自己的人竟然說自己是個只知道胡鬧的小丫頭。過婷將頭埋在胳膊之間，眼淚啪啪的掉落在桌子上，有條帕子從縫隙中塞了過來。

“趕緊擦擦眼淚，不然一會兒怕是要被那位姑娘瞧見了，誰還沒有個傷心難過的時候，哭哭也就過去了。這天依舊還是頭頂上的那片天，地還是腳下的那塊地，任憑自己哭斷腸，也翻不出什麽花兒來。”

過婷將手挪開，拿起帕子擦了擦臉，過家馬上就要真的被滅門了，難道還不允許她哭上一哭嗎？這麽一想，心裏的酸楚如同泉湧，眼淚再次泛濫，幹脆用帕子捂著臉低聲哭了起來，左右外邊的雨勢那麽大岱姐姐離得那麽遠不會聽見。

“哭出來就好了，別一直憋著。在瀾止樓的時候瞧見花顏哭，每次都是在旁邊看著，直到她哭得沒有了力氣歪在我身上睡著。女人的一輩子著實不容易，難道還不許咱們哭上一哭發洩一下心裏的委屈嗎？要是哭過了，不那麽壓抑了就會發現自己好傻，竟然會為別人掉眼淚。”

過婷將帕子拿開，眼紅重的像核桃一樣，看來想瞞過她的岱姐姐是不可能了。

“誰說我是為別人哭了，我是哭我自己。”

“好好好，哭的你自己，不是旁人。我也就那麽一說，你何必較真。你可知道那天來瀾止樓送信的人是誰？說起來你也可能不信，我自己也有些不太相信。那天他跟你岱姐姐來瀾止樓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只是一個丞相，沒有別的身份，直到他那天頂著旁人的臉獨自來到瀾止樓，在他摘下人皮面具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大衍的皇上竟然一直是他。”

閻蕪陷入回憶並未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只聽嘭的一聲，身後傳來巨響，嚇得她們回過頭去才發現念休站在她們身後。

“閻蕪，你說去瀾止樓說服佩兒她們自盡的人是誰？”

“過尚賢……”

閻蕪沒有隱瞞直接說了出來，念休覺得自己就像活在一個笑話裏，過尚賢，又是過尚賢，織染說他是前世的念休，怎麽這一世會這麽想著法子的折磨她呢？念休摸著腰間的墜子，心裏忐忑不安，她有種提著劍立馬殺出去的沖動。

“姑娘……”

躺在床上的青鸞睜開眼，看著屋子裏的人，確認姑娘在其中後便將擡到一般的頭又放了下去。

“青鸞！”

念休奔到青鸞的榻邊，用手摸了摸，燒已經完全退了，只是青鸞身上的衣衫雖然被換過卻又濕透了。

“我來瞧瞧。”

閻蕪拿過藥箱再次為青鸞搭脈，看了看青鸞的眼瞼，從藥箱裏拿出來一個藥丸餵了下去。

“可惜還是沒有水，不然你就將就著含化吧，我這醫館也有些簡陋，忙起來便顧不得燒水。”

青鸞點了點頭，閉著嘴咀嚼了幾下咽了下去。

“我看今晚你們就住在這兒吧，天色這麽晚了外邊又下這麽大的雨，出去怕有不便，更何況你一個人帶著兩個病人不太方便。後院裏有兩間臥房，我今晚陪著這位受傷的姑娘，萬一有個什麽意外也好處理，你倆就去後院休息。”

“好，那就辛苦你了。”

過婷說完肚子咕嚕叫了一聲，閻蕪瞥著嘴笑了笑。

“我竟然忘了你們是從那麽遠的地方趕過來的，怕是早就餓了吧？稍微等會兒，我去做些飯菜過來。”

閻蕪收拾了一下藥箱，提著放在了架子上，將水壺從地上撿起來提了出去。

“姑娘怎麽會出現在這兒？一開始我聽見綿綿……淑妃娘娘說你們來了宣城開始還有些不信，直到遇到了過小姐這才確定你們就在這兒。原本不是該出現在皇宮裏嗎？我趕到時正好瞧見淑妃娘娘坐在大殿上哄著孩子，看上去神情很是怪異，周圍的太監宮女也是不敢吭聲，站在大殿的兩側一動不動的。”

念休剛才還聽過婷說皇後殺了玄牝的孩子，青鸞又說淑妃娘娘在哄孩子，皇宮裏怎麽可能出現兩個孩子？就算坊間都在傳淑妃娘娘有孕，那也不過是過尚賢的幌子罷了，沒道理皇宮裏真的會出現兩個孩子。難道說當時淑妃真的懷孕了，而且是在入宮前就已經懷孕，被送進皇宮裏不過是方便照料她罷了？念休不敢再想下去，看青鸞那樣子也絕對不像是在說謊。

“我們到了皇宮之後才發現過尚賢帶著人離開了帝都，直奔著宣城來了，剛進城便將過府裏三層外三層的給封了起來。我們正在商量對策，琴笙叔叔如今正在孟府裏跟那些孩子待在一起，我是去城門上透氣的時候才發現你們的。”

青鸞咳嗽了幾聲，念休為她順著氣。

“以後不許這麽任性，不管不顧的便來這兒尋我，要是找不到我怎麽辦？要是今兒個我不在城門處你們興許就落在玄牝手裏了，要救你們費勁還不算什麽，就怕她喪心病狂的傷害你們。這雨一時半會兒的停不下來，明天我得回孟府一趟，閻蕪這邊我會派兵駐守，你們待在這兒也算安全，不要再亂跑了，不然我可就真的生氣了。”

“好！那姑娘可要小心一些，咱們帝都府裏的廚子還備了湯等你回去喝呢！”

青鸞笑了笑，念休點著頭，卻心知自己怕是喝不到了。

“玄牝今晚未能進城必定會在城門外候著，明天要是不小心被她混了進來估計會去過府，她到底是要殺過尚賢還是助他咱們還不敢過早下定論，所以你倆千萬別再任性了。昨天皇宮裏的場面你倆也見了，我們是真刀真槍的動手，你倆不會功夫容易受傷。”

“姑娘您忘了我是會功夫的嗎？”

念休笑了笑，確實自己忘了青鸞跟著自己學過一些，對付幾個毛賊自然不在話下。

“那也不許私自跑出去，你現在有傷在身，行動不便。”

過婷抱住念休的胳膊晃了幾下，央求念休明天帶她去過府，過尚賢一定不會不顧她的死活的，到時候念休也好下手。念休咧了一下嘴，青鸞將念休的袖子擼了起來，只見小臂上有一道細長的傷口，一看就知道是在混戰的時候被人劃了一下。

“岱姐姐別動，我去拿藥箱！”

過婷來到架子前將閻蕪放回去的藥箱拿了過來，用紗布蘸著藥水摸了一下傷口處，用嘴吹了吹，又上了一些金瘡藥。

“岱姐姐總是說我們，這不連你自己都受傷了也不吭聲，這麽長時間了也不知道找個大夫瞧瞧，你看這傷口都結痂了。”

過婷拿起紗布包紮著，嘴裏依舊不停的嘟囔著，那個話癆丫頭又回來了，念休只得微笑著聽著。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

為我謂烏：且為客豪！

野死諒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葦冥冥；

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

梁築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獲君何食？願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誠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歸！之前我讀著只當是那人無病呻吟，如今真的經歷了，卻覺得淒涼。岱姐姐，亂世出英雄，我覺得你更像我的英雄，每次看見你就像是看見了希望。在安定庵的時候我只當自己是活不成了，沒想到碰見了青鸞，當時我的心裏有個念頭，只要見到岱姐姐就會安然無恙，所以我們倆拼了命的逃。果不其然，剛到城門口便碰見了你，你說你是不是上蒼賜給我的女英雄？”

“好吧，我是你的英雄。婷兒小的時候是否去過孟府？祖母說曾經有個小男孩經常住在府裏，我倒是不記得了。”

念休仔細回憶了一下，卻依舊沒有任何的印象。過婷將藥箱簡單收拾了一下，能去孟府裏小住的除了她的小叔叔還能有誰，可是過婷有些為難該如何告訴岱姐姐。

“也許是孟府裏的親戚吧！我小的時候倒不常去孟府，只是大了些祖母才帶著我去親戚朋友家玩，小的時候老是怕我闖禍。”

“你大了還不是照樣不受管束，喜歡到處闖禍的你什麽時候消停過？初次見面時還與我打了一架，那事我可一直記著呢。”

過婷笑笑，將手裏的藥箱放到了桌子上，坐在凳子上擺弄著手指。

“沒想到岱姐姐這麽記仇，要是記性一直這麽好，說不定就會自個兒想起那個小男孩是誰了。”

“別只顧著聊天了，都快過來吃飯吧，我熬了些粥還沒好，一會兒讓受傷的那位姑娘喝些白粥，這些菜還是別吃了。我也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麽，便從廚房裏找了些現有的蔬菜炒了炒，還有些腌制的小菜一塊兒拿了些過來讓你們嘗嘗。”

閻蕪提著食盒走了進來，剛一打開食盒便飄出來誘人的飯香味兒，過婷餓得吞咽了一下口水等著閻蕪擺放碗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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