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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應是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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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呼嘯著,重華殿的門窗都被吹得開開合合,發出啪啪的響聲,那雪像是冰晶般被卷了進來。屋裏的幔子抵擋不住那股寒意,隨風起起落落將重玄與弗盈隔了開來。

“師父,其實你可以繼續裝睡我不會有所察覺的,你為何偏偏要起身?既然你已知曉我偷學道法,應該也知道我此刻足以將你滅口。”

“僅僅是因為我聽到了剛才你所說的嗎?重玄,你以為你那些心思可以藏得住?之前我只是覺察一二,並不曉得那人是誰,如今看來你是為了那位三公子。堂堂南國的長公主竟然像個乞丐一般在祈求著那份少得可憐的愛,你不覺得有些可笑嗎?國難當前,幾人會沈溺於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連骨肉之情都可拋棄的人又如何能吝惜那可憐的通情,我知道今天我是必死無疑了。重玄我不怪你,窺探天機從來都是要收到相應的懲戒,如今既然知道你們之間的淵源我也便沒什麽可牽掛的了。”

重玄擡起手,頭卻未敢轉過去看弗盈,那只手一直在哆哆嗦嗦的舉著。她的師父,待她如女兒一般的師父真的要死在自己手裏嗎?可是她要是不死,自己就得死,她與三公子之間孰重孰輕她卻一時間失去了掂量的能力。

弗盈戀戀不舍的看了小岱一眼,起身一步步走近重玄。看著眼前這位神色慌張都不敢看自己一眼的南國長公主,被自己當成親生女兒來撫育的女子如今竟成了這副模樣,難免有些失落。

“你不要過來!師父,玄兒求你,不要過來……師父,玄兒不想親手殺了你,求你不要再過來了……”

弗盈沒有理會她的話依舊一步步地靠近,將重玄的頭轉向自己,眼眶裏的淚水清澈透明。這個傻姑娘,之前的冷漠被楚楚可憐所取代,竟然沒有了丁點的長公主的威儀。

“重玄,為師與你好歹師徒一場,之前未能盡的責任全都轉嫁到了你的身上,如今我方如夢初醒,是時候結束了。我知道你一直想不明白為師身為大衍子民為何會與你們南國勾結在一起,就跟為師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投胎在大衍一樣,也許一切自有它的軌跡,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能隨意更改變換的。如今道法你既以修習,為師不怪你,只是以後的事要靠你自己去撐著了,你做好準備了嗎?如若有一天大衍跟南國終不免一場混戰,重玄,你會如何選擇?為師不求別的,只願你能憑借著自己的認知去真誠的面對,無愧於心便也就罷了。這安定庵裏的槐樹長得如此繁茂不過是借著那麽多屍體的養料罷了,這樹下的冤魂也不知道聚集了幾何,不知淩雲閣院子裏的古槐明年是否比今年要茂盛一些,興許明年此時你便可以去師父的墓前告訴為師了。”

重玄放下舉著的手,無力的垂了下去,風聲越來越緊,她似是要招架不住。眼眸低垂,依舊不敢看向弗盈那雙好似能看透她內心的眸子。她明白這是師父要自行了斷,師父修道多年,那些坊間的傳說並非虛言,倘若再有個十年八年,便會得道成仙了吧,雖然她從未親眼見過得道成仙之人。她辜負了的,豈是一兩句道歉的話或是幾句許諾便可以一帶而過,既然如此,還是不說的好。

“重玄,小岱為師交給你了,連同整個孟家為師都托付給你了,為師知道你不是那種要陷大衍於水火中的人,為師一直苦苦追尋的不過是一個不動一兵一卒救大衍的法子罷了。為師也著實有些累了,你要好好的,不要自責,將來大衍百姓安泰便是重玄對為師最好的回報。”

弗盈放開重玄的臉,對她笑著,就像第一次看見她那般。房門口已經被雪覆蓋了厚厚一層,火爐已經只剩下星點的火光,屋內的溫度再次回到了冰點。弗盈將原本打算拿來救小岱的玉佩放在小岱的冰棺上,臉上的溫柔似是足以溶化這冰棺灑在她的身上。

“小岱,母親這便去了,母親很是安心,母親死得其所,只是苦了我的小岱。千萬不要怪母親,母親身為女流不求身後永垂千史,只願對得起孟嫻這個名姓罷了。”

弗盈的聲音甚小,親吻了一下冰棺,退後了幾步一頭撞在了冰棺之上。重玄眼睜睜的看著師父滑落在地上,頭上的血順著臉躺了下去,冰棺上的血一點點滲入不見。重玄站起身來將門窗關好,屋外的風呼嘯著,似是在審判拷打著她這位還是師父的元兇。

還未走到師父跟前,便有一道金光從窗口而入,直直照在小岱的冰棺之上,那種光讓她不由得有種眩暈的感覺。隨後平昔踏光而來,她沒看錯,正是那位接她如奈落宮的平昔。此刻的平昔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在小岱的冰棺前落定,一回身拂袖,重玄便暈了過去。

“少主子,咱們該去了。”

平昔對著冰棺低頭低聲喚著,好像是在喚醒一位熟睡的人一般。冰棺上的金光散盡,屋內沒有了平昔的蹤影,只留下一地的殘雪還有已經徹底涼透了的火爐。

過尚賢從一陣刺耳的聲音中驚醒,見後殿房內無任何的火光,門敞開著風雪不斷灌入,飛快的跑了過去被門口的躺著的青鸞絆倒在地。借著雪色,屋裏隱約可以看見橫七豎八躺著的眾人,以及榻上的冰棺。過尚賢手忙腳亂的探著每個人的氣息,除了弗盈跟冰棺裏的小岱之外,都只是暈了而已。

小岱?他看著厚厚的冰棺,裏邊的屍體竟然看不清楚,雖然衣衫並未改變,總覺得與他的小岱有著些許差別又說不出來。在屋內找尋著可以砸開冰棺的東西最終無果,拿起自己的佩劍抽到了一半又放了回去,他的小岱是不希望自己拿著刀劍對著她的。用手一下一下的砸著冰棺,奈何那冰棺如同頑石一般沒有任何的變化,手掌上的鮮血一點點滲入,原本透明的冰棺中間似是開了一朵妖艷的將離花。

後來據知情人透漏,那年的大雪足足下了月餘,一行人從安定庵擡著一口冰棺踏雪而行,將冰棺一路送到了過家的墓地。說來奇怪,送葬人剛一出墓地回到家中,下了那麽長時間的雪突然停了,頃刻間大雨傾盆,將路上的腳印沖刷得一幹二凈,不多時便天空放晴,天邊還掛著虹,引來眾人爭相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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