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媽媽迎上走來的祖孫倆，伸手攙著孟老太太另一只胳膊。孟老太太抽出了胳膊，呵呵的笑了幾聲。

“蘇媽媽，不用了，有小岱自己就可以了，我還沒有老到走不動路呢。最近夜裏有些涼，多少還有些濕氣，倒是你該註意一下自己那雙手了，年輕時落下的病根兒老了可有得受了。”

蘇媽媽自小長在孟家，之前是府裏的漿洗丫頭，那雙手長年泡在水裏，時間一長便一到陰雨潮濕之時便疼痛難忍。孟老太太看著她老實本分，待在府裏這麽多年勤勤懇懇從無怨言，待到年歲大了便被指給了孟家大管家的兒子，不久便生下青鸞的父親。那時恰逢孟嫻出生，蘇媽媽從此也從漿洗丫頭破例提拔成了大小姐的奶媽。

大小姐成親到突然病故的那段時間，恰逢她去了孟家鄉下的莊子處理雜事，回來後只見到一個冰冷的墳墓。跟隨大小姐那幾年已然將大小姐當成了自己最親的人，大小姐突然離世讓她也因一時受不了打擊病倒了。蘇媽媽身體恢覆之後，孟老太太便把她留在了自己身邊當管事媽媽。

而青鸞則年長小岱一歲，從小跟著小岱一塊長大，雖然是個奴才的孩子，吃住卻是跟著小岱一塊，不曾短缺什麽。一開始蘇媽媽打算讓青鸞先從做些打掃的雜活做起，孟老太太覺得青鸞的性子還算是這麽多丫頭裏邊最合她意的，便指給小岱做了貼身丫頭。

“老太太說得哪裏話，我可沒有那麽嬌貴。這點小病小痛的還勞您記掛豈不是折煞了我這個奴才？要不是有孟家，我這會兒指不定在哪兒乞討挨人白眼呢，哪裏還有機會在這兒跟老太太閑話家常。您擡腳，註意臺階，前幾天就差點磕在這兒門檻兒上，還好只是踉蹌了幾下，奴才們嚇得不輕，您還在那兒笑得合不攏嘴。”

孟老太太就著蘇媽媽再次伸過來的胳膊，慢慢兒的擡起了腳，即便已經很刻意擡高了還是從門檻兒上擦了過去。

“就你這老東西話多，什麽大不了的事，也值得在小岱面前念叨。小岱，別聽她在那兒天南地北的渾說，她這張嘴被我管得著實有點不像樣了，在這兒消遣起人來簡直順風順水的。我倒是看看你今天都準備了些什麽吃食，要是不合我的意，趕明兒個就別在我眼前晃悠礙眼了，呵呵呵……”

蘇媽媽將凳子拉了出來，扶著老太太坐下，拿了塊帕子放在孟老太太腿上鋪好。吃食已經被她們擺放好，只是怕涼了未曾揭開盤子上邊蓋子。蘇媽媽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丫鬟，點了點頭，丫鬟們便出了房門，將屋門關好沒有了動靜。

蘇媽媽從食盒裏拿出銀制的碗筷挨個兒放在孟老太太跟小岱的跟前，拿了帕子讓她們擦罷手便掀開了跟前的一個盤子。

“老太太，這是糙米薏仁粥，最近你老是說吃多了肚子不舒服，這粥熬煮了兩三個時辰，晚上吃最合適不過了。”

孟老太太呵呵一笑，接過蘇媽媽遞過來的粥，用銀匙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著。

“小岱，你嘗嘗，這粥還是挺不錯的，算這老東西手巧心靈。”

小岱也接過粥，道了聲謝。拿起銀匙攪拌了一下，粥的香氣便撲面而來。這粥看來蘇媽媽真是下了功夫了，紅豆，大棗，薏仁，糙米，桂圓，花生全是補血益氣助消化的。吃了一口，軟糯可口，確實好吃，就著碗了幾口，小岱便放下了碗。

蘇媽媽挑著屋裏的幾盞燈芯，火光搖曳著，發出呲呲的聲音，偶爾還有啪啦啪啦的爆聲。看小岱放下碗，關心的問了句：

“大小姐可是覺得味道不合心意或者身體不舒服？怎麽吃得這麽少便放下了？”

“蘇媽媽，味道很合我的胃口，只不過我瞧著都是些熱性溫補的，怕……”

未等小岱說完蘇媽媽便笑出了聲，伸手打開了其餘的盤子。

“瞧瞧，這些東西是涼血解百毒。而且還有一點，美容養顏，吃再多也不會發胖。”

小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拿起蘇媽媽布菜的湯勺給祖母盛了些冬瓜湯。

“祖母，這冬瓜雖然寒涼，但烹煮得正適合您，剛剛喝了那麽些粥正好中和一下。”

蘇媽媽接過小岱手裏的湯勺，放置好了，擦了擦手，又拿起筷子給她們添著菜肴。

“有大小姐陪您吃飯，都快沒我們這些奴才什麽事了。老太太好福氣，不像我，連一口茶也沒能從孫女那裏吃到過，更別說伺候我吃飯了。”

孟老太太夾了一塊點心塞到蘇媽媽嘴裏，蘇媽媽用手拿了出來，笑了笑小口小口的吃著。孟老太太指了指蘇媽媽對小岱說道：

“聽見沒有？這是在埋怨咱們家呢，回頭趕緊譴了青鸞回去伺候一下這老東西。這話要是讓旁人聽見了，指不定在背後怎麽說我這個老不死的呢！”

看著笑成一團的蘇媽媽跟祖母，小岱明白那是祖母在那兒打趣蘇媽媽便並未說話，只是微笑著吃著碗裏的東西。

“你還是打開窗戶吧，關得這麽嚴實屋裏怪悶的。”

蘇媽媽應了一聲，轉身打開幾扇窗子。窗子上的紗經過一個暑夏的暴曬顏色已經淡了許多，窗欞有幾處有了裂痕，有的還有了蟲洞，剛才蘇媽媽一打開發出吱吖吱吖的噪聲。

“老太太，回頭我便跟我們家那口子說一聲，這兒窗紗也該換上一換了，還有這些該修理的也該早些處理了，不然等到入了冬便不太方便了。”

孟老太太聽著蘇媽媽在那兒有一句沒一句的念叨著，突然外邊傳來了高聲喊叫：

“誰在哪裏！”

瞬間丫鬟小廝們蜂擁而來，將院子團團圍住。待到孟老太太起身來到窗口，院子裏被照得如同白晝，抱樸齋正房那兒有個人影蹭的一下跳上了房頂，沿著圍墻跑了。

小廝們拿著家夥追了出去，蘇媽媽吩咐了幾個丫鬟查看一下有什麽丟失的東西。抱樸齋的正房沒有老太太允許無人敢進，小岱攙了祖母親自過去挨個檢點。

屋裏早被翻的亂七八糟，卻楞是沒有丟失東西，看來那人不是為了財。孟老太太輕蔑地一笑，拉著小岱出了抱樸齋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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