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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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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在邊關的緊張蕭索, 京城內的眾人還沈浸在紙醉金迷,歌舞升平的安康盛世之中。

連陌和謝婧宸先後從側門溜進太傅府的時候,溫子酌正在收拾東西,見到探頭探腦的二人,放下手中的活, 笑笑迎了上去, “我這府裏還算太平之地, 還請二位寬心。”

相較於府邸主人的從容,已經手握大權的七殿下顯得尤為不淡定, 他上前幾步,伸出抖如篩糠的手指, 指向溫子酌已經整理了個大概的包袱, “太傅啊,我的太傅大人啊, 你確定真的要去嗎?如今朝中人才雕零,你這一去,我九夜社稷堪憂啊。”

溫子酌擡手拍了拍連陌的肩, 正想出言寬慰兩句,一旁的謝婧宸接上了連陌嗷嗷叫的話, “我同七殿下的看法一樣,此去危險, 還請太傅三思。”

“二位不必……”

“謝大人說的對啊。”見溫子酌絲毫不為所動,連陌也顧不得往日裏的種種規矩,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道:“禦北將軍殉國,楚將軍臨危受命,不遠千裏前去穩住北邊軍心,控制北邊的局勢,現在還沒回來,要是讓她知道,我們放你去了西邊,楚將軍如何還能安心領兵作戰?”心知輕易勸不動,連陌索性直接搬出了楚月兮,試圖打消溫子酌請命去西邊的想法,說完還不忘朝著謝婧宸擠了擠眼睛。

後者迅速領會其中深意,在連陌話音剛落之時便接上了,沒給溫子酌半句插話的機會,她說:“我也許不懂你們心中的那些家國大義,但是我知道月兮的父親戰死於沙場,兄長亦是戰死於沙場。若是溫大人此去出了什麽事情,你讓月兮怎麽辦?”

楚家原本也不是人丁興旺的那種大家族,到了楚月兮這一輩,家中更是只有兄妹兩人,現如今,也只剩她和尚在府中的夫人了。

謝婧宸所言不無道理,連陌所說也並非完全處於私心。現在的九夜看著是一副四海清平的模樣,了解其中情況的才知七殿下口中的“社稷堪憂”究竟是什麽意思。

長盛帝執政多年,一心攬權,早已經把原本可以睥睨諸國的九夜掏成了一個易碎的空殼,以至於到了如今這般境況之下,朝中那麽多人,竟找不出可以披甲上陣,收覆西境的人。

當然了,這些都還不是最要緊的。

幾人心中都清楚,最可怕的是長盛帝現在的所作所為。如今社稷將傾,一國之君卻虔心修仙,一副不問凡塵俗世的樣子,京城眾人如何能不上行下效,以為四境皆安,惶恐了一陣子之後,便開始日日花天酒地,過的瀟灑恣意。

朝中眾人對於西境情況多少都心中有數,不敢前去,便以定西軍是楚家一手訓練出來的為由,聯名上書,請旨讓楚月兮重回定西軍。

連陌讓那群人氣的七竅生煙,若非溫子酌攔著,恨不能一揮手將他們全部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倒也有個別幾個不與他們同流合汙的,一咬牙,目光堅毅的就要請旨上陣。這自然不是壞事,奈何請旨之人不是年邁老者,就是文弱書生。正所謂術業有專攻,平日裏之乎者也倒是沒什麽問題,真說要讓他們領兵上戰場,不如說帶著將士去敵營送人頭更加貼切一些。

長盛帝一開始還在早朝上露個面,近些日子更是連面都不露了,算是直接給連陌放了權。被迫接手這破敗江山的七殿下表示:父皇您也不怕遭天譴。

自打長盛帝關了殿門不出來之後,宮中就開始傳言,長盛帝有傳位的打算。連陌在心裏罵了句爹,最後還是馬不停蹄地趕去和溫子酌議事。

放眼朝中,除了已經在邊境的幾人,只有連陌最適合去西邊補缺。

只不過這個提議剛剛出來,就被溫子酌毫不留情地否決掉了,他說:“七殿下領兵的本事臣自然不懷疑,只是現在,七殿下如何離得了這京城?”倘若真的讓他去了,莫非還要把這朝政大全交給整日修仙的長盛帝?更何況,連翊被罰,連深戍邊,在京城的皇子只剩下連陌一人,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去。

就在連陌焦頭爛額之際,溫子酌遞上了他的折子。

字數不多,上面寫著:臣溫子酌自請接掌西境,在此立下軍令狀,不成不歸。

連陌打開折子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他匆匆掃了一眼過後只覺得是眼花,忙揉了揉眼睛,湊近燭臺重新看了一遍。上面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這個字跡他也熟悉,連起來看了幾遍之後,臉都白了,第一時間就幻想出了楚月兮提劍朝他走來的畫面。

他二話不說拒絕了溫子酌的請旨,開始在九夜地方官員中尋找合適的人。誰知隨後幾天,每日都能看見溫子酌請命的奏折,大有一副不允不罷休的架勢,於是,忍無可忍的連陌找到了謝婧宸,二人秘密商議了許久,然後一起出現在了溫子酌的府邸中。

他和謝婧宸商量著,勸不住就把楚月兮搬出來,只可惜效果好像並不好。

“有勞七殿下和謝大人掛心了,二位好意我都明白。”溫子酌給焦躁的兩人倒了杯茶,說:“楚將軍心中有我,同樣也有九夜的千萬黎民百姓。”

“當初我說過,她在外征戰,我會為她守好京城。定西軍的將士現在拼死守邊境,有朝一日防線被破,滄瀾就會一路打到京城來,到那時,我又如何兌現承諾?”說到這,溫子酌停了一小會兒,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眸光一暗,而後又收斂了心思,笑道:“二位放心。楚將軍的性子你們是了解的,即便真的有什麽,她也不會怪罪任何人。”

溫子酌這話並非是為了哄他們安心,而是對那丫頭知之甚深。

他沒見過兒時上房揭瓦的楚家大小姐,但是很早就聽過大敵壓境,從父親手中接過定西軍的楚月兮。彼時他尚且年少,除了感嘆少年英雄之外,還有些不能理解至親離去卻能冷靜如斯的心境。經歷過後來的種種,他才終於明白,像楚月兮這樣將門出身的姑娘,一開始就註定了與尋常人家女兒不同的命運。

征戰沙場,本就是在生死的邊緣討生活,楚天和了解自己的君主,當年必然是已經預見了朝中情況,怕自己死後戍邊無人,才把兒子女兒通通當做將帥之才去培養——哪怕他知道,此舉會引起長盛帝的猜疑。

他何嘗不想安安穩穩呆在京城之中,等著那姑娘凱旋歸來,然後他三書六禮將那姑娘娶回家來,二人過幸福美滿的的日子。

只是,沒有國,何來家呢?

楚家四人,從軍三人,戰死兩人。溫子酌擡頭向北邊看了一眼,若是邊關將士搭上去那麽多條性命,最終卻落得個國破家亡的結果,只怕故去的人泉下有知也不能甘心。

溫子酌雖是個文官,但是有幸讀過兵書,對於排兵布陣也懂一些,最主要的是,定西軍認識他。當下情況,他去了即便不能扭轉戰局,至少可穩住軍心。

“七殿下,還請您準許微臣之請。”見二人依舊沒有離開的打算,溫子酌一撩衣擺,跪在了連陌面前。

“哎哎,太傅你這是做什麽?!”連陌還在搜腸刮肚的想著要如何說服溫子酌,轉眼間就看見他規規矩矩的行了大禮,整個人都驚了一下,慌忙伸手就要把人拉起來,拉了兩下卻發現拉不動。

連陌:“.…..”險些忘了他的武功有多高。

“罷了罷了,你去就是了。”溫子酌為人素來和善,平日裏作為太傅教導學生都是春風化雨,連陌從未見過他這般固執,心知勸不住了,只得嘆了口氣。

“謝殿下。”得了連陌的首肯,溫子酌這才順著他的力道站起來,走到書案旁翻了翻,轉念間又想起了宮中的傳言,說:“七殿下,皇上若是傳位於你,還請殿下千萬要拒絕。”

連陌擺擺手,道:“這是自然,皇位這東西給誰都輪不到我,太傅放心,我心中有數,不會答應的。”

溫子酌聞言找東西的手頓了頓,搖搖頭說:“殿下誤會了。”

“溫太傅你也不用安慰我……”

“殿下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見連陌越說越離譜,溫子酌嘆了口氣,截住了他的話,說:“皇上這些年一直都想把權力收回自己手中,為何現在態度大變,殿下心中想必比誰都清楚。”

連陌張了張嘴,到底沒說出什麽話來。他自然明白,自家老爹那是想著趁現在看起來形勢還好把皇位傳出去,日後就算九夜亡了,至少也不是亡在了他的手上。再過幾百年,後人翻看史書,亡國之君的那一筆,史官自然也不是記在他長盛帝的頭上。

“殿下看看這個。”溫子酌從一桌子的紙中翻出了一封信遞給連陌,說:“這是我前幾日收到的,周邊幾國計劃著趁傳位引起民心動蕩之時,一舉拿下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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