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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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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將軍自接掌定西軍以來, 還是頭一回感受到如此的挫敗——她自以為了解白暮詞,竟然沒發現那丫頭對自家哥哥的心思。

她離開溫子酌府邸之前,把那張紙前前後後翻看了好幾遍,確定上面的字跡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且沒有後期修改的痕跡……最後, 她終於相信了這個事實, 然後頂著不見停的大雨趕回了將軍府。

楚月兮回府的時候天還沒亮, 白暮詞卻已經在她的書房裏了。

“阿詞?你這大晚上的不睡,在這想什麽呢?”楚月兮老遠就隔著如細線一般的雨幕看見了書房搖曳微弱的燭光, 原以為是白暮詞走前忘了吹滅,推門卻發現她正坐在裏面發呆。

白暮詞神游天外, 加上外面大雨淅瀝, 直到楚月兮問話她才聽見有人進來,忙起身迎了上去, “將軍回來了,好些了嗎?”

“我沒事,這次還要多謝你了。”楚月兮還算是有點良心, 縱然滿腦袋問號,也還沒忘了她去給自己送衣服的事, 道了謝,語調一轉, 難得認真起來,問:“阿詞,你跟了我這麽多年, 現在跟我說句實話,可有心儀的人?”

白暮詞想都沒想,回答的幹脆利落,一搖頭道:“回將軍的話,沒有。”

“別緊張,我就是跟你閑聊兩句。”楚月兮想著那紙上的幾行字,越看越覺得白暮詞這態度不正常,回答的這麽快擺明了此地無銀三百兩啊。她懶懶的往書案上一趴,招呼著白暮詞坐下,才悠悠地開口,“阿詞,皇上雖然已經下了旨,但是只要你說,我就有把握讓皇上收回成命。”

白暮詞聞言雙眸一閃,微微一側避開了楚月兮的目光,嘴唇動了動,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被楚月兮截了胡。

楚月兮的目光陡然淩厲起來,“阿詞,你可要,想好了再說。”

“我……”白暮詞咬了咬下唇,一雙大眼睛忽閃了幾下,終於一狠心,道:“將軍,屬下一心跟隨將軍,實在無暇顧及兒女情長之事,卻無心上人。”

“好。”楚月兮語調平平,聽不出情緒,只聽她說:“雖說婚姻大事應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過你父母都不在世了,皇上又親自指了婚,也算是合乎禮數,如今離婚期也沒有幾日了,你便安心待嫁吧。”

楚月兮說完起身要走,前腳剛剛跨出門檻,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停下了,沒回頭,只是說:“我會給你準備一份看得過眼的嫁妝,讓你以我姐姐的身份從將軍府嫁出去。”

“皇上有意把箐王貶為郡王以示懲戒,你雖無官職,但是輔國大將軍的姐姐,也算是門當戶對了。”楚月兮說完,不等白暮詞說話,便大步離開了將軍府,連放在門邊的傘都沒拿。

白暮詞看著楚月兮很快就隱入大雨的背影,喃喃低語了幾聲也不知道跟誰說的對不起,然後緩緩蹲下身子,捂著臉哭了個痛快。

楚月兮被白暮詞給氣了個夠嗆,火冒三丈地闖進雨裏淋了半晌,不知不覺就到了京城郊外的墓地,她看清位置後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這裏她不常來。

楚天和早就說過,他死後不要麻煩人送回京城,找一處僻靜的地方,葬在西境就好。

楚月兮當時雖然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到底還是遵從了父親的遺願,把人留在了西邊,讓他和守衛了多年的土地長久相依。

而她早已故去多年的母親,臨終前亦只有一個心願——希望能和楚天和生同衾,死同穴。楚月兮思考良久,在西境戰事平穩後,回京動手刨開了母親的墳,把人帶去了西邊和父親合葬於一處。也算是全了兩人的心願。

所以京郊的這一片墳地裏,並沒有楚月兮掛心的至親。

既來之,則安之。楚月兮擡手抹了一把滿臉的雨水,終於讓視線清晰了一些,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進了泥水裏,隨心往前走去。

雖說都是埋在一處,不過也各有不同,一眼望去便能大概知曉生前家境如何。楚月兮輕輕勾了勾嘴角,無奈地笑笑道:“還真是死後都沒個平等可言。”

走了沒多久,一個身影吸引了楚月兮的註意,她凝眉透過層層雨幕看向不遠處的人,脫口道:“我去,這誰啊,上墳挑了這麽個天氣。”感慨歸感慨,楚大將軍還沒有不厚道地想去打擾人家,換了個方向準備走,卻被那一顆光禿禿的頭又重新吸引了回去。

“和尚?不是都絕了七情六欲嗎?”楚月兮碎碎念了兩句,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朝著那邊走過去,越走越近,她感覺那身影分外熟悉,一個不怎麽現實的念頭跳了出來:該不會是那個消失了這麽久的瘋和尚吧?!

不等楚月兮試探著開口,那原本背對著她的人突然轉過身來,露出經年不變的笑容,道:“阿彌陀佛,楚姑娘,西境一役大勝,小僧還沒來得及給姑娘賀喜呢。”

楚月兮聽著這久違的佛號,說不出是喜是怒,嘴角抽搐了良久,最後只好幹笑了兩聲,沒個正經地說:“哎呦,這不是凈誨師父嗎,這麽久不見你,我還以為你去滄瀾送死去了。”

自打凈誨去了滄瀾後,楚月兮前前後後派出去不少人打探他的行蹤,奈何這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所有人都無功而返,綜合種種消息,楚月兮不得不懷疑那瘋和尚是不是已經死在了滄瀾人的手裏。

“勞煩楚姑娘記掛,小僧命大,活著回來了。”凈誨脾氣好的就像是那快要飛升的高僧,一手撚著佛珠,道:“楚姑娘也是來祭拜親人?”

“不是。我爹想以身守國,埋到西邊了,我娘想跟他再續前緣,兩人在那邊雙宿雙飛呢。”楚月兮擺擺手,又一挑眉看了看凈誨,“你的親人不是都……”死在西邊那場戰爭裏了嗎?

“正是,這裏只是他們的衣冠冢。”凈誨倒也沒覺得楚月兮這問題冒昧,只是難得一臉誠懇地說:“家父家母死的冤枉,小僧便時常來為他們誦經,希望他們能早日投胎,再世為人。”

楚月兮更是難得沒跟他互懟,眼神在那瘋和尚和他身後的衣冠冢之間游移了幾回,說:“凈誨師父有心了。”語畢,又走上前朝著墳墓規規矩矩地鞠了一個躬。

她沒追問凈誨到底去滄瀾幹什麽去了,想了想還是自己先開口說:“令尊令堂的離開,是我們沒能保護好他們……不過逝者已矣,還希望師父能放下執念,好好活下去。”

“楚姑娘不必這麽想,你已經做的夠多了。”凈誨一開始也沒把這賬算到楚月兮身上,她現在又活捉了雲途和藍泗,更是替他的爹娘還有千千萬萬無辜死去的百姓報了仇,怪誰也怪不到楚月兮頭上。

兩人頂著越來越大的雨滴在墓地對視了片刻,而後默契地轉身朝外面走去。

凈誨難得自己找了個話題,問:“白姑娘的事,小僧在回京的路上聽說了,楚姑娘怎麽打算的?”

“聖旨都下了,我還能有什麽打算。”楚月兮瞥了凈誨一眼,心說這瘋和尚果然正常不過三句話,現在又開始胡扯了。

不料凈誨卻搖搖頭,一副了然的神情,淺笑道:“白姑娘若是不願意,楚姑娘絕不會由著這道聖旨成真的,小僧說的對嗎?”

對啊,當然對。她都做好跟長盛帝抗旨到底的準備了,誰知道阿詞那丫頭一口咬死了是自願,她就是想幫現在也沒地兒下手。

想到這,楚月兮突然側頭看了凈誨一眼,這瘋和尚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件事的,除非他知道了什麽……

“楚姑娘應該還不知道,禦北將軍前些日子擅自處死了上沅的一個王子。”凈誨這一回沒等楚月兮問他,便自己先幽幽地開了口,“雖說是那個王子不要命地挑釁禦北軍,還傷了不少將士,失手被抓了。”

聽到這不用凈誨繼續說下去,楚月兮也明白了。

不請聖旨,私下裏處死他國王子這種事情,原本就可大可小。往小了說,是軍情緊急,事後上道折子補上就是了;往大了說,那就是目無王法,違抗聖旨。後者是要處死的,而且是株連九族。

長盛帝知道白暮詞效忠楚家,便封鎖了消息,拿此事要挾白暮詞,迫使她答應與箐王的婚事,用箐王的一條命來換取楚家的幾條人命。

白暮詞跟她爹一樣,對楚家忠心無二,更何況現在又知道她對楚允之有些意思,為了保住他們的命,不用想白暮詞也會答應。

楚月兮不知不覺間把指節捏的“哢哢”響,恨不能沖進皇宮把長盛帝從裏面拖出來,讓他好好看看邊境將士都是怎麽拼命替他守住江山的。

“他是不是腦子有點兒毛病?”楚月兮緩緩沈下一口氣,想著楚天和的話,強行收住了想帶人闖宮的念頭,磨了磨牙,道:“不過,我倒是不信他敢真的把我和哥哥全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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