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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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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兮和肖瑞之是有過一段師生緣分的。

楚天和隨性自由,又常年在軍中,偶爾回京也無心刻意討好什麽人,因此在朝中樹敵不少。但是偏偏對上了肖瑞之的胃口,兩人總共沒見過幾回,卻成了摯友。

長盛十六年,楚家大少爺臨危受命去了北境後,楚天和實在放心不下整日上房揭瓦的楚月兮,便做了兩手準備。一面將她送進國子監好打磨時光,另一面則暗中拜托了肖瑞之,希望他得空時能提點一下自家那不成器的丫頭。

楚月兮雖然不服管教,但是幾番交談之後,也折服在了老太師的滿腹經綸之下,便借著楚天和的東風拜了師。只可惜肖瑞之私下並不收學生,楚月兮也不敢破了他的規矩,只好在沒有旁人時稱呼一聲老師,旁人面前故作不熟識,依舊以太師相稱。

那晚從黑衣人那裏回來,楚月兮便知道樊家之事再也不可能像雁過一般了無痕跡,要想救出那些孩子,必然要讓陳黔給他一個說法,而現如今能動得了國舅爺的,只有長盛帝,所以一定要有一個人把此事捅到皇上面前去。

而樊家的慘案雖然不小,在長盛帝眼裏卻未必比得上皇家顏面,若是私下去說了此事,長盛帝不見得會動陳黔……所以,只有在十天一次的朝會上把陳黔的罪行公之於眾,才能逼著長盛帝公開處理此事,讓他沒有息事寧人的可能。

那麽這事要誰去說呢?

楚月兮在心中劃掉了一個個人選,最後想到了兩朝帝師肖瑞之,他無疑是最合適的人了。

當然,那是楚月兮的半個老師,她不可能自作主張安排一切,便在交代了白暮詞之後借口回屋睡覺,一個轉身便摸著黑去了太師府。

她這次受召返京還沒來得及去拜訪肖瑞之,此時登門卻是為了這個事情,楚月兮在太師府的圍墻外轉了幾個圈,最後還是硬著頭皮翻了進去。

然後,和候在墻下的家丁撞了個正著……

楚月兮:“……”出師不利啊……

楚月兮正絞盡腦汁試圖解釋來意,那久候的家丁卻先開口了,“是楚將軍吧,太師在書房等您。”

家丁應該是府中新人,楚月兮沒見過,她不敢放松,一路小心翼翼地來到了書房,果然看見屋內還有幽幽的燭光,與她以前來時一樣,這才松了一口氣。

楚月兮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叩了叩門,低聲道:“老師。”

“進來吧。”年過花甲的老太師聲音洪亮,笑瞇瞇地讓楚月兮進了門,上下打量一番點點頭讚許道:“幾年不見,楚丫頭有天和當年的風采了。”

肖瑞之雖然潔身自好,從不多事,但是心中清明,朝中大事小事素來瞞不過他,既然留了人等在墻邊,想必已經猜到了她會來,楚月兮輕輕咬了下唇,道:“老師,月兮慚愧。”

肖瑞之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招呼著楚月兮隨便找個地兒坐下,“行啦,丟孩子那事我知道一些,也知道你插了手。此事老夫能幫上什麽忙,楚丫頭你盡管說。”

“老師,此事實在是出力不討好的,您若是為難,我便另尋他法。”楚月兮雖然鼓起勇氣來了,心中的猶豫卻不減分毫,現在看見了幾年不見的恩師,更是打起了退堂鼓。

肖瑞之最是了解她的心思,知道她是不願添麻煩,但是又想不到別的辦法,不得已才找到了太師府。思及此,老太師不由得擡頭重新看了看沙場歸來的小丫頭,與離京時相比,似乎多了些不同。

“楚丫頭,我都這把年紀了,不定什麽時候就埋土裏了,還怕什麽得不得罪人的。”肖瑞之撫了撫自己花白的胡子,寬慰道:“那幾十個孩子還小,未來路長著呢。更何況,有生之年,我若是還能做些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日後也好在史冊中多留下一筆。”

楚月兮聞言一笑,兩人竊竊私語直到天將明,於是就有了朝會上的那一幕。

那些半路攔馬車的人都是收到楚月兮的信去的,信中條理清晰地說明了前因後果,以及解決辦法。而對於整個事情的始末心知肚明的老太師,下馬車詢問眾人,自然只是走個過場,做做樣子而已。

一切順利,陳黔的所作所為已經上達天聽,京中有頭有臉的重臣也知曉了,接下來一傳十十傳百,整個京城很快都會把此事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現在就要開始給長盛帝添堵了,讓他不勝其煩,最後不得不對陳黔下手。

朝會過後的第二天,就陸陸續續開始有人寫奏折,希望皇上能夠秉公處理陳黔,長盛帝把折子挑出來扔在一邊,就當沒看見。

第三天,除了針對陳黔的奏折,還多了不少為肖瑞之說情的,長盛帝讓何霄通通扔到了別處去。

又過了幾天,朝中大半朝臣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如果肖瑞之所言屬實,希望皇上能嚴懲陳黔,長盛帝桌案上的奏折堆得滿滿當當,他搖頭嘆了口氣,依舊留中不發。

直到下一次朝會的前一天,許多不在京中的官員不知怎麽也知曉了此事,痛批陳黔的奏折一封連著一封往他跟前送,長盛帝終於看不下去了,擡手一拂桌面,把奏折掃到了地上。

長盛帝在宮中吃不好,睡不好的這麽些天裏,楚月兮也沒閑著。

她暗中派親信去查了陳黔府中這些年的賬本,又拉著白暮詞去連著聽了幾天書——茶樓裏說書的為了留住客人,每天說的內容都是與最近發生的大事聯系起來的,所以近來天天都是陳黔。

雖然說書人的話不可盡信,但是十成裏總歸能有三四成是真的,這就足夠了。楚月兮每天聽完,回府便和白暮詞湊在一起細細分析,把聽起來靠譜的整理起來,誓要給陳黔弄出一本詳細的生平記事來。

大鬧金殿的老太師不慌不忙,日子照舊過,每天起來喝喝茶溜溜鳥,有時拉著管家下下棋,仿佛那天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而此事的當事人陳黔這些天則忙得不可開交,恨不能一個時辰拆成兩個時辰來用——忙著上下打點,疏通關系。

陳黔雖然沒腦子,但是也明白這件事不會不了了之,於是便用起了老手段——送銀票,反正銀子能解決的事情都不叫事情。奈何京中的人都是老狐貍,大多都看碟下菜,在這種時期,他連人家的府門都進不去。

平靜如死水的九闕,突然忙碌起來了。

一忙,就忙到了下一次朝會。

長盛帝頭一回感覺肖瑞之和陳黔一同站在大殿上,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再看看滿朝文武,更是頭疼。

樊家之事經過這些天的發酵,之前選擇沈默的大臣們大多數都有了自己的立場,畢竟是民心所向,大勢所趨,長盛帝很難再一味地偏袒陳黔了。

“諸位愛卿,你們的奏折朕都看過了,也明白諸位的想法,關於陳國舅的事情,朕打算……”長盛帝深思熟慮這麽些天,終於想到了一個看起來兩全其美解決辦法,誰知話還沒說完,便被人打斷了。

“父皇,兒臣有事啟奏。”

是一直沒什麽存在感的連深。

“說。”長盛帝到底不願弗了兒子的面子,便應了下來,而這一時沖動,將會是他不久後最後悔的決定。

“父皇容稟。”連深往中間走了幾步,從容地取出了一個信封,道:“兒臣昨日收到一封密信,信中稱舅舅常年貪汙受賄,去年更是將賑災的銀兩收入囊中,致使餓殍遍野,民怨沸騰。”

“什麽?”

“怎麽能幹這種事情呢,這不是讓皇上是了民心嗎?”

……

在眾人是紛紛議論中,七皇子連陌走到連深身邊並排站著,道:“父皇,信中所說不可不謹慎,還請父皇詳查。”

“臣附議。”

這一聲附和並非事先商量好的,楚月兮連忙擡頭,卻發現溫子酌不知何時站到了連深身後。

溫子酌是個和肖瑞之有的一拼的人,平日裏安安靜靜一言不發,但是很受皇上倚重,他一帶頭,幾乎所有文官都跟著道:“臣等附議。”

還沒等長盛帝說話,楚月兮也站了出來,淡淡接話道:“臣附議,請皇上秉公查辦。”

楚月兮雖然五年前上書辭了帥職,但是這幾年軍功赫赫,再加上楚天和的餘威猶在,武將無人不服,這一聲也算是給一直沒出聲的武將們開了頭,大殿上很快被“附議”之聲填滿。

被堵的沒話說的長盛帝死死瞪了縮在角落裏的陳黔一眼,意思很是明顯:看看你自己幹的好事吧,朕也給你兜不住了,辦事能不能長點腦子?

何霄聽著他們大概附議完了,很及時地拉長音道:“靜——”

“此事容朕想想,一定給諸位愛卿一個滿意的答覆,退朝。”長盛帝沈著臉走了,還順走了一切麻煩的源頭,陳黔。

“多謝溫大人。”楚月兮算了算,已經欠了他兩個人情了……什麽時候還得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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