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淩沈默了片刻。

方蘊原以為他要上來打人，沒想到過了一會兒，陸淩忽然開了口，嗓音沈沈："方蘊，你在報覆我？"

他曾讓楚遇晗目睹過這樣一幕，如今方蘊通通都要還給他麽？

"是啊。"方蘊也沒否認，他把床單扔到一旁，大大方方道："我在報覆你。"

陸淩用一種無奈又略帶哀傷的眼神看他，方蘊覺得有點好笑："怎麽？玩不起？"

"方蘊，"陸淩上前兩步，似乎想去牽他的手，"別這樣。"

方蘊避開了他的觸碰，冷冷道："有話就說。"

陸淩默然半晌，還是上前把渾身都是抗拒的方蘊摟在了懷裏。

"咱倆好好處，你……"陸淩頓了頓，才繼續說："別拿這種仇人的態度對我。"

方蘊小幅度掙紮了一會兒，才安靜下來，陸淩揉了揉他的頭發，剛想接著哄，肩膀猛然一痛，是被方蘊咬了一口。

"我討厭你。"他悶悶道。

陸淩的手落下來，輕撫在方蘊單薄的背上："嗯。我也恨你。"

但我還愛著你。

陸淩和江白行翻臉了。

勢單力薄的江白行寡不敵眾，聽說被迫跳進了海裏之後無影無蹤，連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

"死了吧。"方蘊被陸淩抱在懷裏，正懶洋洋地看書。

陸淩語氣帶著思慮："我和他接觸過一段時間，江白行不是這麽輕易……"

"那要怎麽樣呢？"方蘊合上書，轉眸看向他："反正人也找不到。"

陸淩楞了一會兒，輕輕把方蘊的額發撩到一旁，說："沒事，你不用管這些糟心事。"

最近方蘊瘦了很多，陸淩找了會做中國菜的大廚到別墅裏，一日三餐負責給方蘊做飯，但人總是懨懨的，每次吃不了幾口就又放下筷子。

"怎麽了？"陸淩見方蘊蹙眉，問了一句。

"胃疼。"

方蘊按住腹部，臉色有點蒼白，陸淩把他放下在沙發上，又去找了藥餵他吃。

"方蘊，"陸淩看著這個樣子的方蘊，內心疼痛又掙紮，"你想怎麽樣？"

方蘊垂下眼眸，出乎陸淩意料，他只開口說："我想出去看看。"

之前陸淩見他身體不好，加上還心有警惕，很少讓方蘊獨自出去玩過，兩人一起出門也大多是赴商業宴會，然而現在看方蘊這副模樣，陸淩哪裏還敢說不。

"我記得不遠的地方有個海邊公園，"陸淩彎下腰給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嗓音溫柔，"我帶你出去走走。"

陸淩俯身的時候衣領裏掉出了一枚吊墜，一個粗糙的圓塊，硬幣大小，看不出什麽材質，方蘊之前也見過，但從來沒有分心去註意。

"這是什麽？"方蘊伸出手，捏住了那枚冰涼的吊墜。

陸淩順著他的視線往下一瞥，淡淡回道："你也見過的。"

"嗯？"

"那把同心鎖。"

方蘊松開手，沒說話了。

兩人換好衣服出門，外面雖然是白天，但因為飄著細雪的緣故天色還是有點昏暗，路上滑溜溜的，方蘊沒站穩，差點摔了好幾次。

"我背你走。"

當方蘊第三次險些滑倒的時候，陸淩抓住他的手，不容拒絕道："上來。"

兩個人衣服都穿得多，方蘊像只無尾熊一樣趴在陸淩背上，語氣很輕："我們像是大象。"

陸淩過了一會兒才回："嗯。抱緊點。"

幾年前兩人鬧著背著玩的時候，方蘊就喜歡這樣講。

他說兩個大男人駝在一起，看起來特別笨，並且還喜歡環過陸淩的脖子，伸出手去假裝大象甩鼻。

短短不到半英裏的路程，兩人慢吞吞走了半個多小時，方蘊脖子上落了些雪花，他動了一動，小聲道："再不到地方，我就要被凍死了。"

陸淩手都凍僵了，但沒說什麽，只是哄："到了地方給你買熱飲，先忍忍。"

等走到公園一看，大冷天的果然沒幾個人，方蘊找了長椅，隨意掃了兩把雪坐下，心安理得地使喚陸淩："我要喝熱牛奶。"

陸淩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給方蘊暖手，聞言點了點頭："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待會就回來。"

他看方蘊出了門狀態似乎好了點，隨口叮囑了兩句，就起身去了最近的便利商店給方蘊買牛奶。

結果等他推門出來，掃了一眼方蘊原本坐的長椅，卻發現上面空空蕩蕩，連個人影也沒有了。

"？"

他快步走到那塊地方，卻發現雪地上腳印淩亂，隱約是與其他人掙紮廝打的痕跡，心裏更加慌亂，隨手把牛奶扔在椅子上，轉身喊了句："方蘊！"

很快有動靜從一旁的樹幹後傳出來，陸淩繞過去一看，竟然是多日不見的江白行，正一手挾著方蘊，另一手拿槍抵在他額頭上。

陸淩玩槍也很多年了，他一看江白行手中的東西，心先涼了半截。

是真槍。

江白行頭發長長了一點，淩亂不堪，蒼白的臉上甚至都冒出了青黑色的胡渣，一雙形狀清秀的眼裏也布滿血絲，活脫脫一個瘋子。

他一見陸淩過來就尖叫著喊："別動！"

陸淩停下腳步，壓抑著怒火道："江白行，你發什麽瘋？"

江白行神經質似的笑起來，持槍的手用力地往方蘊額頭上抵，方蘊微微偏著臉，秀麗的面容血色全無，他輕輕抓住江白行的手腕，對陸淩說："別管我了，你先回去吧。"

陸淩觀察了江白行一會兒，篤定對方其實不會用武，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他開口："你別傷到方蘊，他身體不好。我給你當人質，有氣都撒我身上來。"

江白行說："我憑什麽相信你？"

陸淩舉起雙手，一步步朝兩人走過去，目光緊緊盯在方蘊的臉龐上："你拿槍口對著我，別動他。"

等走近江白行身前幾步的時候，江白行才終於放開方蘊，轉而拿槍對著陸淩，擡起下巴道："陸淩哥，我們去另個地方好好談談。"

此時方蘊離陸淩不過十幾厘米，陸淩想擡手摸摸他的頭發，卻還是放棄了，只說："你先回家，別擔心我。"

方蘊看著他，眼眸裏也不知道是什麽神色，陸淩想，也許是解脫。

自己說不定下一秒被江白行開槍殺死，那方蘊就解脫了。

方蘊終於出了聲："好。"

陸淩松了口氣，他穩了穩心神，與方蘊擦肩而過，朝江白行走去。

然而就在某一瞬間，他忽然聽見清脆的一聲"哢嗒"。

腕上一涼，陸淩倏然間明了方蘊想做什麽，他本可以躲開，但不知為何沒有動。

緊接著他聽見方蘊冷冷道：

"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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