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遇晗出來的時候，順便對著門外幾個虎視眈眈的保鏢道："哪位是方蘊家屬，麻煩過來我科室一下。"

幾個人面面相覷，最後一人站起來："謝謝醫生。"

楚遇晗領著他往另一邊走，忽然又想起什麽似的，回過頭對仍停留在原地的幾個保鏢說："病人需要休息，並且情緒看起來不太穩定，你們盡量給他一點空間，不要全擠在門口。"

醫生發話，保鏢們也不敢說什麽，只好訕訕散開，一個個坐在外面的長椅上，高高壯壯西裝筆挺還戴著墨鏡，跟黑社會似的，路過的病人和小護士都害怕地繞著道走。

楚遇晗回去開了藥方，又叮囑了那人半晌，最後才道："應該沒什麽大問題了，你先回去，我下班前和病人說兩句，待會就可以出院了。"

楚遇晗整理了一下科室才出門，過了一會兒回到方蘊的病房，打開門進去，習慣性地往前走了兩步，又忽然頓住了腳。

"怎麽了？"後面跟著進來的保鏢還在低頭看藥方，拿著手機要拍給江易言，突然被楚遇晗擋住，不禁疑惑地擡眼看了看楚遇晗的背影。

"方蘊是出去了嗎？"楚遇晗轉過身，一手指著那空蕩蕩的病床，神情不解："他身體還沒好，現在不適合四處走動。"

那保鏢愕然擡眼看了看，又出去問自己的同伴："方先生去哪了？是去上洗手間了嗎？"

結果外面坐著的一排保鏢比他還困惑："方先生沒出來。"

事情麻煩了。

楚遇晗站在病房門口，靜靜地看一眾保鏢將病房內外翻了個遍，甚至還不顧阻攔去隔壁幾間房找了一下，有人著急地踱著步打電話："江總，方先生在醫院失蹤了……是，對，沒有出來過，病房裏也沒有……"

楚遇晗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不太好："各位，這樣找也不是辦法，會打擾其他住院病人的，要不讓醫院安保帶你們去看一下監控吧。"

保鏢們已經慌了，弄丟了方蘊，江易言肯定會大發雷霆，這後果誰都承擔不起。

楚遇晗一出聲，無頭蒼蠅一般的眾人就像是找到了救星，忙道："對，這就去看。"

楚遇晗掃了一眼空蕩蕩的病房，正要帶著他們往樓下走，走廊盡頭的電梯門突然打開，臉色黑沈如水的江易言帶著幾個保鏢大步走了過來。

他似乎剛從公司趕過來，身上還穿著深藍色的西裝，身姿修長挺拔，清俊無雙。

走過來時正好和楚遇晗打了個照面，江易言眼神很沈，皺著眉打量了楚遇晗幾眼，準確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楚遇晗醫師？"

楚遇晗立在他面前，一身白大褂襯得他姿容整潔幹凈，溫潤的眉目又沖淡了幾分白色帶來的疏離感，氣質柔和而平易近人。

"你好。"楚遇晗禮貌地向他問好，順便問了一句："請問你是……"

"方蘊是你診治的嗎？"江易言毫不客氣打斷他的話，目光銳利而冰冷，像能穿透一切表象的遮掩。

楚遇晗沒有因為被他打斷話語而生氣，還是好脾氣地回答："是的，不過病人自己離開了，我們正在找人。"

江易言忽然笑了一下，唇角的弧度有些玩味："楚醫師，確定病人是自己離開，而不是被某些人藏起來了嗎？"

楚遇晗聞言，五官清雋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疑惑的表情："這位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話。"

江易言慢慢踱步到病房門口，隨意往裏看了一眼，頭也不回道："楚醫師，你這份工作做了多少年了？"

楚遇晗就算是個傻子也能聽出來這句話裏含著的威脅，他輕蹙了一下眉，不卑不吭開口："我的工作資歷與先生沒有關系，病人失蹤是我失職，然而當務之急是立刻調出監控尋找病人去向，等人找到之後，我自己會向上級提交工作失誤書面致歉信，醫院會自行決定對我的處罰。"

江易言有些詫異地轉過身，看向這個態度堅決的醫生，難不成方蘊失蹤真的和他沒有關系？

江易言煩躁地揉了揉眉心，聽見下屬說方蘊失蹤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是方蘊被人帶走了。

畢竟方家失勢，直到現在盯著方蘊的人也不少，江易言不讓他出莊園也有這一部分原因在，因此不能排除有膽大妄為的狂徒私自將方蘊帶走。

但是這是在醫院，據下屬回報，方蘊也從來沒出過病房門，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地在房間裏失蹤？

江易言幽深的目光在楚遇晗身上轉了一圈，大步走進病房，視線在淩亂的病床、床頭櫃、靠墻的隔簾上一一巡視而過，最後停留在對面的窗戶上。

晚上的窗戶一般是關著的，江易言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並沒有關緊實，上面的轉柄沒有扣上。

一直站在門邊的楚遇晗望著他的動作，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握了一下拳，淡櫻色的唇也不由自主抿緊了。

江易言盯著那一條小小的窗戶縫看了半晌，轉過身道："不用找了，這裏沒人……"

楚遇晗松了一口氣。

下一刻，江易言卻忽然一把將窗戶推開，一手撐在窗戶上，幹脆利落地翻了出去。

"……"

楚遇晗怔了一下，而江易言落在窗外凸出的一小片花壇裏，皺眉打量了一下這塊地方。

出乎他的意料，沒人。

江易言低頭細細找了一會兒，彎腰從泥土裏撿起一個什麽東西——是方蘊的手機，電池被拆了，隨意地扔在地上。

他緊緊攥著這個手機，神情慍怒而失望，夾雜著困惑不解的痛心。

方蘊……方蘊！

正滿心怒火時，江易言的手機好巧不巧又響了起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是魏郁。

魏郁的語氣很焦急，直接了當地問江易言："方蘊給的那個賬戶你接入過公司核心系統沒有？"

江易言心感不妙，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冷靜下來："接入過，為了將裏面的信息錄進系統裏，怎麽了？"

魏郁在那頭沈默了一下，才勉強開口："江易言，方蘊是不是跑了？"

江易言還沒回答，魏郁又緊接著道："那個賬戶是個鏡像賬戶，所有信息都是有根據的，但是全部打亂了排列組合，資產和管理項目對不上，就像你拿到了一堆字母，但是沒有正確的排列順序……得到的只有無序解。"

空氣在沈默中蒸發，江易言盯著醫院樓下暖黃色的燈光，心裏止不住地發冷。

過了好半晌，他才出聲："就算是亂序的也行，只要給時間，總能……"

"賬戶自毀了，半個小時前，應該是人為操縱。"魏郁打斷他的話，語速飛快："並且將爆炸式病毒植入了母公司的核心系統裏，現在運行程序已經半癱瘓了。江易言，快回一趟公司吧。"

電話掛斷，江易言安靜地在窗外站了片刻，將方蘊的手機裝進口袋裏，一言不發地翻身回來。

楚遇晗看著他們一幫人來來去去，直到最後一個人都離開之後，他才像是回過神來似的，快步走到窗戶邊，手按著窗欄往外看了好一會兒。

……方蘊不在這，還能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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