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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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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凜淵到栩城, 普通人好幾日的路程,生生被她縮短至一夜。

總算看到渡無回笑了,她舒出一口氣的同時, 頓時覺得好累。

趴到渡無回的背上,落顏兒睡了過去。

路很遠,腳程很慢。以渡無回的靈力, 回到楚宅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卻背著落顏兒將本來就慢的腳步放緩,來往嘈雜的人群仿佛在為他們靜止, 如果可以,他想將這份寧靜保留得再久一些。

走出城門落顏兒就醒了, 她揉揉眼睛, 回到楚宅他們就得面對一個問題:“大人, 你要和楚叔他們相認麽?”

渡無回滯住一瞬,扶著落顏兒的膝蓋, 將她往上面托了一托:“轉世重生,前世皆為過往, 不得打擾。”

此話談的是地府的規矩, 落顏兒暖乎乎的手掌捂著渡無回的胸口, “不說這個, 大人只問,想或不想。”

短暫的沈默過後, 渡無回啟口:“沒必要。”

楚夫人是真的記得他,還是碰巧把對死去孩子的思念全部寄托在他的身上, 無從分辨。前者也好, 後者也罷, “褚徊”的確死了, 這一世,甚至以後,都不會再有“褚徊”,沒必要將前世的記憶硬塞給他們,徒增痛苦。

落顏兒:“可是莫邪說,楚叔他們兩世沒有孩子的的緣分,是因為他們一直在等大人,和他們相認,讓他們知道大人現在過的很好,他們放下,大人也放下,這樣不好嘛?”

渡無回:“這樣……會好嘛?”

不確定的答案,無果的討論。

出來前兩個人都沒說一聲,想必楚錫守他們會擔心,渡無回帶著落顏兒飛回了楚宅。

楚宅大門前,幾個下人看見他們回來,熱情迎了上來,其中一個就是昨晚守門的下人:“二位可算是回來了,老爺以為二位遇到了什麽事,現在還派人在外面找著二位呢。”

“楚叔現在人在哪兒?”落顏兒從渡無回的背上下來。

下人道:“老爺在西院陪著夫人呢,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讓夫人知道二位不見了,夫人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老爺便留在西院安撫夫人。”

楚夫人發病了,落顏兒拉著渡無回的手,對下人道:“走,我們去看看夫人。”

“徊兒,徊兒在哪兒?”

下人領他們到西院,未見其人,便聽見楚夫人著急尋渡無回的聲音。

一進去,楚夫人沖上來握住渡無回的手:“徊兒,你來了。”渡無回沒有躲開,眼底是打量、是想念、是愧疚……所有的情緒攪得他好亂,卻又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一點。

楚錫守走到落顏兒面前,安下了心:“昨夜聽聞你們久出未歸,生怕你們會出什麽事 ,後來想想,是我想多了,這世上應該沒多少人能傷到你們,”盡管如此,楚錫守的目光依舊在兩人身上仔仔細細掃視了一遍,不放心問道,“你們沒事吧?”

“沒事,我們去栩城,是想舊地重游,沒想到會害你們如此擔心,應該說一聲的,抱歉。”落顏兒半真半假編了個說詞。

舊地重游,何必半夜急沖沖而去,楚錫守沒拆穿落顏兒:“回來就好,餓不餓,要不要讓廚房給你們準備點吃的?”

是長輩關懷晚輩的語氣,落顏兒在想,楚氏夫婦對待兩個不相關的晚輩尚且如此溫柔周到,若是渡無回能和他們相認,是不是就……

楚夫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徊兒要吃什麽,娘親給你做好不好?”楚夫人敲了兩下自己的腦袋,“我這做娘親的,怎麽會連你喜歡吃什麽都不記得呢。”

楚夫人還要敲自己的腦袋,渡無回擋了下來,道:“我不挑,什麽都吃。”

“就算什麽都吃,也會有比較喜歡吃的,這樣,我多做幾樣,這次肯定記得。”楚夫人要下廚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勸不動,楚錫守只好親自去看著,象征性讓她打打下手。

菜做好,自然而然,四個人在平靜的氛圍之下,第一次圍坐在一起,吃了頓飯。

楚夫人不斷往渡無回的碗裏夾食物:“這個好吃,嘗嘗看喜不喜歡,喜歡娘親下次再給你做。”

饒是渡無回不需要吃東西,也是夾什麽吃什麽,不做拒絕。

他吃的慢條斯理,楚夫人夾得不亦樂乎,沒一會兒,渡無回面前的碗堆積成了小山,露出了無奈的笑容。落顏兒趁楚夫人低頭的期間,悄悄從渡無回的碗裏夾了塊肉過自己這邊,幫忙解決,誰知一不小心,被抓了個正著。

楚夫人才分出註意力到她身上,眼神茫然,顯然是不記得她了:“姑娘,你是誰,為何會和我們坐在一起?”

楚錫守察覺到了渡無回對他們態度上的轉變,初見面時,他的身上帶著一份疏遠淡漠,對於清露的靠近,不說抗拒,但顯然會有幾分不悅。出去一趟回來,那份淺淺的不悅消失了,甚至於,楚錫守能感覺到,渡無回看向清露的眼神,裏面有故事。

他一直對渡無回身上那份特殊的親切感感到好奇,從坐上飯桌起,他便忍不住用餘光觀察渡無回,聞言,他收回視線,向以往那樣,耐心的一遍遍解釋:“顏兒,這是顏兒,前兩日你還把你最喜歡的手鐲送給了她,記得麽?”

手鐲她有印象,楚夫人下意識瞥向落顏兒的手腕。

提到手鐲,落顏兒放下筷子,從懷裏掏出一只用手帕包好的手鐲,這是剛才在等待的期間,渡無回幫忙取下來的:“楚夫人……”

楚夫人是渡無回的娘親,稱呼為“楚夫人”未免太有距離,想改口,便詢問意見:“我平時喚楚叔一聲叔,我能喚夫人一聲姨麽?”

落顏兒的長相偏媚,她的眼神卻清澈靈動,聲音又甜,很討長輩喜歡,楚夫人看她合眼緣得很,爽快點點頭:“當然可以。”

“楚姨,”落顏兒立即甜甜叫了聲,後將鐲子遞還給楚夫人,“這鐲子太貴重了,我沒輕沒重,容易弄壞,不能收。”

送出去哪有拿回來的道理,楚夫人輕輕推了回去:“拿著。”然後,她莫名其妙湊到落顏兒耳邊,小聲問了句:“你看我家徊兒怎麽樣,喜不喜歡?”

落顏兒偏頭看了渡無回一眼,笑著點點頭:“喜歡。”

楚夫人很滿意這個答案,將手鐲塞回落顏兒的手裏握緊:“那你好好收著,收了,日後便要做我楚家的人了。”

“收著吧,”楚錫守幫忙勸道,“你收了,她開心,何況,你於我們有救命之恩,一個鐲子不算什麽,就當是為了讓我們都舒心些,收下吧。”

落顏兒猶豫不決,轉去尋求渡無回的意見,見渡無回點點頭,她同意收了下來。

鐲子由楚夫人給落顏兒戴上,沒過一會兒,落顏兒的面前,擁有了和渡無回同款堆滿的小山。

……

白玉手鐲,透過昏黃的燭光,顯得晶瑩剔透。

落顏兒躺在床上,手擡至半空,欣賞這支剛剛得到的手鐲:“大人,楚姨說,我戴了這手鐲,以後便是你們褚家的人了。”

“你不戴,也是。”渡無回牽住落顏兒戴手鐲的那只手,在她的手腕處如蜻蜓點水般親了口。

即便渡無回在今日一整日的表現中,裝作不動聲色的模樣,落顏兒也知道,那麽大的事情,不可能一夜就能消化完畢,她翻身改了個趴做的姿勢,手肘支撐著頭部擡高,想和渡無回多說說話,不想讓他一個人胡思亂想:“大人,你是如何知道真相的,光憑我的尾巴?”

落顏兒的尾巴是證實渡無回心中懷疑的一個點,具體的細節是在他躍下屋頂後,審問了莫邪方知。

莫邪私自隱瞞真相,自動請罰,現在正在地府思過。

渡無回閉上眼睛,藏住快要控制不住的朦朧眼眶:“為了我,你只剩下最後一條尾巴。”

“不僅僅是因為大人,”落顏兒吻上渡無回的眼睛,“大人,你睜開眼看著我,在我面前你不用壓抑自己,你可以哭、可以恨、可以怕,什麽都可以。”

落顏兒不催,靜靜地等著渡無回睜開眼,將他所有的脆弱,不做保留地展現在她的面前,她獎勵地親了親渡無回的唇瓣,繼續道:“我曾與慢姨說過,尾巴於我、於我身邊的人來說,是拖累,它會給我,給我身邊所有人,招來源源不斷的禍端,我很慶幸,慶幸能夠用它解決大人的困境,慶幸能夠救下楚叔。”

“楚叔是個很好的人,在知道真相以前,我就猶豫過要不要救他,我承認,讓我真正做決定的因素,是你。但不可否認,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落顏兒額頭與渡無回相抵,款款道:“大人,我離不開你,只有你好好的,我才會好。”

“可是,楚姨現在這個情況,讓你親手把楚叔從楚姨身邊帶走,你就永遠不會好,那麽我呢?你好不了,我的心會跟著你一起慢慢腐爛,大人,為了我你也要趕快好起來,你應該知道,九尾狐愛上一個人,永生永世,生死不渝。”

渡無回可以讓自己掉下去,卻絕不會讓落顏兒掉下去,所以,他爬不上來,落顏兒便用自己綁著他。

壓在身上的心跳聲傳遞鮮活的生氣,流光劃過渡無回的眼眸,激烈的親吻宣洩著渡無回潛滋暗長的念頭。

親得重一點。

再重一點。

重到只能感受得到彼此,再容不下其它。

這樣,他就可以毫不愧疚的,把落顏兒困在身邊。

這樣,他就可以毫無負擔的,去觸碰光芒。

落顏兒任由渡無回在她身上宣洩索取,如她所說,渡無回在她這兒,什麽都可以。

良久,他們分開,落顏兒胸/口劇烈起伏,嘴上的痛疼、粗喘的呼吸,難免說話斷斷續續。她知道渡無回在意重生的至親過得好不好,於是,她專門挑好的說:“等生死簿的事情解決完了 ,到時候,樂安他們的大婚應該籌備得差不多了,我們先去參加他們的大婚,再去看看薛衡和柏哥他們,把我們就要成親的消息,告訴他們。

“我想了想,我們的親事還是在青丘辦吧,楚叔和楚姨進不了地府,雖說婚事從簡就好,總不能連高堂那一拜都給免了,等成完親,我再和大人回地府好不好?”

“好。”渡無回揉著落顏兒後脖頸的肉,暫時沒說出,他要把落顏兒留在陽間的打算。

“還有,還有,大人的寢殿什麽都沒有,回地府前,我們得抽個空,出去買點東西帶回地府,狐貍洞裏,有一些也可以帶過去,反正我不常回狐貍洞,留在哪兒也是積灰,再順道順點慢姨釀的酒回去吧……”

多虧了落顏兒不停地叨叨,讓渡無回沒空胡思亂想,難得睡了個好覺。

後兩日,他們總是和楚氏夫婦待在一塊,渡無回偶爾會和楚錫守下棋、釣釣魚。

入廚房只會煮簡單花茶的落顏兒,在楚夫人的指導下,嘗試做了有生之年第一頓飯菜。

煮成黑色的紅燒魚、夾著蛋殼的蛋羹、放錯調料做成甜口的烏雞湯……

落顏兒眸光亮亮,滿懷期待地問:“大人怎麽樣?”

渡無回皺了皺眉頭,又喝了一口湯,眉頭看起來更緊了些:“味道還可以。”

落顏兒信心倍增,轉而問:“楚叔,怎麽樣?”

實在太難吃了,楚錫守給不了這個面子,幹笑兩聲,放下筷子說什麽不肯再動。

最終落顏兒做的菜被撤了下去,換來一桌新的菜肴。

楚夫人想要出去走走的時候,會把落顏兒與渡無回叫上,路上看見什麽好玩的、好吃的,都會想著給他們買一份,還給他們倆分別買了衣服。

渡無回由一身黑化成了一身藍,頭發全部由發冠幹凈利落束起,這副打扮,不得不說,真頗有幾分凡間富貴公子哥的模樣,惹得落顏兒頑性起,調戲了幾番,當晚,欠下的兩次,全數被渡無回收了回去。

衣服也弄臟了。

維持一日的富貴公子哥打扮,打回原形。

這日,楚錫守派人弄來了幾株小雪蘭,楚夫人邀請她過去賞花,原本要一起去的渡無回,因莫邪有事稟報,留了下來:“公務上的事,你先去,處理完我就去找你。”

落顏兒不疑有他,自己一個人先去了西院。

人走遠,渡無回溫和的臉色變嚴肅,問道:“查得怎麽樣?”

莫邪遞上查到的信息:“啟稟大人,關於楚錫……”楚錫守的前世是渡無回的父親,不好直呼其名,莫邪改口,“關於楚老爺這世身死的原因,經卑職查證,殺他的人的確是墨虛門的門主——煊銘。”

渡無回攥緊了拳頭,恨意在眼底閃過,“還有呢?”

“按照大人的吩咐,卑職將桑耶國所有人的去向,做了個整理,大人手上拿著的這份名單,全是已經投胎轉世的名單,”他雙手遞上另外一本,“這本,為仍留在地府接受懲罰,及魂飛魄散的名單。”

桑耶國的亡魂,有一批名單罪惡滔天,當初被判下了第十八層地獄,渡無回花費百年,清空第十八層,同時也代表著,第十八層的所有魂魄,全部灰飛煙滅,其中,包括應諶。

渡無回翻閱莫邪遞上來的名單,等著莫邪繼續往下說。

莫邪道:“桑耶國人口眾多,當年桑耶國滅,死傷無數,目前很難確定,這些名單,究竟有沒有疏漏的地方。但是以卑職暫且查到的證據來說,煊銘與桑耶國有所聯系的可能性不大,煊銘十歲入仙門修煉,與桑耶國並沒有過多的交集,唯一可以查到的交集,便是他曾在游歷時,去過一次桑耶國,前後待了不到十日的時間。”

“他的經歷,沒有發現異常,若是非要找出他身上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便是他的身世。無論卑職怎麽查,都查不多半點有關他身世的線索,他的雙親為何人,出生地為何處,這些均無從知曉,”莫邪頓了頓道,“幹凈得,就好像被人特意掩蓋一般。”

身世來歷,縱使地府沒有當事人的信息,也可以通過那人的三親六眷、旁系血親著手,不可能一點線索都查不到。

渡無回:“接著說。”

莫邪:“以業崇故意撕去他在差使錄信息的行為,卑職懷疑,業崇也幫忙掩蓋了煊銘的身世。”

越是遮蓋得嚴嚴實實的東西,越是欲蓋彌彰。

渡無回吩咐道:“派人盯緊煊銘與業崇,一有動靜,立即來報。”

“是,”莫邪還有事情要稟報,“卑職連日審問看守典室的鬼差,有一鬼差供出,生死簿被燒的前一日,看見過業崇在典室附近走動,而且,生死簿被燒時,沒有人見過業崇的蹤影,業崇的動靜不純,生死簿很有可能為業崇所燒,大人,要不要即刻抓業崇回地府審訊?”

煊銘與業崇躲在背後弄了好大一個局,若不能弄清楚他們真正的目的,那麽,他會一直被動,處於極其不利的位置,渡無回道:“抓,以我的詔令傳他回來,若他不回,便以違抗命令治罪,派人逮捕。”

燒掉的生死簿為褚國眾人。

在他的身邊安插人手,故意殺死他的父親。

從地府開始布下的局,或許一開始,目標就是他。

不知道煊銘什麽時候會動手,落顏兒必須得盡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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