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顏兒做了一個夢，夢見她和一個男子共同在一處泉中沐浴。

男子赤著上半身，看著白得晃眼，卻有著結實的肌肉線條，寬肩窄腰，卷卷的烏發垂在胸膛，從頭發上滴下的水珠，沿著肚子一路向下，歸於泉水。

泉水清澈，落顏兒看清水下的景物，瞪著眼睛咽了咽口水。

“看什麽？”男子的聲音低沈好聽，看不清樣貌。

落顏兒不認輸，手撫上男子的肩膀，嬌聲燕燕：“看你。”

“哦？”男子掐住她的下巴，溫熱的呼吸打在她鼻子和嘴唇之間。

她滿懷期待閉上眼睛，以為迎來的是濃情蜜意的親吻，卻是幾乎要把她唇瓣給撕裂的啃咬，疼得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對面那張看不清模樣的臉瞬間變成了渡無回的樣貌。

渡無回放開了她，唇瓣和牙齒染著她被咬的鮮血：“小狐貍，就你，敢肖想我？你可知道我名字的由來。”

有去無回。

落顏兒無暇恐懼，就被渡無回按著頭浸進了水裏。

她不停地掙紮，快要窒息的前一刻，她被嚇醒了！

耳邊一直回蕩著夢裏的那一句：“小狐貍，就你，敢肖想我？”

這句話是一個警醒。經過一段時日的相處，她已然不像之前那樣，那麽的怕渡無回，甚至還起了讓渡無回給她開葷的念頭。

畢竟她的冥壽加起來也有三百了，一為狐之常情，二為青丘的九尾狐就沒幾個像她那麽晚還沒開葷的，說出去丟臉。

可是！她可能得意忘了形，若真的把渡無回給吃幹抹凈再跑，渡無回非得追她到天涯海角，用鞭子送她一個魂飛魄散。

“這可不行。”落顏兒打了個顫。

世上男兒千千萬，小狐貍生命暫時只有一條，沒必要。等拿回了尾巴，大千世界，自在逍遙，她就不信找不到一個比渡無回皮囊要好的。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趕緊拿回尾巴。

卯時三刻，落顏兒端著碗茶水守在渡無回的房門口，稍一聽到動靜，她便湊了過去：“大人，這是晨起采的露水和百合花一起煮的茶，我沒找到合歡花，但也有安神助眠的作用，你不是睡不著嘛，喝了這個應該對你有幫助。”

渡無回凝著眉盯了她片刻，從她身旁略過沒喝。

“大人你喝喝看嘛，我辛辛苦苦采的。”

渡無回的鞭子揮斥開來，毫不領情。這個時候誰靠近，誰就有可能被誤傷。

落顏兒把端著的東西放在石桌上，不滿地嘟囔著：“昨天還笑呢，今天又拉著一張臉了，渡無常。”

然後，下一瞬，她就鼓起掌：“大人好厲害！大人這鞭法使得那叫一個出神入化，精妙絕倫，天上地下，再無人能與大人媲美，小女有幸，日日得已欣賞大人練鞭，可謂是此生無憾……”

誇讚不絕的聲音中，渡無回握著鞭子的指骨用力，頓時無心再練。

“大人，不練了？”落顏兒把自己坐的位置讓了出來，“這，大人你坐這休息一會兒。”

她把那碗快涼的百合花茶，端給渡無回：“大人，喝口茶吧。”

渡無回遲疑片刻，接了過來，試了一口。

“若是大人喜歡喝，我明日還給大人煮。”落顏兒殷勤的給渡無回捶腿，然手還沒落下，她的頭頂就生出了一股寒意，驚得她當即收回了手背在身後。

渡無回放下的碗砸出沈沈的一聲，他有些煩道：“落顏兒，你到底想幹嘛？”

“嘻嘻，”落顏兒咧嘴一笑，“大人，我們明日便啟辰去元若山吧。”

“我何時說過我要去元若山？”渡無回道。

“大人不去，借我的靈力如何能支撐到元若山？”落顏兒騰地站了起來，“大人，你答應過要借我靈力，我都把我知道的全都給你寫下來了，你堂堂地府閻王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渡無回一副事不關己，只顧喝水的樣子，可慌死落顏兒了：“大人，我求你了，你陪我去趟元若山吧。”

她抓著渡無回的手臂晃了晃：“大人，去吧，求你了。”

不用提醒，渡無回眼皮方才一擡，落顏兒立馬識相縮回手，打了自己的手背一巴掌，並退遠一步：“大人，我錯了，我以後肯定跟大人保持距離，不惹大人煩。”

“隨便你。”渡無回剩下一口沒喝完，起身大步離開。

落顏兒追上去：“那大人，你……”

“嘭”一聲，落顏兒吃了她生命中第二次閉門羹。

拿捏不準渡無回這無常的脾氣，落顏兒手僵在門邊，不敢敲：“大人，我哪裏說錯話了麽？”

沒人應，落顏兒坐在她的老地方，坐到烈日當空，如似火烤，渡無回都不見出來，她曬得難受，最終妥協道：“罷了，大人借我靈力，我自己想法趕在靈力消失之前到元若山便是，大人還有要事要辦，是我考慮不周，強求了。”

“我若覆仇失敗，大人也不必擔心，我會自己回地府，只求大人兌現承諾，將靈力借我。”

“大人，你就滿足我最後一個願望吧，以後我也煩不了你了。”

此去，贏了，她獲新生，與渡無回再無瓜葛；輸了，回地府，地府之大，輕易見不到閻王。

她本想相處了那麽一段時日，起碼可以好聚好散，好好道個別。

卻在烈日底下又烤了兩個時辰，依然不見人出來後，有了脾氣。她起身拍拍屁股：“不借就不借，元若山那麽多仙門之人，總有一個能中媚術，我借他們的，大人，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門在這時開了。落顏兒沒什麽出息，一聽到聲音就跑了過去，眸光發亮：“大人！”

“明日一早啟辰。”丟下這句話，渡無回再次“嘭”地把門關上。

落顏兒呆呆眨了幾下眼睛，才反應過來，歡喜道：“謝謝大人，明日我還給你煮花茶。”

花茶說有就有，飲下花茶，落顏兒別別扭扭變成小狐貍，被渡無回一手提起，抱在懷中，騰雲飛至元若山。

“大人，我終於承認閻王是仙職了。”落地之快，讓落顏兒發出了如此感慨。

不怕一萬，她順便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身後事：“大人，我這重生的軀殼實屬難得，”她掏了塊金條給渡無回，“倘若我輸了，麻煩大人幫我收個屍，要上好的楠木棺材，最好能把我埋回青丘。”

“借我靈力還輸，就別給我丟人。”渡無回不接。

往上走，元若山最頂端，便是墨虛門所在。墨虛門雲霧繚繞，門前幾只仙鶴悠然自得，見外人來，它們展翅飛走，如同一個通報者，引了一個弟子出來。

弟子一揖：“不知二位造訪墨虛門所為何事？可有拜帖？”

“沒有，”落顏兒道，“我要見煊洺。”

“二位找我們門主何事？請容我先通傳一聲。”

落顏兒道：“我叫落顏兒，他知曉便會見我。”

“二位請稍等。”

弟子回去通報，渡無回開口：“可知煊洺為何選在此處見你？”

“知道，這是他的地盤，在這我動不了手。”落顏兒道。

渡無回：“你待如何？”

落顏兒：“煊洺最重名聲，他方才當眾承諾過不會再出現傀儡人，勞煩大人在我進去之後，在山附近設兩個傀儡，他知道後必會親自去處理。”

前提是，她得送上門被煊洺抓住，煊洺才會放下戒心。

時間緊迫，落顏兒拉著渡無回到旁側有樹遮擋的地方：“大人，你要如何借靈力給我？趁現在沒人，我親……不是，我自己吸可以嗎？這樣比較快。”

渡無回朝她略微勾了下手指，她以為有戲，嘟著嘴、踮起腳靠近，猝不及防的，她被渡無回捂住了嘴。

“大人？”落顏兒聞到一股血腥味，她不確定的伸出舌頭舔了舔，眼睛瞪大，“血！”

血中混有靈力，這是在送靈力給她。

渡無回另一只手暗暗攥緊了拳頭：“只準吸，不準舔。”

“哦哦。”落顏兒的聲音悶著，她小心翼翼地吸著渡無回手掌心的血，嘴唇輕輕蠕動：“大人，血有點難喝。”

“不準說話。”渡無回沈著臉命令道。

落顏兒不敢再出聲，她專心吸著血，視線時不時往上瞄。渡無回沒看她，側過去的臉恰好將紅紅的耳根展露無遺。

她好像有點明白，渡無回為何扭捏半天不肯借靈力給她了。

一不小心洩了絲絲笑聲出來，渡無回鎖眉問：“笑什麽？”

落顏兒搖頭，垂下眼睫掩蓋住她心虛的目光。

反應那麽生澀，別說娘子，估計渡無回生前，連姑娘的手都沒牽過幾回。

落顏兒突然很想確認這一點，她壯著膽子，伸出舌尖舔了下渡無回的手心。

“哢。”她似乎聽到了骨頭捏碎的聲音，渡無回強忍心中的怒火，低聲吼道：“落顏兒！”

真惹急了，不讓吸，吃虧的還是她，落顏兒的眼神清澈無邪：“對不起大人，我控制一下我自己。”

報仇事大，不可耽誤。後面她都在安安分分的吸著血，待渾身靈力充沛，落顏兒抓住了渡無回收回去的手。

“大人，等等！”她夾著渡無回的手在腋下不讓抽回，從自己的裙子上撕了塊布替渡無回包紮手心的傷口，誠摯道：“大人，若是我能早點遇到你，我恐怕就不會跟煊洺回墨虛門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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