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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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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崇回過神, 提了提手中買的禮品,微笑道:“我順路來看看你和曲阿姨。”

“來就來,送什麽禮嘛。”杜知桃接過禮品袋, 嘴上埋怨,其實心裏很高興, 傅崇做事一向細致認真,過了這麽久他還記得杜知桃的喜好, 帶來的水果都是她喜歡的。

傅崇進了門,站在玄關處的Tufting地墊上,禮貌地詢問她是否需要換鞋。杜知桃“啊”了一聲,彎腰在鞋櫃裏翻了翻, 因為她們家不常有客人來,所以沒有專門的拖鞋, 杜知桃幹脆跑進臥室把自己的拖鞋拿給傅崇。

杜知桃想的理所當然, 拖鞋在她回來前曲嵐就洗過了,算上昨天她只穿了兩天, 還都是穿著襪子的,不臟的。

她的拖鞋是藍白色的,毛絨絨的鞋面上有一只白色的玉桂狗, 傅崇接過拖鞋時動作頓了一頓, 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俯身穿上了。

杜知桃把水果提到廚房,洗了幾個柿子和梨出來端到茶幾上, 看到傅崇朝她走來。

和昨天的休閑裝不同,眼前的年輕男人身材高大頎長, 一身專門定制的西裝挺括貼合, 黑色襯得他皮膚白皙, 高挺鼻梁上架著一副質地冷硬的平光眼鏡,配上那一張豐神俊朗的面孔,俊秀斯文。

記憶裏杜知桃是第一次見傅崇穿西裝的模樣,不得不說,有些人生來就是衣架子,即使杜知桃更習慣他穿休閑裝時溫文爾雅,沒有攻擊性的樣子,卻無法否認當他穿上西裝時,那種直擊面門的驚艷感更令人心動。

唯有腳上那雙少女心十足的玉桂狗拖鞋與他顯得格格不入。

杜知桃怕自己笑出聲,手握成拳抵在嘴邊,咳嗽一聲,裝模作樣地誇獎道:“傅哥,你今天真帥。”

莫名其妙被誇了,傅崇有些疑惑,微微頷首:“謝謝。”

杜知桃把果盤往他面前推了推,坐下的同時拿了個梨,大大咧咧地啃了兩口,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地說:“我媽出去買東西了,估計得一會兒才能回來,咱倆先聊聊天吧。”

見傅崇點頭,杜知桃興致勃勃地湊近了點,正準備問他在英國時的有趣見聞,就聽到傅崇說:“你把小提琴拿過來給我看看,很久沒拉了吧,我幫你調下音。”

杜知桃:“……”

她癟了癟嘴,雖然心裏有些憤憤不平,但還是乖乖起身把小提琴盒拿了過來。

傅崇打開琴盒,看到裏面那把鋥亮的小提琴,就知道杜知桃一定沒少花費心思保養。

既然她有這份心,那說明她還沒放棄。

傅崇心裏這麽想著,把小提琴架在肩上,試著拉了幾個音。

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走音嚴重,不堪入耳。

傅崇嘆了口氣,杜知桃就馬上狗腿地把調音器遞給他,然後蹲在沙發邊認真地看他操作。

她挨得有點近,胳膊隔著薄薄的西裝褲緊貼著傅崇的大腿,除去她傳遞過來的,令人不容忽視的溫熱體溫,傅崇還聞到一股淺淺的香氣,那似乎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柔和而清甜,像是被戳破後流出甜蜜漿液的水蜜桃,莫名地讓人有一探究竟的沖動。

傅崇忽然想起來,在杜知桃小的時候,那會兒她還沒接觸過真正的小提琴,每當傅崇在練琴前調試小提琴音準時,她都會像現在這樣,蹲在他身邊,睜大眼睛看他的一舉一動,然後偷偷地在自己的塑料小提琴玩具上模仿。

現在她長大了,塑料玩具也換成了一把真正的小提琴,她卻還是像個滿心憧憬自己的孩子一樣,依偎在他的身邊。

傅崇想說什麽,低頭卻看到少女格外專註的神情,只能把話咽了回去。

杜知桃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拉了拉傅崇的衣袖,討好地說:“傅哥,雖然我不能拉小提琴,但我每天的練習沒有落下過,唱譜啊,指法練習啊,我都有做。”

傅崇沒忍住反問了一句:“隔山打牛?”

杜知桃被這一句噎住了,半天說不出話。傅崇在心裏嘆息,沒再為難她,調好音後站起身,架起小提琴,習慣性地拉了半段小星星的前奏。

杜知桃立刻捧場地鼓起了掌,傅崇停下動作,她就得寸進尺,理直氣壯地說:“傅哥,我想聽《貝多芬病毒》。”

傅崇看了她一眼,平靜地說道:“我拉的沒有你拉的好聽。”

“唉別別別,這哪能啊?”杜知桃像是受了什麽大禮似的拼命擺手,眉毛都快飛起來了,語調誇張地叫起來,“你是高級海歸,我是個幾年沒碰過小提琴的小垃圾,那肯定是你拉的好聽啊,我算哪根蔥啊。”

她嘴上說著貶低自己的話,令傅崇不讚同地皺起眉,他想說她不需要妄自菲薄,但轉眼想起杜知桃如今的處境,這話說出來或許會更傷人,不如不說。

學過音樂的人都知道,一件樂器,只要幾日未碰就會生疏,更別提是幾年未碰,即使杜知桃其他沒落下,拉出的聲音肯定也大不如從前。

傅崇最後還是向她妥協了,無奈地說:“我拉不了《貝多芬病毒》,《卡農》可以嗎?”

杜知桃眼前一亮:“可以可以!你拉什麽都行!”

傅崇於是重新架起小提琴,舉起琴弓,手指嫻熟地輕勾起琴弦。

因為有一段時間沒碰琴了,他一開始拉得有些生澀,但很快就流暢起來。

傍晚時分,天際西隅染上瑰麗絢爛的顏色,晚歸的鳥雀匆匆掠過,成為一抹轉瞬即逝的剪影,日落被掰碎灑在木地板上,小提琴悠揚悅耳的旋律充盈在房間的每一處角落。

杜知桃坐在沙發上靜靜地望著他,忽然回憶起這就是她學習小提琴的初衷。

當拉響琴弦時,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心靜與愉悅,心無旁騖,仿佛這裏只剩下她和她的音樂,再無其他。

曲嵐拎著購物袋走進樓道,隱約聽到了音樂聲,她意識到了什麽,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等到音樂聲停止,她才推門進去。

聽到聲音,兩人同時往門口望去,曲嵐看到傅崇,眼中閃過驚訝,高興地說:“小崇,好久不見,你從英國回來了啊。”

她一直記得這個很有禮貌的年輕人,對方的爺爺曾經關照過他們一家,連帶著傅崇也對他們家很是上心,他親自教了杜知桃小提琴,出國後還為她介紹了優秀的教師,為此曲嵐心裏很感激他。

傅崇走了過來,幫她接過手中的東西,笑道:“曲阿姨,您好,好久不見了。我前段時間剛回國,一直很忙,到現在才有空過來拜訪,唐突您了。”

“這有什麽唐不唐突的,就是家裏什麽都沒準備。”曲嵐看到茶幾上的水果,知道這肯定是傅崇送過來的,她不好說傅崇什麽,嗔怪地瞪了一眼杜知桃,“你這孩子,也不知道給小崇倒杯茶,就知道吃。”

杜知桃哼了一聲,啃了口柿子肉。

曲嵐進廚房倒了杯茶給傅崇,然後坐在沙發上和他聊了起來。

傅崇話不多,基本是曲嵐在問,傅崇回答,杜知桃也時不時插幾句嘴,問幾個她好奇了很久的問題。

據傅崇所說,他在英國一所著名的音樂學院進修,跟杜知桃只會小提琴不一樣,傅崇是向著專業的音樂家發展的,他在學校主要學習的是鋼琴和大提琴,小提琴反而處於次要地位,不常練習,但有空的時候也會拉一下,只不過次數不多。

他談起英國英倫風的古典建築,學校裏的隨處可見的名人銅像和油畫,還有落雪後彩燈亮起的聖誕節街道,這些對杜知桃來說都新鮮極了,雖然她沒有宏偉的留學夢,但也在傅崇的描述下不由的心馳神往了起來。

其實對傅崇來說,最令他印象深刻的,當屬他在英國遇到的那些天才一般的演奏家。

為了提升自我他參加過很多活動,訪問過牛津、伯明翰、愛丁堡等城市最優秀的樂團,與那些首席演奏家進行過多次交談,越學習他就越認識到音樂的廣博與浩瀚,同時也清醒地發現了自己的局限性。

而上一次他意識到這點,是因為杜知桃的出現。

在傅崇升起回國的念頭前,他的家人,就連傅崇自己也認為他將來會在英國定居,不回來了,但人心難測,誰也沒想到他最終選擇回到中國。

傅崇其實也猶豫過,萬一他回來後仍然沒能跨過瓶頸,那該如何?但當他再度見到杜知桃時,他比任何時候都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多麽正確。

傅崇走後,曲嵐把果盤和茶杯收進廚房,等她出來時,她看到杜知桃正盯著桌上的小提琴發呆。

曲嵐在她身邊坐下,摸了摸她的頭:“你在想什麽?”

杜知桃回過神來,抱住曲嵐的腰,把臉埋進去,聲音悶悶地說:“媽媽,如果我有一件事情怎麽做也做不好,你會不會覺得我笨的無藥可救?”

曲嵐低頭望著她圓圓的發旋,柔聲說:“不會的,我不會覺得你笨,因為你還在盡最大的努力嘗試做好,只有當你自己覺得你做不好,想要徹底放棄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無藥可救。”

杜知桃眼睫一顫,擡起頭,眼睛亮亮的。她很快就振作起來,像是為了鼓舞自己一樣,大聲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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