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瑜和唐若玦有點慌。

這唐門的兄弟倆, 可以說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孩子。唐門嫡系、父母和祖父母都是出色的武者、最好的功法、最好的師父、最好的訓練場所、最好的營養配給……這一切，都沒有如眾人期待一般, 把他們培養成為唐門一流的少年高手。

或許是因為家境優越、缺乏鬥志, 或許是因為父母寵愛、舍不得流血流汗, 反正他們雖出身名門, 但武學境界到了玄級就沒有再精進一步。後來索性放棄了習武，在門派的安排下，一個進了武學部的發展規劃司、一個去了國際合作與交流司, 成為門派重點培養的入世人才。

這兄弟倆, 唐若瑜是老大, 外形穩重、性格隨和、為人大方，唐若玦是老二，長相英俊、陽光活潑、口才甚好。

問清楚了事情的經過, 唐若瑜和唐若玦看著發洩之後沈默無語的母親，再看看雙手交握、宛如做錯事孩子接受懲罰模樣的父親，有點左右為難。一家四口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 已經成為了根系交錯、深植入大地的樹林，拔任何一棵樹出來，都會傷害到其他樹木的根部。

沈思良久, 在國際合作與交流司工作的唐若玦率先發言：“媽，你先別難過。爸, 你也先別懺悔。這不僅僅是你們之間的感情問題，這也是我們這個家、我們唐門的一次公關危機。”

被兒子這麽一上升高度，迅速轉移了唐德宏與唐箐的註意力, 同時擡起頭看著小兒子。

唐若玦瞟了弟弟一眼，非常佩服這小子的口才。唐若玦保持著嚴肅的表情，繼續道：“若是這一次的事情沒有處理好，盛唐武館在京城中的地位便會下降、唐門在武者世界的口碑也會下跌，你想啊……若是人人知道這段陳年往事，誰還敢把孩子送到武館學習？誰還敢尋求唐門的庇護？”

唐箐擡起了頭，看著小兒子。唐若玦繼續道：“為什麽西宋門剛改朝換代，琉璃的身世就成了京城中人議論的重點？為什麽那些武館的館長夫人們要把這些猜測說給我媽聽？明顯的，這就是針對我們的一場陰謀。”

唐若瑜點頭道：“正是這個道理。所以這個時候，最要緊的不是論對錯，而是應該如何正確處理，化不利為有利。”

唐若玦走到母親身邊，輕輕摟著傷心的唐箐，道：“媽，我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你為我們這個家，付出了很多，我們都知道。可是……人都會犯錯，父親這次的錯誤固然是不可饒恕，但是，難道真要將他趕出這個家，讓我們這個家分崩離析嗎？”

唐箐沒有吭聲，顯然把兒子的話聽進去了。

唐若瑜則坐在父親身邊，道：“爸，你這次……的確是做錯了。若是你還想要我們、要這個家，那就請你多多安慰母親，訴求她真心的原諒吧。但是目前最要緊的，還是趕緊處理好琉璃事件。”

唐德宏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老了。他看著兒子，道：“那你說，如何處理？琉璃是你們的妹妹啊。”

唐若瑜皺眉道：“妹妹？從血緣上來說，的確如此。可是我們從來沒有見過她，也沒有和她生活過一天，這樣的妹妹……我想還是免了吧。”

正如石學文所言，琉璃的出現，的確給唐德宏帶來了麻煩。

這一些，琉璃並不知道，她正在和石學文商量，什麽時候回家呢。出來已經有差不多一周了，琉璃現在非常非常想念江城、想念青石武館、想念聞大廚、想念五個徒弟，最想念的……還是小七。此處雖好，但是，那裏才是琉璃和石學文的家。

回家的念頭一起，兩人忽然就興奮起來了。

唐墨染笑嘻嘻地訂了三張機票，反正他一個老頭子在哪裏不都是待著？不如和琉璃他們一起，每天看著和宛兒相似的面孔，多開心啊！

然後，便是準備回程的禮物。明明來的時候沒有多少東西，怎麽回去的時候就多了那麽多呢？又是珠寶匣子、又是新衣裳、新鞋子……琉璃和石學文一邊笑一邊整理，聽琉璃嘴裏嚷嚷著東西多了，石學文道：“那就少帶點，其餘的讓管家大叔寄過來。”

管家也在一旁湊趣，道：“琉璃小姐，你只拿幾件必須的行李，其他的都交給我吧。保證第二天就到了青石武館。”

唐墨染點頭道：“沒錯，你就穿上你的漂亮裙子出門，其餘都不用管，反正有小石頭。”

石學文苦笑，抓了抓頭：“好！”

這邊東西還沒收拾好，那邊車子的發動機聲音傳來，別院有人來了。

唐墨染從客廳的落地大窗望過去，是大孫子唐如瑜的車。他奇怪地說了一句：“怎麽來之前，也沒打個電話？”說罷，他轉頭看向琉璃，道：“琉璃，是你哥哥來了。”

琉璃看了一眼石學文，石學文走過去，將她手中的衣服放回箱子，示意管家過來收拾好茶幾。石學文感覺到了琉璃的緊張，摟著她坐回沙發，微笑道：“不必管這些人的想法，我們琉璃是最棒的！”

琉璃被他一哄，笑了。挺俏的小鼻子，圓溜溜的杏眼，這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當真是可愛至極。她現在已經漸漸習慣了石學文的靠近，很自然地依在石學文肩頭，道：“嗯，我聽你的。若是讓我不開心了，我就揍他！”

唐墨染一聽，哈哈大笑，道：“這小子武學水平不行，在唐門就是個墊底。他肯定打不過你！”

琉璃聽了，一挑眉，不屑地哼了一聲：“還哥哥呢！還唐門呢！都不好好學武，白瞎了！”

唐墨染聽她這麽一說，心想：說得有道理啊。唐墨染是從底層爬起來的，可是從他開始，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是不是因為生活太優越、起點太高，都少了一份向上的欲念？未來的唐門，不能這樣培養弟子，還是得把孩子們放進風雨之中去打磨！

正是琉璃這麽隨口一說，唐墨染這麽一深思，此後唐門嫡系子弟被丟進了軍中、丟進了地下武館，各種嚴苛的訓練搞起來，都怨聲載道。但唐門的未來興盛，就從這一代苦練的弟子開始。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唐若瑜和唐若玦進來了，唐德宏夫妻倆沒有來。

石學文一看這架式，心中便生出一分警惕：顯然，唐德宏不願意面對琉璃，將事情的處理全權交給了兒子。如何保證琉璃的心靈不會受到傷害，便是他的責任了。

互相介紹完畢，客廳有了片刻的沈默。

唐墨染笑笑，問道：“若瑜、若玦，你們今天怎麽過來了？不上班麽？”

唐若瑜恭敬地回答道：“爺爺，今天家中有事，我和若玦請了假回來。”

唐墨染眼睛一瞪，教訓道：“有什麽大事，連班都不上了？你以為武學部是你家開的？”

唐若玦陪笑道：“爺爺，你別罵我倆，我們也是為了家裏好嘛。家和萬事興，若是家中事務沒有處理好，我們工作起來也沒有勁不是？”

唐墨染白了他們一眼，道：“家中能有什麽事？需要你們兩個婚都沒有結的小子出面？你爺爺、你父親，都是擺設不成？！唐家，好像還輪不到你們指手劃腳吧？”

被爺爺這麽一喝斥，唐若瑜兄弟倆的沖天豪氣被打擊了大半，唐若瑜看著琉璃，擠了一個笑容：“這就是琉璃吧？是我父親的女兒？”

唐若玦一進來，就在暗自打量著琉璃。奶奶已經去世七、八年，她的音容笑貌卻依然存放在他的腦子裏，但是他所見到的奶奶，是老年版，若要在琉璃和奶奶之間找到一些共同之處，似乎只有鼻子的眼睛有幾分相似。他在心裏撇了撇嘴，暗道：“哪裏像奶奶了？根本就不像！”

唐墨染點點頭，態度很鄭重：“這就是莫琉璃，也是我唐墨染的孫女，是你們同你異母的妹妹！”

見爺爺如此坦然，唐若瑜忽然覺得自己的出現有些尷尬，他笑了笑，看著琉璃道：“琉璃你好，我是唐若瑜，這位，是唐若玦。我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的存在。聽說你以前吃了一些苦，很抱歉！”

琉璃還沒有說話，石學文已經站了起來，伸出手微笑道：“唐若瑜、唐若玦，你們好！我是琉璃的丈夫，也是和她一起長大的玩伴。因為這次貿然進京，給二位以及唐德宏先生造成了困擾，很抱歉。不過我們的目的，並非認親。我們這次過來，是應唐長老邀請，為宋友梅掌門治病。所以，多餘的話，就不必說了。”

唐若瑜被動地伸出手，和他握手。他還要說話，卻被石學文制止了。石學文道：“你們一家四口要如何，那是你們的事情，不必告訴我們，我們也不想知道。至於琉璃，我們明天便會離開京城，回到我們長大的地方。日後若是見到，點頭微笑就好。”

整個客廳，只有石學文的聲音。原本計劃好了如何處理琉璃這個“麻煩”的唐若瑜和唐若玦，此刻的表情像吃了糯米糍粑的狗，粘住了牙齒，半天張不開嘴巴。

“上一輩的恩怨，我們小輩無法評判。父母的恩怨，我們做兒女的也不好幹涉。但是，世間還是有一些基本的道理和規則，是我們必須遵從的。琉璃，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她曾經被拋棄，艱難地長大，憑著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任何人，都不能對她指指點點。”

石學文的目光，從唐若瑜臉上，再掃到唐若玦臉上，露出一個惡魔一般的微笑：“不要說什麽抱歉，因為應該說這句話的，是唐德宏先生，而不是你們。你們應該抱歉的，是今天貿然前來打擾到了我們準備回家的心情，而不是其他！若是你們想要對琉璃說什麽，請想清楚了再來說，否則，我絕對不會饒過你們！”

石學文的表情非常凝重，他站在那裏為琉璃發聲。琉璃仰望著他，覺得此刻的石頭，真的非常帥！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咱們回家，專心比武競技了！

雖說莫心轍的死活還沒有著落，但是未來總會水落石出的。這個故事有點長，別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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