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是在一陣鳥鳴之中醒來的。

享受過美食, 又和自己可能的父母、爺爺聊過一陣閑天，感受到那種家人的溫暖之後, 琉璃心情十分愉快, 這一覺睡得很是香甜。

睜開眼睛, 看到陌生的房間, 感受到隔壁石學文的呼吸，琉璃笑了笑，打開窗簾, 面向青山, 感受著山間的霧氣, 索性坐在床上，五心朝天，任由五行訣在體內自然運行。窗外鳥鳴陣陣, 仔細聽來有許多不同的種類，有山雀、喜鵲、布谷、百靈……嘰嘰喳喳，在山谷之間似有回音傳來。

琉璃的心越發平靜, 波瀾不驚，漸漸地，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氣息越來越悠長……

琉璃的整個人, 似乎融入了窗外飄進來的那一抹霧氣之中，她的氣息與窗外的山間靈氣相呼應, 漸漸產生了一種共鳴，有什麽要從胸腔之間噴湧而出。

一陣清嘯之音，從琉璃的喉間發出, 起初聲音很小，只琉璃可聞，漸漸地越來越響，別院可聞、永山九峰可聞、永山他峰可聞……

這一聲清嘯，竟傳至整個永山！十六個峰頭的所有唐門武者，都聽到這一聲悠遠逍遙的嘯聲。

石頭躺在床上，閉目靜聽，嘴角浮現出一個微笑：“我的琉璃，真是個天才！”

唐墨染霍地從床上坐起，靜心聽著這熟悉的聲音，喉嚨裏發出了暢快的笑聲：“好一個琉璃！她的修為又更上一層樓了！”

唐德宏和唐箐還未起床，被這一聲清嘯擾了清夢，皺眉聆聽，不知是何人突破，嘆道：“又是一個天級高手，不知道我們何時方能成為天級？”只唐箐細心一些，細細聽來，道：“這個聲音，似乎是從咱們屋子裏發出來的，莫非，是那兩個年青人？”

唐德宏想都沒想，嗤笑道：“怎麽可能？那兩個孩子才二十多歲，再練二十年，都難得突破至此境界。”

永山他峰武者聞之，無不動容，皆嘆：“這到底是何人門下弟子突破？竟然如此大的動靜！”

琉璃並不知道自己這一聲隨心而發的清嘯，竟然引起唐門的轟動與猜測。她只知道自己心田之間，因為憂心身世而生出的壁壘，在這悠然自在的山間、在這溫馨舒適的別院，已經消失。自己已經完全掌控了這具身體，恢覆到了在未來世界的九成實力。可以說，現在再來十個鄭宏儒，琉璃覺得自己都不怕，這樣的感覺真好！

一家人起來，吃了早餐。餐桌上擺了一籃子剛剪下來的花枝，花朵之上還帶著露珠。琉璃看著這桃花、玉蘭花枝含苞欲放，有些驚異：“這麽早，誰去采的花啊？”

管家聽了，微微一笑，道：“是石少爺。”

琉璃轉頭看向石學文，眼睛裏洋溢的都是笑：“是你啊？你當真去剪了人家唐門那麽多花？”

石學文點頭道：“我身輕如燕，快去快回，沒人發現。”

唐墨染一口豆漿差點噴了出來，他咳了兩聲，道：“小子，瞧你說的，分明是小偷，偷花賊！”石學文哈哈一笑：“唐老，你們唐門不至於這麽小氣吧？幾枝花而已……”他轉臉看向琉璃，眼睛裏的溫柔得仿佛要漾了出來：“梅花我沒尋到，只看到幾樹桃花和玉蘭，順手就給你采了幾枝回來。你不是喜歡花麽？放在這裏，吃飯的時候可以看個夠！”

琉璃看著石學文，他的溫柔眼神讓她沈淪，臉開始有點發燙，身體開始有點發軟，整個人有點飄飄蕩蕩，半天都沒有移開目光。這小兩口一大早就如此繾綣纏綿，讓唐箐羨慕不已。她望向唐德宏，見他仿佛半點感覺都沒有，埋頭在吃他的蟹黃小湯包，不由得在心中暗嘆一聲，道：“真是個榆木疙瘩！”

早餐也是中西合璧，既有傳統的豆漿、湯包、油條、清粥、小菜，也有西式的牛奶、咖啡、面包、三明治、蛋糕，琉璃每樣都嘗了點，對唐墨染道：“早晨，我還是喜歡中式的早餐。西式點心太甜膩，只適合下午茶。”

唐墨染看向管家，管家秒懂，欠身微笑道：“好的，莫小姐！”

唐德宏一邊喝粥，一邊點頭道：“我同意。”

唐箐其實不喜歡西式的東西，從咖啡、奶茶到奶油蛋糕，她都不喜歡。可是她是武館師娘，需要應酬，來往的太太們個個都很講究，她只得適應配合。今日見琉璃在別人家做客還如此坦然，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想笑，道：“莫小姐心思單純，真好！”

吃過早飯，唐墨染對琉璃道：“丫頭，休息好了吧？那我們出發？”

琉璃看了看石學文，眼睛裏帶著絲詢問。石學文抿嘴一樂，點頭道：“好！路程有多遠？”

唐墨染揮手讓管家和傭人都退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又看了一眼唐箐，道：“今日我在這裏說的事情，切勿外傳。宋友梅長老病危，宋門對外封鎖了消息。我請了琉璃過來，就是去看看情況，希望能夠幫他一把。”

唐德宏一聽，面色肅然，道：“宋門大長老病危？這可是大事！他若出事，宋門也將面臨重新洗牌，整個武學部都要受到影響。父親，你現在過去，可會遇到危險？不行，我得跟著一起去！”

唐箐也有些擔憂：“我也去。”

唐墨染搖搖手，道：“我只是帶著兩位小輩去探視老友，誰也不敢攔著我。你們若是跟著，反而讓宋門警惕。”

石學文瞪了唐墨染一眼：“怎麽聽你這意思，我們要去的地方竟然是龍潭虎穴？”

唐墨染有點不好意思，放柔和了聲音，解釋道：“宋友梅是我多年知交好友，十年前接了鄭門的戰貼，本以為只是場友誼賽，沒想到竟然演變成了生死相搏，若非兩名弟子不顧規則，拼死相護，差點命喪當場。後來，那兩名弟子受到懲戒，被廢除武功，逐出門派。宋友梅郁結於心，兼之舊傷在身，身體一日不如不日。這十年來基本閉關不出，門派事務也交給他兒子宋澤楷處理。”

琉璃和石學文聽到這裏，都啐了一口，道：“怎麽又是鄭門！”

唐墨染嘆了一口氣，道：“武者競技，本是常事，即使敗了、殘了，也沒有什麽，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宋友梅覺得是自己連累了兩名弟子，一直內疚。我與他來往多年，知道他的個性，他是個內心驕傲無比的人。去年年底我去探望他的時候，他還肯見我，今年我去，竟然被攔在了門外。因此……我想帶琉璃去看看他。”

唐德宏長年與京城武學部高層交往，非常熟悉這些門派紛爭，他聽到這裏，也有些不放心，勸道：“父親，既然你上次過去，被攔了下來，那這次你招呼都不打就過去，豈不是……”

唐箐也在一旁說了一句：“父親，德宏說得對，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唐墨染張了張嘴，想了想又閉上，頹然坐倒，整個人看上去頓時老了十歲。他伸出手拍著桌子，眼睛通紅：“我有什麽辦法？我有什麽辦法？打電話不接、上門他也不見，我根本就不曉得他如今是否安好。這個世界，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我們這些老家夥，都已經要被淘汰了……”

唐德宏看著父親焦慮的模樣，和唐箐對視一眼，道：“父親，你莫擔憂。這件事，您早就應該和我說，我來打聽清楚情況了之後，再來決定下一步采取什麽行動。”

唐墨染擡起頭，看著兒子：“和你說？你在盛唐武館當館長，平日裏事務繁忙，又與武學部高層整日應酬，那些官老爺們做點破事，都是從長計較……按照規矩來……等你打聽清楚了，黃花菜都涼了！”

唐德宏聽父親指責，臉一紅，心中有些慚愧，暗自尋思：自己這些年行事，的確是越來越穩重了，早就失了武者應有的銳氣。宋長老一事，在他看來，長江後浪推前浪，只要宋門不亂，只要宋門依舊按照武學部的規矩行事，他根本不在意宋友梅一人的生死。

說白了，事不關已……真正在意宋友梅生死的，是唐墨染。

琉璃聽到這裏，說話了：“那就去吧。若是不讓我們進門，就一腳踢了他的大門！”

唐墨染一聽，整個人像是活了過來，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大笑道：“痛快！本該如此！”他經過唐德宏身邊時，一掌狠狠地擊在他肩頭，罵道：“枉你活了四十多歲，連個丫頭都不如。什麽是武者？什麽是以武證道？我看你現在被武學部定下的條條框框箍得，一點永往直前的銳氣都沒有了！”

琉璃嘻嘻一笑：“想多了，多累。直接打就是了！”

石學文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道：“你就喜歡打架。”

琉璃點頭道：“對呀，因為一般人都打不過我，哈哈……”

直到這個時候，唐德宏和唐箐才認真地看向琉璃——這個喜歡打架的琉璃，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武學部的條條框框真多，一點兒也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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