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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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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冉咬著手指, 蜷縮成一團,心裏是濃濃的怨恨, 如果不是張侑, 她現在還在閨房裏好好待著, 高床軟枕, 何必受這個苦。

管家權又怎麽樣,國公府就只有她跟衛氏兩個女子,衛氏失去女兒, 憂郁成疾, 都快半死不活了, 還有空管家呢。所以那管家權是理所當然輪到她頭上的,該她的。

她想著過去種種,神色更加扭曲。結果沒註意腳下, 被什麽東西咬了,她一下子蹦起來,在牢房裏大聲尖叫。

張侑他們冷眼旁觀。

張祖父對這個孫女的憐惜也在之前的事情中, 一點點消磨。

侑兒的事,明擺著就是呂貴妃和皇帝聯手陷害,人家有心算無心, 這一栽,不冤。但是仍然氣憤。

就算今日侑兒拒絕入宮, 一道抗旨,藐視皇權的罪名下來,他們依然難逃厄運。或者就算今日僥幸逃脫, 那明日,後日呢……

難道次次都能抗旨。

這不是什麽簡單的對與錯,公道與否,而是皇權與世家的對峙。

國公府由來已久,就算如今人丁雕零,那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皇帝一意孤行想殺了他們,想要立威,殺雞儆猴,但後果不會如他所願,等來的只會是京城其他世家的反噬。

張祖父在黑夜中望著孫兒的方向,心裏很是痛惜。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大孫子會成為棄子。

耳邊是張冉斷斷續續的哭聲和尖叫聲,有些不耐。身為張家女,目光短淺,心胸狹隘,遇事只會哭。

他扯下身上的布料,塞住了耳朵。

次日,外面天光大亮,才有一絲光照了進來。

眾人饑腸轆轆,然而牢房裏什麽都沒有。

直到快午時,才有獄卒過來,兇神惡煞道:“餵,過來吃飯。”

他從籃子裏扔了幾個發黴的饅頭進去,又提來半桶臟水,丟下幾個豁口的碗。

張冉當即就被氣哭了,“你這是給人吃的東西嗎?”

獄卒一鞭子抽過去,不過有木欄攔著,威懾大於傷害:“一群膽敢謀害皇上的罪人,只配吃這些東西。”

“我沒有,我沒有,我是冤枉的。”張冉吼得聲嘶力竭,眼淚糊了滿臉。

獄卒垂涎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而過,“不愧是國公府的姑娘,真是細皮嫩肉。”

張冉渾身一哆嗦,又怕又惡心,不停往後縮。

獄卒嗤笑一聲:“進了這裏,就別想出去了。”

話落,揚長而去。

牢房裏又恢覆了寂靜,張冉抱著膝蓋小聲抽泣。

那些發黴的饅頭和臟水自然沒有人吃,他們這般又挨了兩天,幾個人都已經餓得頭暈眼花了。

他們卻不知道,外面已經鬧翻了天。

如果說之前崔家被圍困,他們只是嘆息遺憾,畢竟崔家世代為將,跟文臣還是有些隔閡。

但是國公府不一樣,它在文臣裏的位置非同一般。

呂貴妃聽聞底下人的匯報,看著新塗的蔻丹,笑了:“那群老頭那麽喜歡跪,就讓他們一直跪著吧。”

最好一個個都跪死過去才好。

轉而想到什麽,她又道:“張家那邊怎麽樣了?”

小太監討好笑道:“都傲著呢,不吃不喝。”

呂貴妃:“呵。”

“不過”小太監猶豫道。

呂貴妃不耐:“有什麽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小太監:“張家那邊發生了一點小趣事,是這樣的……”

呂貴妃聞言楞了楞,而後撫掌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個國公府二姑娘,不錯不錯。”眼中的譏諷都溢出來了。

“你先下去吧。”

小太監:“是。”

呂貴妃等了一會兒,松山江從暗道裏出來。呂貴妃就把這事說了,“你看,威望極高的國公府也有張二姑娘那樣卑鄙齷齪的人。”

她是信張冉沒有主動找人害嫡姐的,因為對方沒那個膽子和腦子。不過是遇到危險了,心裏的惡念一下子湧出來。

事後還能推脫:不是故意的,一念之差什麽的。

真是夠惡心的。

還不如一惡到底呢。

呂貴妃想起以前的宮妃裏也少不了這樣的人,臉色就不太好。

松山江摟著她,溫柔道:“娘娘不是想把國公府踩進泥裏嗎,小人倒是有個主意。”

呂貴妃:“哦?”

……………

在張家人快要餓死的時候,呂貴妃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出現了,她先是奚落了張侑一番,然後又說張侑順了她的意會如何如何,總之給張侑拉足了張冉的仇恨。

呂貴妃感受到了張冉眼裏毫不掩飾的怨恨,挑了挑眉,話鋒一轉:“這是張家二姑娘吧,叫張冉是嗎?”

她語氣突然溫柔下來,讓張冉受寵若驚,一瞬間對呂貴妃的好感度飆升。她不自覺帶上了一點討好:“娘娘竟然記得小女的名字,小女不勝榮幸。”

她餓了幾天,有氣無力,此時卻強撐著一股氣,把話說利索了。

張祖父本來都快昏過去了,聽到張冉的聲音,心口堵得厲害,活活氣醒了。

呂貴妃自然也註意到了,心裏得意更盛,對張冉的態度也就更好,當即讓人準備了幹凈的點心和清水。

張冉猶豫。

呂貴妃:“吃吧,沒毒。”

張冉不再猶豫,先喝了一大口水,然後拿著點心大快朵頤。

一盞茶後,她就把點心吃完了,而後不好意思道:“娘娘,小女失態了。”

呂貴妃:“怎麽會,你多率真啊,像你這樣好的姑娘,被連累真是太可惜了。”她終於開始顯露自己的居心,張冉卻高興的,迫不及待的跑了過去。

不是什麽大事,只是讓張冉以張家人的身份,痛斥國公府種種惡行,尤其是張侑,把張侑描述得簡直是敗類中的敗類。而她張冉大義滅親,貴妃欣賞她的勇氣和正義,特別赦免她,還給她加官進爵。

張冉完全沒有遲疑的同意了。

張祖父聽了全程,一口氣上不來差點去了西天。

呂貴妃可不會讓他那麽痛快死去,特意派了太醫給張家人治療,讓他們好好活著,聽聽外面都是怎麽評價他們的。

張冉得了授意,在外人面前把國公府描述得像一個吃人的牢籠,二房三房的死也不是外人害的,都是國公府大房為了爭權奪利害死的。

張冉本就是這麽想的,說起來別提多真情實感,義憤填膺了。不少不明就裏的人還真的信了。

“真沒想到張國公居然是這樣的人。”

“什麽張國公,那就是個罪人。”

“我就說這些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

“欺壓良民,強搶民女,草菅人命,還有什麽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應該不會吧,那位大公子可是素有美名。”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個張冉可是國公府二姑娘,他們是堂兄妹,了解的肯定比我們更透徹。”

“這張冉也不像什麽好人……”不過這種聲音很小就是了。

其他世家知道這個消息,氣憤不已,尤其是跟張冉定親的人家,事出突然,他們還沒退親。

“我就說那丫頭看著不聲不響,心毒著呢。”

“別人不知道,我們還不知道。國公府對她那麽好,都養不熟她那個白眼狼。”

“這個親說什麽也不能結,我可不想看到哪一天,咱們家出事了,她第一個跳出來反踩我們一腳。”

“………毒婦,真是狠毒極了。”

“府裏的姑娘小子也該敲打敲打。”

“…………”

不得不說,張冉一舉成名。誰若是不知道她,那真的是消息閉塞了。

有了張冉的指控,國公府的罪名“板上釘釘”,不日處斬。

呂貴妃和永源帝在宮裏大肆慶祝,天牢裏卻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有人劫獄了。

張侑看著來人,感激不已:“裴兄,你”他深深鞠了一躬,“裴兄大恩,侑沒齒難忘。”

“別整這些虛禮了,快帶上雙親和祖父跟我走。”

張侑:“好。”

他們逃出來的過程中,順利的不可思議。

一行人逃到了一個小樹林裏,裴鶴道:“京城你們是待不下去了,想好以後去哪裏嗎?”

張侑沈默。

過了一會兒,兩人一起開口道:“去連州吧。”

“你覺得連州怎麽樣?”

張侑詫異的看過去。

裴鶴有兩分難為情:“咳咳,那邊派人來了。”

張侑看著周圍的護衛,一時間腦子明了,“這些人也是”

他話未盡,裴鶴點了點頭。

張侑扯了扯嘴角,苦笑:“難怪我覺得他們莫名熟悉,也難怪這一路逃跑順利不已。”

裴鶴沈吟道:“殿下在那邊。”

“我知道了。”張侑再次道謝,然後裝作不經意道:“殿下那邊是什麽時候跟你們接觸的。”

裴鶴低聲道:“你們出事那天。”

張侑就什麽都懂了,喃喃道:“不愧是殿下。”

這份心計,不得不讓人佩服。

這一次,整個國公府都成了對方的踏腳石,卻在明白之後,還要對他感恩戴德。

因為這是一個陽謀,殿下什麽都沒做,只是讓他們看清現實,不能再自欺欺人,然後在他們陷入泥沼的時候,伸出援手把他們拉出來。

有了國公府這個前車之鑒,京城其他世家預料之中的會動搖了。

之後攻克京城,不過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張家人被送上馬車,離開了京城。

裴鶴看著他們的背影,心裏有點感慨。

但很快就沒空想這些了,他們家裏也還有一堆事呢。

京城發生的種種,包括張家在天牢裏的對話,都送往了赤夏,最後呈到張宿面前。

張宿也是看到此,受到觸發,才想起這麽一段兒。

“姐姐,我好怕,隨從都保護姐姐去了,我身邊一個信得過的人都沒有。”

“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姐姐,你不會怪我的吧。”

張宿臉色不太好,直接略過這段,直到把所有的內容看完,然後一把火燒了。

信紙成了灰燼,窗子沒關,風吹進來,桌案上的灰燼被吹得幹幹凈凈。只有玉石做的桌面一如之前,光滑細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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