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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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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波折, 歇於銀佛寺杳杳鐘聲中。

隨察哈爾前往新布置好的住所時,容溫呵欠連天睡在了班第懷裏。

再醒來時,她已換了一身幹凈衣裳, 饑腸轆轆躺在床上。

借由青木高腳燈柱上那兩盞不甚刺眼的燭火, 容溫粗粗打量過眼前這間屋子。

——狹小、簡單、除了日用的桌椅床榻,再無其他裝點。

看得出來, 八成是察哈爾臨時布置出來的。

容溫便隨意披了件床頭的外裳, 慢吞吞舉燈走到門口,打開門。

看遠處啟明微閃的天色, 約摸三更過了,四下皆是沈寂。

門口值守的兩個侍衛仍是精神抖擻,沖容溫行禮過後, 周全道, “臺吉讓廚房備了膳食,說是等公主醒了再用,屬下這就去端上來。”

“臺吉不在?”容溫隨意往那破敗的小院子望去, 正好看見月亮門外,察哈爾正指揮兩隊精壯黑甲侍衛在輪值交接。

察哈爾也註意到容溫了,示意副手接著安排護衛事宜, 自己走了過來。

在歸化城中這段日子,都是察哈爾護衛容溫左右,兩人還算熟悉, 當下也沒過多虛禮, 察哈爾直截了當告訴容溫。

“臺吉讓烏恩其去喀喇沁部, 找喀喇沁世子三丹夫借來了一萬善弓弩的將士守城,暫解燃眉之急。先前臺吉忙於尋找公主,只粗粗與三丹夫世子碰了一面。如今臺吉已趕去西城門,與土默特王、大清駐歸化城都統、三丹夫世子等人共商布兵守城事宜。”

“臺吉臨走前交代屬下,務必看護好公主。”察哈爾一臉憨厚,“如今歸化城所有兵勇都被調去了西城門守城,城中缺人看管,少不了想渾水摸魚發橫財的混人。一刻鐘前,此處隔壁那條街一戶富商才遭了搶殺。所以還請公主不要隨意出門,有事吩咐屬下去辦便是。”

“我知曉了,往後還得辛苦將軍與諸位了。”醒來時見房中無人,容溫便猜到班第可能去了西城門督戰,如今被察哈爾證實了猜測,那幾分失落自然而然被擔憂掩蓋。

兒女情長在兇險戰場之前,不值一提。

不過她素來穩得住,當下並未洩露半分焦躁,餘光掃見有侍衛托著個裝吃食的托盤上來,神色如常問道,“為何是侍衛取膳,我的宮女呢?”

“宮女……這宅子暫且沒有除公主外的女眷。”察哈爾面色古怪,想起容溫那兩個有問題的宮女,訕訕道,“還請公主委屈些,等天亮了屬下會去尋兩個背景清白的丫頭送過來。”

容溫聞言,面色比察哈爾還古怪,眼皮不經意往下耷了一下。

沒有宮女,那她這身幹凈衣裙是誰換的……

容溫耳根悄然浮上紅雲,面上兀自淡定,佯咳一聲,一針見血追問,“可是我的宮女出了問題?”

察哈爾猶豫片刻,他本也不是藏藏掖掖的人,見容溫心裏有數,索性把容溫昨日失蹤後,他們從兩個宮女身上的疑點和盤托出。

“櫻曉與扶雪到歸化城後,不當差時常往返街頭巷角,接觸的人亂得很。如今櫻曉尚在昏迷,扶雪被關押,二人都沒審清楚。其餘小宮女們昨日留在土默特王府,未隨行前往東城門去,倒是僥幸,沒有任何損傷。”

察哈爾頓了頓,偷瞟容溫臉色,“但臺吉吩咐,今後凡是送到公主身邊伺候的人,務必把底細查清楚。所以,那些小宮女也暫且不能用。”

總而言之,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

小宮女都是京城宮中出來的人,距蒙古千裏之隔,他們鞭長莫及,一時半兒難以查清楚,索性一律不用。

“櫻曉——”聽見這名字,容溫頗為意外的擡眉。她還以為,櫻曉在出賣她後,會早早拿了好處趁亂溜走。

不曾想,櫻曉竟暈在了大青山裏。

而且巧合的是,大青山上,還以她的隨身之物弄了處墜崖的戲碼。

這分明是有人刻意混淆視聽,把班第往大青山引,盡量拖垮他們尋到她的可能。

還好班第夠銳利,沒被所謂‘線索’牽著鼻子走,否則她現在說不定還藏身在蓮臺裏挨餓受凍等死。

魏昇心知肚明今日噶爾丹會率兵突襲歸化城,他們這些科爾沁人會匆忙逃出城,所以趁機有恃無恐的綁了她。

如此情形,魏昇自然懶得花心思,再讓櫻曉去大青山裝神弄鬼,掩人耳目。

所以——混淆視聽,拖延時間,不讓班第找到她的法子,多半是櫻曉自作主張。

容溫斂目,櫻曉此舉,也說不清是膽大,還是太過恨她。

“察哈爾將軍,櫻曉醒來後,你不必再審,直接把她送到我房中來。”容溫說罷,接過侍衛手中的托盤。

回到屋裏後,容溫沒急著填飽饑腸轆轆的五臟廟,而是幾步鉆到帳中,解開衣襟低頭看。

——被換了的不僅是外面的衣裙,還有貼身小衣。

容溫被小衣分外艷俗的顏色與花樣,震得頭皮炸了。

這等審美喜好,還能有誰!

“……”容溫面無表情系回扣子,期間後知後覺嗅到自己身上有股隱隱約約的異香。

循著一聞,這才發現自己被魏昇用茶水燙得略微發紅的雙臂上,抹了一層淡淡的藥膏,清清涼涼的,止疼效果特別好。

有右手這處重傷時時刻刻疼著,她完全忽略了雙臂上輕微燙傷,根本沒對班第講過。

還挺細心。

容溫唇角剛翹起,又似想起了什麽。

帶著幾分不敢置信,再次解開扣子。

果不其然,發現自己側腰往下一直延伸到大腿上的大片肌膚,都被抹了藥膏。

這一處,是她跳窗的時無意摔的,他竟也發現了。

容溫羞憤欲死,兩人不是沒摟摟親親抱抱過,甚至先前在軍帳中時,還脫了衣裳,只是因他的‘自作聰明’,沒成事罷了。

可當時所有的親密,都是摸黑進行的,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但今日……

容溫只要一想到自己睡得跟條死魚似的,脫|光了赤|條條的任他翻來覆去,仔仔細細擺弄,腦袋就突突地疼。

咬牙切齒用完膳,容溫簡單梳洗後,見天邊還暗著,只得再次躺回床上。這次,卻總覺得床榻之間,到處都充斥著那股藥膏香氣。

容溫被這股香氣攪得再難入眠,裹著被子翻來覆去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覺得小腹墜脹,似針紮一般,疼痛難忍。

這宅子裏除了她別無女眷,侍衛不可能貿貿然闖進屋內。

容溫唯恐自己疼暈過去卻無人得知,強撐著穿好衣裙,喚人進來。

輪值的侍衛乍一見面色煞白,滿頭冷汗,捂著小腹搖搖欲墜,似隨時會暈過去的容溫,慌忙通知了察哈爾請醫士過來。

這個時辰,天際未明,城中四處關門閉戶。

察哈爾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來一個腿腳不便的老蒙醫。

此時容溫已疼得渾身似水盆裏撈出來的,身子不斷發顫,濡濕的發絲軟在頰邊,脆弱又狼狽。

察哈爾看了一眼,急忙挪開眼,催著老蒙醫趕快給容溫治病。

老蒙醫上了年紀,行事慢悠悠的,像是沒聽見察哈爾的催促,顫巍巍的挨個取出藥箱裏各式各樣的蒙醫治病工具,擺得整整齊齊。

察哈爾見狀,伸手要幫忙。

老蒙醫紅了臉,抖著白胡子跟察哈爾急,“不許碰,東西亂,我這心就亂,看不好病的。”

這世道,得罪不起大夫啊。

察哈爾一噎,憋著一股氣,索性趁著間隙詢問容溫,“公主,屬下暫且去土默特王府借兩個丫鬟過來照顧你?”

就算蒙古男女大防松散,也萬萬不可能讓一群大男人來伺候生病的年輕女子。

“不必。”容溫有氣無力,“你把扶雪送來。”

“扶雪?”察哈爾為難,“她身上的事還未查清楚,還是換個人吧。”

特別是容溫現在脆弱得像風中飄絮,隨隨便便來人都可以了結她性命。

這時候,弄個底細不明的扶雪在身邊,過於冒險了。

“就用扶雪。”容溫疼得倒吸一口涼氣,言簡意賅說服察哈爾,“她是你們查過的人。”

雖然查出了點古怪,但說到底,扶雪並未被查出任何對她不利的行徑。

而且,早在京城之時,容溫便看出,扶雪對她有所求。

——這才是容溫敢讓扶雪進來伺候的真正原因。

扶雪費盡手段,一步步往上爬,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才終於從灑掃丫頭升到了她的大宮女位置。絕不可能在目的未達成之前,下手害她。

察哈爾略一思索容溫的話,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這扶雪好歹是被他們細細查過的人,身家還算幹凈,就算有古怪未來得及查清楚,大不了讓人盯嚴實些便是,總比去土默特王府借個不知根底的人來照顧公主強。

“依公主說的辦。”察哈爾示意手下去帶扶雪過來。

話音落,顫著手虛著眼的老蒙醫,終於擺好了自己的家夥什。

蒙醫診病,不似漢醫望聞問切那一套,簡單得有些粗暴。

老蒙醫問過容溫腹疼癥狀後,在她面前來回走了兩圈,又伸手到她鼻前感知了一下她的呼吸,拖著悠長的蒙古調調下結論,“巴達幹的問題。”

“巴達幹?這是何意。”容溫會說蒙語,卻不清楚老蒙醫的意思。

“蒙醫以“赫依”、“希拉”、“巴達幹”三根的關系來區分人的病痛。”察哈爾解釋道,“巴達幹主要為寒性病癥。公主,可是你昨日在外面受了涼?”

容溫想了想自己穿著濕衣服,在陰冷的蓮臺裏藏了大半日,覺得八九不離十了,正欲點頭附和,老蒙醫便悠然打斷,“受涼只是個引子,主要還是她避子藥服多了,氣血不通,寒氣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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